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爵口中的“見證之間”,就是那個地窖深處的邪惡實驗室兼祭祀場。
重返此地,氣氛與之前截然不同。淡藍色的磷光礦石似乎黯淡了許多,光芒被一種無處不在的、粘稠的黑暗所壓制。空氣中甜膩的腐臭味和血腥味濃烈到幾乎令人作嘔,還混雜着一股新的、仿佛無數面鏡子同時碎裂又強行粘合的冰冷刺鼻氣息。
那面“囚禁之鏡”此刻不再平靜。鏡面如同沸騰的黑色油液,劇烈翻滾,中心形成一個緩慢旋轉的漩渦。漩渦深處,那個龐大的、無法形容的陰影輪廓比之前清晰了數倍,無數痛苦的人臉和扭曲肢體在其中沉浮、哀嚎。僅僅是站在實驗室入口,就能感到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與壓迫感,仿佛被無數雙充滿惡意的眼睛同時盯視。鏡面邊緣,不斷有細小的、如同活體觸須般的黑色陰影滲出,在空中搖曳,又緩緩縮回。
實驗室中央的黑色石質平台(祭壇)上,暗紅色的粘稠物質如同有生命般微微搏動,散發出更濃鬱的血腥氣。平台周圍,那些古怪的儀器表面,覆蓋上了一層滑膩的、仿佛油脂凝結的黑色物質。
男爵站在祭壇旁,轉過身,面對着跟進來的四人。他胸口那暗金色的印記在昏暗光線下異常醒目,搏動的節奏與鏡面漩渦的旋轉、甚至與整個城堡隱約的震動,似乎保持着某種詭異的同步。
“歡迎回到儀式之間。”男爵的聲音在空曠又壓抑的空間裏回蕩,“這裏,是契約的起點,也將是……新契約的誕生之地。”他的目光掃過學者懷中的背包,又落在陳冬握緊的鏡子上,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貪婪。
“現在,可以告訴我們‘替代方案’了嗎?”陳冬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盡管他的心髒在瘋狂擂鼓,手中的鏡子傳來陣陣刺痛和危險的預警。他能感覺到,肩膀上的重影在鏡中興奮地顫栗,幾乎要掙脫出來。
“當然。”男爵優雅地做了個“請”的手勢,“正如你們所知,徹底解除契約幾乎不可能,但‘置換’……卻有機會。鏡影渴望更多鮮活的靈魂,尤其是未被詛咒污染、充滿各種可能性的靈魂。”他看向四人,如同在看貨架上的商品,“你們,就是絕佳的‘載體’。不必完全‘自願’,當儀式啓動,鏡影的力量會直接作用於你們的靈魂,恐懼、絕望、求生欲……這些強烈的情緒會被放大、扭曲,最終在靈魂深處烙下‘接受’的印記,完成契約的暫時轉移。”
他指向那面沸騰的巨鏡:“至於‘純淨影媒’……儀式本身,就需要大量的‘影’作爲介質。城堡的影孽過於污濁,但沒關系,鏡影的力量可以暫時淨化一小部分,以供儀式使用。而你們手中的書……”他看向學者,“《褻瀆之書》中記載着完整的置換儀式步驟,以及強化與鏡影聯系的秘法。我需要它,來確保儀式的成功,以及……在我卸下部分負擔後,仍能保持對鏡影的部分控制。”
他說的似乎合情合理,但陳冬聽出了其中隱含的可怕信息:男爵不僅想讓他們分擔契約,還想利用儀式和書,嚐試反過來控制或影響鏡影?這野心太大了,也太危險了。
“那麼,離開的路徑呢?”雷梟捂着肩膀,聲音因疼痛而略顯嘶啞。
男爵微微一笑,指向實驗室另一側,一個之前被巨大儀器遮擋的角落。那裏有一面相對較小、鑲嵌在石牆上的橢圓形鏡子,鏡面相對平靜,映出的是……城堡外濃重灰霧的景象?雖然模糊,但能看到扭曲的樹影和黯淡的天光。
“那是一面‘單向觀測鏡’,連接着城堡外某個相對安全的區域。完成置換儀式,分擔了部分契約後,鏡影的注意力會主要集中在新的‘載體’和契約本身上。屆時,我可以短暫打開通道,讓你們中的一到兩人離開。”男爵的語氣充滿誘惑,“誰走,誰留……你們可以自己決定。當然,帶着書離開的那位,或許能在外面的世界,找到徹底解除自身負擔的方法呢?”
