青川派出所,所長辦公室內。
煙霧繚繞。
陸國棟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發出沉悶的聲響。
在他對面,一個穿着同樣警服,但肩上多了一道杠的中年男人,正悠閒地品着茶。
興榮派出所所長,溫景明。
也是陸國棟的老對頭。
“老陸啊,不是我說你。”
溫景明放下茶杯,嘴角掛着毫不掩飾的得意。
“你們青川所這個季度的績效,可有點難看啊。”
他晃了晃手裏的報表,那上面的數字刺眼得很。
“破案率,出警效率,群衆滿意度……嘖嘖,全線飄綠啊。”
陸國棟眼皮跳了跳,沒說話,只是把手裏的煙蒂狠狠按死在煙灰缸裏。
溫景明站起身,踱到窗邊,背着手,用一種過來人的口吻說道。
“我知道,你們所裏老的老,小的小,青黃不接。”
“但再怎麼樣,也不能年年都墊底吧?”
“你看我們興榮所,上個星期又抓了個跨省作案的盜竊團夥,市局都發通報表揚了。”
“你那個半年之約,我看懸嘍。”
他嘴裏說的“半年之約”,是當初陸國棟和他在局長面前立下的軍令狀。
半年內,青川所的綜合績效要是再排不進分局前三。
他陸國棟就主動申請調去檔案科養老。
陸國棟的拳頭在桌子下面悄然握緊,手背上青筋畢露。
溫景明這哪裏是來喝茶的。
這分明是揣着戰報,上門來耀武揚威的!
“砰!”
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
文職女警林溪甚至忘了敲門,一張俏臉因爲激動和急促的呼吸而漲得通紅。
“陸所!溫所長也在啊!”
陸國棟正要發作,看到林溪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把話又咽了回去。
“小林,什麼事這麼火急火燎的?天塌下來了?”
溫景明在一旁涼颼颼地開口。
“年輕人就是毛躁,能有什麼大事?不就是街頭吵架,就是鄰裏糾紛。”
林溪大口喘着氣,根本顧不上溫景明,她舉着手裏的接警記錄,聲音都在發顫。
“不!不是!”
“是楚陽!”
“楚陽他……他在路口執勤的時候,抓了兩個搶劫犯!”
聽到這話,溫景明嗤笑出聲。
“抓兩個搶劫犯?多大點事,也值得你這麼大驚小怪?”
“我們所的小王上個月還抓了三個呢!”
陸國棟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覺得林溪有點小題大做了。
可林溪接下來的話,卻讓整個辦公室的空氣都凝固了。
“不是普通的搶劫犯!”
“是A級通緝犯!”
“江源省3.12滅門慘案的在逃真凶,王鐵根和周啓元!”
“兩條人命案的A通!全讓楚陽一個人給抓了!”
“轟!”
陸國棟的腦子嗡的一下。
他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一把奪過林溪手裏的接警記錄,眼睛瞪得像銅鈴。
當他看清上面記錄的內容,以及市局指揮中心剛剛傳達下來的協查確認信息時。
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瞬間布滿了狂喜!
A級通緝犯!
還是兩條!
潛逃兩年,讓江源省警方都頭疼不已的滅門案真凶!
竟然……竟然被他手底下那個剛上班的新兵蛋子,在馬路上給順手抓了?!
這他媽是天上掉下來個金元寶,還正好砸他腦門上了啊!
“好!好!好!”
陸國棟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激動得手都有些抖。
他轉過頭,看向旁邊已經完全石化的溫景明,胸膛一挺,積攢了半天的鬱氣一掃而空。
“老溫,你剛才說什麼來着?”
“我們所的小年輕,抓了兩個搶劫犯,不值一提?”
“那你倒是說說,你手下那個小王,抓的是A通嗎?!”
溫景明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精彩到了極點。
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A級通緝犯?
開什麼國際玩笑!
別說他興榮所,就是放眼整個青州市,一年到頭都未必能碰上一個!
青川派出所這是走了什麼狗屎運?!
……
派出所的操場上,已經炸開了鍋。
當楚陽開着那輛破舊的警用摩托,後面還跟着兩輛閃着警燈的特警防暴車。
呼嘯着沖進大院時,所有人都被驚動了。
兩個被手銬腳鐐鎖得嚴嚴實實,嘴裏還塞着布團的男人,被特警從車上押了下來。
那凶悍的眼神,那滿身的戾氣,一看就不是善茬。
“我靠!這就是那倆A通?”
