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愛梅突然腦中閃過自己那還在火上熬着的稀飯。
她一拍大腿:“好了好了,媽給你盛飯去。”
說完又安撫了葉秀玲一句:“秀玲啊,你是不是餓了,咱們一邊吃一邊說,啊。”
葉秀玲點點頭。
葉小軍歪着腦袋看着葉秀玲:“大姐,你啥時候回來的呀?”
外屋裏,汪愛梅將柴火熄滅。她將鍋端下來,掀開鍋蓋看了眼,今天這稀飯熬好了。
她拿了碗,盛了兩碗。又將熱好的饅頭放到了盤子裏。
灶台上有一盤炒好的茴子白,汪愛梅摸了一下,還有些溫度。
她拿了兩副筷子握在手裏,端了菜和饅頭就往裏屋走。
“來,你倆先吃着,我再去端稀飯去。”
葉小軍長得虎頭虎腦,吃飯也是非常的快。他很快就吃完了兩個大饅頭,還喝了一大碗稀飯。
他吃完把碗往旁邊一推:“媽,大姐,我去隔壁四嬸嬸家玩了。”說完便撒丫子跑了。
汪愛梅追了出去,大喊了一聲:“哎小軍你大中午的別往外面跑了!”
葉小軍沒理,用關大門的聲音回應了他的老娘。
汪愛梅見勸不住,嘆了口氣回到了裏屋。
桌上的碗筷她也懶得收拾,剛剛有葉小軍在不好問,現在人走了。汪愛梅也就沒顧忌了,她坐到葉秀玲旁邊,說道:“來,跟媽詳細說一說,那王愛平爲什麼要打你。”
葉秀玲:“不知道他,估計上班不順心了吧。回來就沖我發脾氣,我聽他語氣不好,我也不樂意,就頂了嘴,誰知道他直接一巴掌扇過來了。扇完了還不解氣,掄着拳頭就朝我身上砸過來了。”
葉秀玲將衣服掀起來給汪愛梅看。
胳膊上,肚皮上,全是青一塊紫一塊的黑青。
汪愛梅氣得捏緊了拳頭:“太過分了!”
原來自己女兒被打成這樣,之前自己還和她說忍一忍。汪愛梅既氣大女婿,也氣自己。
就是因爲自己沒本事,所以才讓女兒在婆家受了欺負。
汪愛梅:“那你婆婆出來阻攔沒?”
葉秀玲氣得哼了一聲:“沒,直到今早我起來,都沒看見人家倆人的影子。”
汪愛梅站起身,拉着葉秀玲便往外走:“走,秀玲!媽跟你找他理論去!你別害怕,你啥事都沒做錯,白白挨了他王愛平的打。有錢就咋了,就能隨隨便便沖人掄拳頭了?”
葉秀玲心裏一暖,她應着聲,跟上了母親的腳步。
才走出大門,倆人便迎頭遇上了背着鋤頭回來的葉永清。
看着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並且年輕了不少的丈夫,汪愛梅鼻子一酸,差點哭了出來。
“秀玲被愛平打了,永清,你趕快去借輛三輪車。我要找他愛平一家說理去!”
葉永清上前一步,仔細端詳着葉秀玲:“愛平打你了?他打你哪了?爲啥要打你?”
葉秀玲一癟嘴,眼淚又要落下來。
汪愛梅拉了一下葉永清:“你快別問了,快去借三輪車去!那愛平不知道發什麼瘋!無緣無故就打人!”
葉永清:“好好好,你們等着啊。”
汪愛梅擼起袖子,上一次因爲自己的懦弱,害的大女兒受了傷害。眼下老天爺又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一定要將自己的拳頭狠狠砸在愛平臉上,替自己女兒出氣!
沒一會兒,葉永清便騎着三輪車過來了。
塵土飛揚起來,鑽進了汪愛梅的鼻腔。
她呼扇着土,拉着葉秀玲上了車。
“走,去王愛平家!”
葉永清用力蹬着腳蹬。
三人就這樣踏上了去往王愛平家的道路。
騎到村口的時候,葉秀玲看到玉米地竄出來一個人影。
她定睛一看,那不是四妹夫嗎?這大中午的,他在這已經幹枯了的玉米地裏作甚?