分化。赤裸裸的分化。用生存的希望和知識的誘惑,挑動他們內鬥。
陳冬心中冷笑,面上卻露出掙扎和思索的表情,看向雷梟、學者和影。三人也都配合地表現出不同程度的動搖和算計。
“我們需要一點時間……商量一下。”陳冬對男爵說,聲音刻意放低,顯得猶豫不決。
“請便。”男爵大方地後退幾步,靠在一台儀器上,把玩着手槍,臉上帶着勝券在握的微笑。“但請快些,鏡影的耐心……是有限的。”他瞥了一眼那沸騰的巨鏡,鏡中陰影似乎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帶來一陣更強烈的精神壓迫。
四人聚到實驗室一角,背對男爵,裝作低聲商議。
“他在拖延時間,也在等我們內亂。”影用幾乎聽不見的氣聲說道,同時,他的手在寬大衣袖的掩蓋下,快速將一小包粘稠、散發着惡臭的黑色物質塞進陳冬手中。那是剛才下來途中,影悄然收集、粗略處理的“影蝕彈”原料,觸感冰涼滑膩,仿佛有無數細小的蟲子在蠕動。
“鏡子狀態更糟了。”陳冬感覺到手中鏡子的裂痕在擴大,傳遞來的不再是清涼,而是一種灼熱與冰寒交替的刺痛。“強光準備?”他看向學者。
學者默默點頭,一只手緊緊抱着背包,另一只手已經握住了強光手電和信號槍,指節發白。
雷梟活動了一下受傷的左臂,臉上肌肉因疼痛抽搐,但眼神凶狠。“等會兒我沖過去的時候,別管我傷口,按住男爵,或者至少幹擾他。機會可能只有一次。”
“他胸口的印記……”陳冬低語,“我靈視看到,那印記與鏡子、祭壇、甚至整個城堡的‘影’場都有連接。攻擊印記本身可能很難,但或許可以攻擊連接點……比如,切斷印記與祭壇的能量流動?”
“需要精確時機和位置。”影道,“儀式啓動時,能量流動會最明顯。我會盡量指出來。”
短暫的“商議”結束。陳冬轉過身,面向男爵,臉上努力擠出一個混合着恐懼、貪婪和下定決心的復雜表情。
“我們……同意。”他聲音幹澀,“但我們需要看到完整的儀式步驟,並且……由我們中的一人,學者,來持有並參照《褻瀆之書》進行監督,確保你不會在儀式中做手腳。同時,儀式過程中,我們必須有人站在‘觀測鏡’附近,隨時準備離開。”
男爵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似乎在評估這個要求的風險,但很快,笑容重新浮現。“很謹慎的要求。可以。那麼,我們現在就開始吧。時間……真的不多了。”他看向那面巨鏡,鏡中的漩渦旋轉速度明顯加快,陰影輪廓變得更加凝實,散發出的威壓讓空氣都仿佛凝固。
男爵走到祭壇邊,開始用一把鑲嵌着黑色寶石的匕首,在祭壇表面已有的暗紅色物質上,刻畫新的、更加復雜的符號。他口中念誦着低沉、拗口、充滿褻瀆意味的音節,每一個音節都讓實驗室的溫度下降一分,讓巨鏡的波動加劇一分。
學者在陳冬的示意下,走到一個相對遠離祭壇但能看清男爵動作和祭壇符號的位置,背靠牆壁。她顫抖着手,從背包中取出被絨布包裹的《褻瀆之書》,但沒有完全打開,只是掀開一角,露出部分封面和扉頁上扭曲的文字。她強迫自己將目光集中在書上,假裝對照男爵的動作,實則眼角餘光警惕着四周。
雷梟裝作因傷勢和緊張而靠在離“觀測鏡”不遠的一根石柱上,右手看似隨意地垂着,實則肌肉緊繃,隨時準備爆發。
影則悄然移動到了實驗室邊緣的陰影中,幾乎與黑暗融爲一體,只有一雙眼睛緊盯着男爵胸口的暗金印記和祭壇的能量流動。
陳冬站在原地,手中緊握着影蝕彈和鏡子。他能感覺到,口袋裏的詭域手機在震動,似乎在進行着倒計時。鏡影完全降臨的時間,一分一秒地逼近。
男爵的刻畫和吟誦持續了大約五分鍾。祭壇上的符號發出暗紅色的光芒,與男爵胸口的印記、巨鏡漩渦的中心,形成了三點一線的能量連接。一股龐大、混亂、充滿飢渴的意志,從巨鏡深處緩緩蘇醒,如同遠古巨獸睜開了眼睛,冰冷地“注視”着祭壇前的衆人。
“以霍恩海姆之血裔的名義……”男爵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種狂熱的顫抖,“以契約持有者的權柄……呼喚汝,鏡中之影!接納新的祭品,分擔古老的誓言!”