“媽呀,看着就嚇人,楚陽是怎麼一個人制服他們的?”
“牛逼!小師弟這是要一飛沖天了啊!”
“上班第一天,抓了倆A通,這履歷寫出去,簡直閃瞎眼!”
民警和輔警們圍成一圈,議論紛紛,看向楚陽的眼神。
充滿了震驚、佩服,還有一絲絲的羨慕。
楚陽站在一旁,顯得很平靜,只是身上的警服有些凌亂,臉上還蹭了點灰。
他看着這兩個窮凶極惡的罪犯,心裏也是感慨萬千。
誰能想到,他的人生會因爲一個系統,在第一天就發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都讓讓!讓讓!”
陸國棟和溫景明快步從辦公樓裏走了出來。
陸國棟滿面紅光,走路帶風,活脫脫年輕了十歲。
他一把擠開人群,走到楚陽面前,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
“好小子!”
“幹得漂亮!”
“真他媽給老子長臉!”
楚陽被他拍得一個趔趄,咧了咧嘴:“所長,您輕點,骨頭要散架了。”
“哈哈哈!”陸國棟放聲大笑,指着那兩個通緝犯,“跟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楚陽立刻收斂神情,立正站好,將事情的經過簡明扼要地匯報了一遍。
當然,關於系統的部分,被他完美地隱去了。
聽完匯報,陸國棟更是滿意得不行。
臨危不亂,有勇有謀!
這是天生當警察的料啊!
“你放心,這次的功勞,誰也搶不走!”
“一等功!我親自去市局給你申請!”
陸國棟的聲音擲地有聲,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
旁邊的溫景明臉色已經黑得能滴出墨水。
一等功!
那是什麼概念?
整個青州市公安系統,一年都未必能出一個!
他死死盯着那兩個通緝犯,又看了看旁邊一臉淡定的楚陽,心裏五味雜陳。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這次是真的看走眼了。
“老陸,恭喜了。”
溫景明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轉身就走,背影充滿了蕭瑟和不甘。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會當場心肌梗塞。
看着老對頭灰溜溜離去的背影,陸國棟心情舒暢到了極點。
他大手一揮,對身邊的民警吩咐道。
“把人帶下去!嚴加看管!等市局的人來交接!”
“是!”
隨着兩個A級通緝犯被押走,操場上的氣氛也輕鬆了不少。
陸國棟這才轉過頭,重新看向楚陽,眼神裏滿是欣賞。
“小子,今天表現不錯。”
“明天開始,你不用去路口站崗了。”
他沉吟了一下,說道。
“你跟你師兄秦守安,去農貿市場那邊轉轉,執行例行巡邏任務。”
從協助交管,到獨立執行巡邏任務。
這無疑是一種巨大的信任和提拔。
“是!保證完成任務!”
楚陽挺直腰杆,大聲回答。
第二天一大早。
天剛蒙蒙亮。
楚陽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警服,精神抖擻地出現在了派出所。
他的師兄秦守安,一個三十出頭,皮膚黝黑。
看起來很老成的民警,早就在門口等着了。
“行啊你小子,真人不露相啊!”
秦守安遞給楚陽一個頭盔,捶了他一拳。
“上班第一天就捅了個天大的婁子,哦不,是立了個天大的功勞!”
楚陽嘿嘿一笑,接過頭盔戴上:“運氣好,運氣好而已。”
“這可不是運氣。”
秦守安跨上警用摩托車,發動了引擎。
“抓賊靠的是眼力,更是膽氣,你小子兩樣都不缺。”
楚陽跨上後座,摩托車發出轟鳴,駛出了派出所大院。
清晨的街道上還帶着涼意。
秦守安一邊開車,一邊在前面大聲喊道。
“不過你小子也別太得意!”
“別看你昨天抓了倆A通,今天咱們要去的那地方,可是塊難啃的骨頭!”
“農貿市場那幫小毛賊,一個個滑得跟泥鰍一樣。”
“偷個錢包手機,扭頭就鑽進人堆裏,監控都拍不着!”
“抓大賊靠本事,對付這種小毛賊,靠的是耐心和經驗,煩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