“媽,你看那是不是四妹夫?”葉秀玲捅捅汪愛梅,結果一轉眼功夫,四妹夫羅富就不見了人影。
汪愛梅四處張望着:“哪有你四妹夫?”
葉秀玲心裏面感到怪怪的,她喃喃道:“可能是我看錯了吧。”
太陽漸漸西斜。汪愛梅坐在後面,顛簸的土路,揚起一層又一層的黃土。
她看見丈夫葉永清的頭上滴落着豆大的汗珠。
她想起從前,葉永清總是這樣護着她,地裏的活從來都不讓她做。
他總是將巨大的壓力埋在自己心裏。
以至於他年紀輕輕就得了絕症。
汪愛梅在火光中無比後悔,現在她回到了十年前,那就是自己丈夫還沒患癌之前了。
她拍了拍葉永清的肩膀:“永清,你下來歇會兒,我來騎。”
葉永清以爲自己聽錯了,他放緩了腳步,回頭問道:“你說啥?”
汪愛梅提高了音量:“我說我來騎,你來後面坐着歇會兒。”
葉永清這一次真的聽清了,但他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停下腳下的動作,回頭看着汪愛梅:“咋了你要騎?你能蹬得動嗎?”
汪愛梅跳下三輪車,一把將葉永清拽了下來。
一米八個頭的葉永清,就這樣被一米六的汪愛梅一把拉了下來。
葉永清在地裏幹了一上午活,午飯也沒吃,就跟着自己老婆孩子出來了。
眼下實在是沒有力氣了。
但汪愛梅可從沒騎過這三輪車,她能行嗎?
葉永清還恍惚的瞬間,汪愛梅已經上了座,她拍拍三輪車:“永清,快上車啊!發什麼愣呢!”
“噢!噢!”葉永清趕快上了車。
汪愛梅之前從沒騎過這三輪車,可這有啥!
上天重新給了她一次機會,那她還不得趕緊抓住機會,保護好身邊的這幾個人麼!
汪愛梅心裏越想越有勁兒,吭哧吭哧蹬着三輪車走出去了老遠。
葉秀玲也驚訝她媽今天變了性子,坐在後面問道:“媽,你行不行,要不換我蹬會兒?”
葉永清也道:“還是我來吧,看你那身上傷的,歇歇,你歇歇。”
汪愛梅騎得正上頭:“沒事兒,我沒事兒!這算啥!”
對啊,這算啥!
比起十年後丈夫得絕症去世,女兒們各個生活淒苦,兒子走了歪道,自己又葬身火海,這騎個自行車有啥的!
“來得及,一切都來得及!”汪愛梅一邊用力蹬着腳蹬子,一邊嘴裏念念有詞。
葉秀玲感到納悶:“媽,你着啥急呢?”
“媽要給你去算賬,不能讓你白白挨了打。這打了一次,就會有後面的無數次。這第一次,爸媽就得給你出頭去,讓他王家的人知道知道,咱老葉家也不是好欺負的!”
葉秀玲心裏一暖,心裏的煩悶早已消了大半。
她也顧不上身上的疼痛了,目視着前方,第一次感覺心裏面充滿了力量。
這滿是黃土的山路,也發起了光。
到達王愛平家。
汪愛梅從三輪車上跳了下來,一腳踢開了王愛平家的門。
“王愛平呢?給我出來!”
王愛平家父母聽到動靜,忙跑了出來。
見是親家來了,想起昨天夜裏自己兒子房間裏的動靜,心虛地看了一眼對方,誰也沒說話。
汪愛梅拉着葉永清走在前面,將女兒葉秀玲護在身後。
“呦,親家在呢!”汪愛梅提高了說話的音量。她本是窩囊的性子,脾氣橫也僅僅是在家裏,對自己那個老實心善的丈夫,和乖巧懂事的女兒們。
對待外人,她從來都是一副老好人的樣子。
因爲她的做派,導致誰見了他們家的人也敢欺負上一番。
汪愛梅這次回到了從前,她發誓自己一定要硬氣地活一次。
想到這,她更是有了底氣,下巴一抬,叉着腰,從鼻孔裏發出一聲冷哼:“昨晚上你兒子打我女兒了?來給我說道說道,究竟是什麼事情,犯得上對我女兒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