他猛地用匕首劃破自己的手掌——流出的不是鮮紅的血,而是暗金色、如同熔融金屬般的液體!這液體滴落在祭壇中心,瞬間被暗紅色物質吸收,整個祭壇爆發出刺目的暗金光暈!
與此同時,巨鏡中的陰影發出愉悅而恐怖的轟鳴,漩渦急速旋轉,數條粗大的、由純粹黑暗構成的觸手猛地從鏡面伸出,朝着祭壇、以及祭壇附近的陳冬等人抓來!
就是現在!
陳冬猛地將手中那團粘稠惡臭的“影蝕彈”狠狠砸向祭壇與男爵胸口印記之間的能量連接路徑上!同時,他瘋狂催動“自我認知之鏡”中那股剛剛掌握的、“混亂心智”的力量,混合着自己精神深處最劇烈的恐懼、對生存的渴望、以及對這詭異世界的憤怒,全部灌注進那團影蝕彈中!
“爆!”他嘶聲吼道。
轟——!!!
那團高度污染的影孽物質並沒有發生物理爆炸,而是瞬間汽化、擴散成一圈濃得化不開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的絕對黑暗!這黑暗帶着王貴殘留的瘋狂怨念、地窖守衛的污穢、以及陳冬注入的混亂精神沖擊,如同一顆精神污染炸彈,猛地沖擊在祭壇的能量連接和男爵的靈魂感知上!
男爵胸口的暗金印記驟然一暗,與祭壇和鏡子的能量連接出現了明顯的紊亂和中斷!他正在進行的吟誦戛然而止,身體劇烈搖晃,臉上首次露出了驚愕和痛苦的表情!那些抓來的黑暗觸手也隨之一滯,變得模糊不定。
“光!”陳冬用盡力氣大喊。
早已準備好的學者,立刻將強光手電和信號槍同時對準了那面“囚禁之鏡”!
熾白到刺眼的光束和信號彈爆發的耀眼光芒,如同利劍般刺入翻騰的鏡面漩渦!鏡中的陰影發出一聲尖銳到超越人耳極限的嘶鳴!沸騰的鏡面如同被投入熱油的冰塊,劇烈翻滾、扭曲,無數細小的裂紋在鏡面上蔓延!強光暫時“灼傷”了鏡影與現實連接的界面,那些伸出的黑暗觸手如同被燙傷般猛地縮回,整個鏡影的降臨進程被強行打斷、遲滯!
“雷梟!”陳冬的聲音已經嘶啞。
幾乎在強光亮起的同一瞬間,雷梟如同出膛的炮彈,從石柱後猛地竄出!他完全無視左肩的傷口崩裂帶來的劇痛,右手緊握成拳,指縫間不知何時夾着一片鋒利的、刻有簡單破邪符文的金屬片(來自影的提供),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男爵胸口那暫時暗淡的暗金印記!
男爵剛從影蝕彈的精神污染中勉強回神,就看到雷梟猙獰的面孔和襲來的拳頭!他本能地想舉槍,但能量連接中斷帶來的反噬讓他動作慢了半拍!
噗嗤!
金屬片深深扎入了男爵胸口,剛好刺入那暗金印記的中心!沒有血液噴出,只有一股濃烈的、仿佛燒焦羽毛混合硫磺的惡臭黑煙從傷口處涌出!
“啊——!!!”男爵發出淒厲無比的慘叫,身體如同被高壓電擊中般劇烈抽搐!他胸口的印記瘋狂閃爍明滅,仿佛隨時會崩潰。整個實驗室的陰影都隨之沸騰、尖叫!
影從黑暗中現身,雙手急速結出幾個復雜的手印,口中念誦着古老晦澀的咒文,一層淡灰色的、半透明的光膜瞬間擴散開來,勉強將陳冬、學者和雷梟罩住,抵擋住男爵和鏡影反噬帶來的第一波精神沖擊和陰影侵蝕。但他自己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角滲出血絲。
此刻,鏡面被強光幹擾,男爵遭受重創,能量連接中斷,儀式反噬……就是現在!陳冬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舉起手中的“自我認知之鏡”,將全部精神、連同鏡中那個躁動不安的重影,一起投向祭壇上方那片混亂的能量場,投向那與鏡影若斷若續的契約聯系!
