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春，潁川水鏡莊。
柳明從混沌中醒來，頭疼欲裂。他最後的記憶是博物館裏那面據說能照見前世今生的“水鏡”銅鏡，一道刺目的光，然後便是無邊的黑暗。
“醒了？”
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柳明掙扎着坐起，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簡陋的木床上，身上穿着粗糙的麻布衣服。屋內陳設古樸，除了一桌一椅和幾張竹簡，幾乎空無一物。
坐在桌旁的老者須發皆白，面容清癯，雙眼卻明亮如星辰。他正用一支毛筆在竹簡上寫着什麼，動作從容優雅。
“你是誰？這是哪裏？”柳明的聲音嘶啞，帶着連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老者放下筆，轉身面對他：“老夫司馬徽，字德操。此地乃潁川水鏡莊。至於你...”他頓了頓，“是老夫三日前在山下溪邊發現的。那時你昏迷不醒，穿着奇裝異服。”
司馬徽！水鏡先生！
柳明如遭雷擊。作爲歷史系研究生，他當然知道這個名字——三國時期著名的隱士、名士之師，諸葛亮、龐統、徐庶等人的老師或賞識者。
“現在是何年何月？”柳明急切問道。
“建安二年，三月初七。”司馬徽平靜地回答，眼中閃過一絲探究的光芒。
建安二年！公元197年！官渡之戰前三年！
柳明的心髒狂跳起來。他強壓下震驚，努力回憶這個時間點的歷史：曹操正與呂布、袁術等人周旋，劉備還在四處漂泊，孫權剛剛繼位...
“你似乎對當今天下有所了解。”司馬徽的聲音打斷了柳明的思緒，“更奇怪的是，你昏迷中不斷念叨着一些名字和事件——官渡之戰、赤壁之火、三足鼎立...”
柳明心中一凜。這位水鏡先生果然名不虛傳，觀察入微。
“先生，我...”柳明張口欲言，卻不知從何說起。
司馬徽擺擺手：“不必急於解釋。老夫觀你面相，雖非大富大貴之相，卻有一股...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氣息。或許，這就是天意。”
接下來的三天，柳明逐漸適應了穿越後的生活。他向司馬徽坦白了自己的來歷——當然，是以“天降異人，知曉未來”的形式。令他驚訝的是，司馬徽並未表現出太多震驚，反而沉思良久。
“既然如此，你可願拜我爲師？”第四天清晨，司馬徽突然問道。
柳明愣住了。
“天下將亂，群雄並起。老夫本不願再收弟子，但你的出現或許是天意。”司馬徽目光深遠，“我觀你雖無武藝，但頭腦清晰，見識不凡。若加以教導，或可在亂世中有一番作爲。”
柳明毫不猶豫地跪下：“弟子柳明，拜見師父！”
從那天起，柳明正式成爲司馬徽的關門弟子。他的學習內容包羅萬象：天文地理、兵法謀略、治國理政，乃至這個時代的禮儀風俗、世家關系。
柳明發現，司馬徽的教導方式極爲獨特。他不直接傳授答案，而是引導弟子思考。比如一次談到天下大勢：
“若你爲曹操謀士，當如何應對當前的困局？”司馬徽問道。
柳明回憶着歷史知識：“曹操如今四面受敵。東有呂布，南有袁術，北有袁紹。我認爲當采取‘遠交近攻’之策，先穩住袁紹，集中力量消滅呂布，再圖袁術。”
司馬徽點點頭，又搖搖頭：“只對一半。袁紹好謀無斷，確實可暫時安撫。但呂布驍勇，袁術驕橫，兩者當區別對待。呂布有勇無謀，可智取；袁術失道寡助，可待其自潰。”
柳明恍然大悟。書本上的歷史與親歷者的智慧，果然不可同日而語。
一個月後，水鏡莊來了第一位客人。
那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面容英挺，氣質不凡。他自稱潁川徐庶，字元直，慕名前來求學。
柳明心中激動——這就是那位爲母投曹、終身不爲曹操設一謀的徐庶！
司馬徽安排柳明接待徐庶。兩人一見如故，徹夜長談。徐庶對天下大勢的分析讓柳明贊嘆不已，而柳明偶爾流露出的“先見之明”，也讓徐庶驚訝。
“柳兄見解獨到，仿佛親眼見過未來一般。”徐庶感嘆道。
柳明只得含糊應對：“只是平日多聽師父教誨，略有心得。”
徐庶在水鏡莊停留了十日。臨別時，他鄭重地對柳明說：“天下將亂，正是英雄用武之時。他日若有緣，願與柳兄並肩作戰。”
送走徐庶，柳明更加刻苦學習。他知道，亂世即將全面展開，自己必須盡快成長。
建安二年秋，水鏡莊又迎來了兩位特殊的客人。
那天柳明正在後院練習劍術——司馬徽認爲，爲謀者亦需強身健體。突然，莊外傳來馬蹄聲，緊接着是敲門聲。
柳明開門，只見門外站着兩人。一人身高八尺，面如冠玉，頭戴綸巾，身着儒袍；另一人身形稍矮，相貌奇特，濃眉掀鼻，黑面短髯。
“在下襄陽諸葛亮，字孔明。”
“龐統，字士元。”
兩人拱手行禮：“特來拜見水鏡先生。”
柳明的手微微顫抖。臥龍！鳳雛！三國最頂尖的謀士，竟然同時出現在眼前！