他沒有試圖去“竊取”或“修改”契約——那遠超出他的能力。他的目標更簡單,也更瘋狂:利用鏡子“認知”與“映照”的特性,利用自己混亂的精神狀態作爲“僞裝”和“幹擾源”,強行在契約置換的“路徑”上,制造一個短暫的、錯誤的“鏡像反饋”!
讓鏡影在那一瞬間,“認知”到契約置換已經完成,或者……置換的目標發生了不可預測的偏移!
“看着我!”陳冬再次吼出那句禁忌般的話語,但這次不是疑問,而是宣告,是幹擾,“你看我像人還是像詭?你看這契約,像完成還是像……一場騙局?!”
鏡子爆發出最後、最刺目的銀白光芒,鏡面裂痕縱橫交錯,幾乎要徹底破碎!鏡中的重影與陳冬本體在光芒中似乎徹底融合,又似乎徹底分離,形成一個既統一又分裂、既清醒又瘋狂的矛盾意象,直沖入契約的能量流!
巨鏡中的陰影,剛剛從強光幹擾中稍微恢復,正準備發出憤怒的咆哮並重新凝聚力量,卻被這股突兀插入的、充滿混亂認知的精神沖擊和“錯誤鏡像”搞得再次一滯!它那龐大而古老的意志似乎出現了一瞬間的困惑和猶疑:契約……怎麼了?祭品……是誰?聯系……爲何如此混亂?
這短暫的困惑和猶疑,對於正在遭受反噬的男爵來說,是致命的。
“不——!!!”男爵感受到自己與鏡影的契約聯系正在劇烈波動、扭曲,甚至開始反向抽取他本身的生命力和靈魂力量來彌補“錯誤”和“混亂”!他胸口的印記明滅不定,黑煙滾滾,整個人的氣息急速衰弱下去!
而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實驗室入口處,那個龐大、流淌粘液的融合怪物——王貴與地窖守衛的扭曲結合體——似乎被這裏劇烈的能量波動和男爵的虛弱所吸引,發出一聲混合着痛苦與狂喜的咆哮,猛地沖了進來!它那布滿螺旋利齒的巨口張開,無數殘肢揮舞,目標直指——氣息衰弱的男爵!
它似乎還記得王貴殘留的怨念,要將這個囚禁、利用、最終導致它異變的罪魁禍首吞噬!
前有契約反噬,後有怪物撲殺,男爵陷入了絕境!
他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絕望的恐懼。他拼命想催動胸口的印記,重新連接鏡影,但契約的混亂和鏡影的“困惑”讓他難以如願。他想舉起手槍射擊怪物,但手臂顫抖不已。
眼看怪物就要將男爵吞噬——
那面“囚禁之鏡”中的陰影,似乎終於從短暫的“困惑”中做出了某種決斷。它不再試圖理清混亂的契約反饋,而是發出一聲包含怒意與不耐煩的宏大嘶鳴!
緊接着,數條比之前更加粗壯、凝實、表面布滿痛苦人臉的黑暗觸手,猛地從鏡中探出!但這些觸手的目標,並非陳冬等人,也並非那融合怪物,而是……直接卷向了瀕死的男爵,以及他胸口那劇烈閃爍、即將崩潰的暗金契約印記!
鏡影……要直接回收契約,以及契約宿主最後的靈魂與生命力!它似乎認爲,與其糾纏於混亂的置換,不如直接吞掉這個“不稱職”的宿主,獲取現成的養料!
“不!你不能——!”男爵發出最後一聲不甘的尖叫。
黑暗觸手將他連同胸口的印記一同卷入,拖向沸騰的鏡面漩渦!男爵的身體在觸手纏繞下迅速幹癟、萎縮,最後化作一蓬飛灰,只有那暗金色的印記在觸手尖端掙扎閃爍了一下,隨即也被徹底吸入鏡中,消失不見。
鏡面劇烈震蕩,漩渦急速擴大,陰影輪廓發出滿足的嗡鳴,氣息明顯增強了一截!它吞掉了男爵和完整的契約印記!
但同時,因爲契約宿主被強行吞噬,原有的“霍恩海姆-鏡影”契約鏈條,出現了短暫但真實的斷裂和空缺!
融合怪物撲了個空,楞在原地,發出困惑的吼叫。
而陳冬手中的“自我認知之鏡”,在完成了最後一次瘋狂的幹擾後,銀白光芒徹底熄滅,鏡面“咔嚓”一聲輕響,徹底碎裂成十幾塊,從他手中滑落。鏡中的重影也隨之消散。陳冬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的虛弱和靈魂被抽空般的劇痛,眼前一黑,差點暈倒,全靠意志力強撐。
“成功了……?”學者顫抖着聲音,看着男爵消失的地方和那面氣息暴漲但似乎暫時“滿足”而放緩了降臨速度的巨鏡。
“不……還沒完!”影突然厲聲喝道,指向那面“觀測鏡”。
只見那面原本映出城堡外景象的橢圓形鏡子,鏡面如同水波般劇烈蕩漾起來!緊接着,鏡面邊緣開始蔓延出細密的、與“囚禁之鏡”相似的灰黑色紋路!
“鏡影吞掉了男爵和完整契約……它的力量增強了,對城堡‘鏡面’體系的滲透和控制也加強了!它要關閉或者污染所有出口!”影急促道,“快!趁它還在消化男爵,注意力分散,從觀測鏡沖出去!這是最後的機會!”
幾乎在影話音落下的同時——
所有人的詭域手機同時瘋狂震動!屏幕自動亮起,血紅色的文字浮現:
【警告:核心契約宿主死亡!‘鏡中之影’(次級投影)進入‘消化’與‘整合’狀態,完全降臨進程暫時減緩,但力量輻射範圍擴大!】
【檢測到可用‘非正常出口’(觀測鏡)存在被污染風險!】
【劇本《黑石堡的回響》主要任務‘找出家族詛咒根源’已完成。】
【可選分支任務《反噬的契約》完成度評估中……】
【請所有存活玩家在十分鍾內,通過任意方式離開黑石堡範圍,否則將視爲未能‘存活至第三個黎明’,任務失敗!倒計時:09:59】
離開!必須立刻離開!
“走!”雷梟強忍劇痛和虛弱,率先沖向那面開始異變的觀測鏡。學者緊隨其後,不忘緊緊抱住《褻瀆之書》。
影攙扶起幾乎虛脫的陳冬,也沖向鏡子。
那融合怪物似乎被他們的動作驚動,發出威脅的咆哮,拖着龐大的身軀想要阻攔,但動作遲緩,似乎也在消化剛才的變故和男爵殘留的氣息。
就在四人即將沖到觀測鏡前時,鏡面已經完全被灰黑色紋路覆蓋,中央開始出現一個小小的、旋轉的黑暗漩渦,與“囚禁之鏡”如出一轍!
出口正在被轉化爲新的陷阱或囚籠!
“沒時間了!直接跳!”雷梟怒吼一聲,用盡最後的力氣,將學者和陳冬往鏡子的方向猛地一推,自己則轉身,用身體擋在了撲來的融合怪物面前!
“雷梟!”學者驚叫。
“走!”雷梟頭也不回,右手抓起地上一個生鏽的鐵器,狠狠砸向怪物的巨口。
影沒有猶豫,扶着陳冬,和學者一起,閉眼沖向了那面已經變得漆黑、旋轉着不祥漩渦的觀測鏡!
在身體接觸冰冷鏡面的瞬間,陳冬感到一陣熟悉的、但更加混亂和痛苦的撕裂感與墜落感。耳邊最後聽到的,是雷梟的怒吼、怪物的咆哮,以及那面“囚禁之鏡”深處傳來的、仿佛帶着一絲嘲弄與滿足的悠長低鳴……
黑暗吞沒了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陳冬猛地睜開眼睛,劇烈咳嗽,發現自己躺在冰冷潮溼的草地上。天色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但遠處天際已經有一線微光。空氣中是山林間特有的清新草木氣息,混合着夜露的溼潤。
他身邊,學者也掙扎着坐起,臉色慘白,懷中的背包還在。影在不遠處單膝跪地,喘息着,帽檐下的臉看不清表情。
他們出來了。從黑石堡出來了。
身後,大約百米外,一座籠罩在濃重灰霧中的破敗城堡輪廓若隱若現,如同蟄伏的巨獸。正是黑石堡。但他們所在的位置,已經是城堡外圍的山林。
雷梟……沒有出來。
還有王貴。
陳冬感到一陣深入骨髓的疲憊和空虛。他下意識地摸向口袋,只摸到一些冰冷細碎的鏡片——他的“自我認知之鏡”,徹底碎了。
就在這時,三人的手機同時響起提示音。
劇本《黑石堡的回響》,結束了。
而關於獎勵、懲罰、以及那面破碎的鏡子……一切,即將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