他深吸一口氣，回禮道：“在下柳明，先生關門弟子。二位請進。”
諸葛亮和龐統在水鏡莊停留了半月。這段時間，柳明有幸目睹了三位頂級智者（司馬徽、諸葛亮、龐統）的論道。他們談論的內容從經學典籍到天下大勢，從兵法謀略到治國安民。
一次論及當今天下格局，龐統直言：“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雖占先機，但殺戮過重，恐失人心。袁紹四世三公，兵多將廣，卻剛愎自用。江東孫氏根基未穩。至於劉備...”他頓了頓，“仁德有餘，時運不濟。”
諸葛亮則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漢室傾頹，非一人可挽。然亂極必治，終有真命天子出世。”
柳明忍不住插話：“依我之見，真命天子未必出自現有諸侯。”
此言一出，三人皆看向他。
“何出此言？”司馬徽問道，眼中帶着鼓勵。
柳明整理思緒，緩緩道：“曹操多疑，殺伐過重；袁紹優柔，難成大事；孫權偏安一隅；劉備...雖得人心，卻無根基。天下大亂，正是英雄輩出之時。或許，會有新的人物崛起，結束亂世。”
諸葛亮和龐統對視一眼，都露出深思之色。
臨別前夜，諸葛亮單獨找到柳明：“柳兄之言，發人深省。若他日天下真有新主，亮願聞其詳。”
柳明猶豫片刻，低聲道：“孔明兄志在天下，爲何不尋明主輔佐？”
諸葛亮微笑：“明主可遇不可求。柳兄不也在等待時機嗎？”
這句話讓柳明心中一震。是的，他這些日子努力學習，不正是爲了在亂世中有所作爲嗎？但具體要怎麼做，他還沒有清晰的計劃。
送走諸葛亮和龐統，柳明更加明確了目標。他要在這個時代生存下去，並且要改變一些事情——至少要避免五胡亂華的悲劇。
然而，柳明不知道的是，一場危機正在悄然逼近。
建安二年冬，一隊官兵突然包圍了水鏡莊。爲首的將領自稱奉曹操之命，請司馬徽出山爲官。
司馬徽婉言謝絕：“老夫年邁，不堪驅馳。請將軍回稟曹公，徽感激厚意，但無心仕途。”
將領臉色一沉：“先生名滿天下，曹公求賢若渴。若先生執意不從，末將只好‘請’先生走一趟了。”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柳明站在司馬徽身後，手心冒汗。他知道曹操求才不擇手段的作風，更知道拒絕的後果。
就在這時，莊外突然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孟德求賢，竟如此霸道乎？”
一個四十多歲、面如重棗的將領大步走進來，身後跟着數十名精銳士兵。柳明一眼認出那標志性的長髯——關羽關雲長！
“關將軍！”曹操的將領顯然認識關羽，臉色一變，“劉備軍爲何到此？”
關羽撫髯道：“我大哥聽說有人爲難水鏡先生，特命關某前來探望。”他看向司馬徽，拱手道：“先生受驚了。我大哥劉備，向來敬重先生。若先生不棄，可隨關某前往小沛，必以上賓相待。”
一時間，水鏡莊內形成了三方對峙：曹操的使者、關羽帶來的劉備軍，以及司馬徽師徒。
柳明心中快速盤算：歷史上司馬徽並未出仕任何一方，最終歸隱山林。但眼下形勢，若不選擇一方，恐怕難以善了。
司馬徽沉默片刻，忽然笑道：“諸位好意，徽心領了。然老夫已決定歸隱山林，不再過問世事。這位是我關門弟子柳明，他學有所成，可代老夫行走天下。”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柳明身上。
柳明愣住了。他沒想到師父會在這時把他推向前台。
關羽仔細打量柳明，問道：“這位小兄弟，可願隨關某見劉皇叔？”
曹操的使者也急忙說：“曹公求才若渴，若小兄弟願往許都，必得重用！”
柳明深吸一口氣，看向司馬徽。老人眼中充滿鼓勵和期待。
這一刻，柳明知道，他的三國之路，正式開始了。
但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說：“感謝二位將軍厚愛。然師命在身，弟子需完成一些事情。三月之後，若二位仍有此意，柳明必給答復。”
這個回答既不得罪雙方，又爲自己爭取了時間。關羽和曹操的使者雖不滿意，但也只能接受。
當夜，水鏡莊恢復了平靜。
司馬徽將柳明叫到書房，遞給他一個錦囊：“這裏面有三條計策，可在危難時打開。明日，你便下山去吧。”
“師父，您呢？”
“老夫自有去處。”司馬徽望着窗外的明月，“記住，爲天下謀者，當以蒼生爲念。莫要辜負了這一身所學。”
柳明跪下，鄭重地磕了三個頭。
第二天清晨，柳明背起簡單的行囊，離開了水鏡莊。他回頭望去，莊門已閉，司馬徽的身影消失在晨霧中。
他不知道，這一別，竟是永訣。
更不知道，一條充滿荊棘與榮耀的道路，正在前方等待着他。而他的目標，不僅僅是生存，更是在這三國亂世中，建立起屬於自己的——第四國。
（第一章完，字數：3287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