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傅家大宅籠罩在一片靜謐之中。
白日的震驚已經被這濃重的黑夜吸收殆盡,只留下各懷心思的暗流在無聲涌動。
應若衡站在浴室的鏡子前,氤氳的水汽尚未完全散去。
她看着鏡中的自己,卸去了白日精致的妝容,這張臉多了幾分柔和感。
肌膚在暖光下透着細膩的光澤,唇色是自然的嫣紅。
她換上了淺杏色的真絲家睡袍。
柔軟的布料貼合着身體曲線,勾勒出玲瓏有致的身段,卻又因款式簡潔而絲毫不顯輕佻。
她打算用一種居家的溫柔,來試探軟和軟化那個聲稱記不清自己的男人。
她端起一杯溫牛奶,來到傅凜川的書房外,輕輕敲了敲門。
“進。”裏面傳來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
應若衡推門而入。
書房裏只開了一盞台燈,光線昏黃,將傅凜川的身影勾勒得有些朦朧。
他坐在寬大的書桌後,似乎正在翻閱什麼文件,暖色的光暈柔和了他的臉部線條。
他換了舒適的深色家居服,領口微敞,露出小片結實的胸膛,少了幾分商場的殺伐之氣,卻添了幾分慵懶的性感。
不得不承認,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這個男人依舊擁有着讓人心旌搖曳的資本。
“還沒休息?”
應若衡走上前,將牛奶放在他手邊不遠處的桌面上,
“喝點牛奶,有助於睡眠。你剛回來,怕你認床,或者想起什麼不愉快的事,睡不着。”
傅凜川抬起頭,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看着她與白日截然不同的溫婉裝扮,眼神頓了頓,但很快便恢復了之前的疏離。
“不知道和我說什麼啊?”應若衡的語氣是一種玩笑的輕鬆,“或者我們聊聊安安生日宴的事?”
“謝謝你的關心,有些積壓的文件需要看一下。”
他客氣地回應,視線重新回到文件上,
“生日宴的事情你全權處理就好。”
應若衡心中微哂,全權處理?
怕是其他“權”他就要慢慢收回了。
她面上不露分毫,順勢在書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下,雙腿優雅地交疊。
睡袍因此拉上去一截,露出一截纖細白皙的腳踝。
“流程是都安排好了,媒體那邊也打了招呼。只是明天賓客多,難免有人會問起你回來的細節,還有我們的事,”
她適時地停頓,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爲難,
“我是想,我們是不是需要統一一下口徑?”
傅凜川聲音依舊平穩:
“如實說就好。我確實很多事不記得了。至於我們之間的關系,在親緣鑑定結果出來之前,保持適當的距離,對彼此和對傅家的聲譽,都更爲穩妥。
有些事,不宜操之過急。”
不宜操之過急?
是指夫妻之實,還是指和她領證、給她正式的傅太太的身份?
應若衡的心沉了沉,但臉上的笑容反而更加溫軟。
她站起身,繞過書桌,走到他身邊。
“可是凜川,”
她微微俯身,聲音壓得更低,帶着一些委屈和誘惑,
“我對你很熟悉。不需要什麼鑑定,我也知道你就是你。你的感覺,你的氣息,我怎麼會認錯?”
她的發絲幾乎要掃到他的手臂,呼吸間的溫熱若有似無地拂過他的耳廓。
傅凜川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但他沒有動,也沒有推開她,只是依舊看向前方。
應若衡捕捉到他這細微的變化,心中冷笑,繼續用充滿懷念的語調說:
“我沒想過可以做傅氏企業的法律顧問,也從沒想過,會和你發生那樣的接觸。”
她的思緒不由得飄回了那個混亂的夜晚。
那是在一個商業晚宴上,傅凜川被他一個急於求成的競爭對手設計了,酒裏被下了東西。
她本可以置身事外,但那一刻,一個大膽而冒險的念頭捉住了她。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雖然有些不堪,但卻是一個讓傅凜川承她人情,甚至讓她有可能跨越階級的大好機會。
她看着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不適,強撐着提前離席,身形卻已不穩。
她恰好跟在他身後,在他險些踉蹌時扶住了他,陪他開了房。
在酒店房間,她本可以叫來他的助理或醫生,但她沒有。
她用溼毛巾擦拭他滾燙的額頭,指尖無意地劃過他緊繃的頸側和鎖骨。
她靠得很近,溫熱的呼吸拂過他敏感的耳後,低聲說着模糊卻誘人的安撫話語。
對於當時意志力正被生理欲望瘋狂侵蝕的傅凜川來說……
身邊這個散發着幽香,觸感冰涼柔軟的女人,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是摧毀他理智的最後一道催化劑……
應若衡從欲拒還迎,到完全沉淪,最後精疲力盡……
狼一樣的男人。
該死的藥效!
不過應若衡心裏清楚,這件事,說到底是她趁人之危。
第二天他醒來後,應若衡主動擺出公事公辦的態度,強調他們都是受害者,不需要他負責。
但她那副虛弱的模樣,不經意地露出被他搞出的痕跡,令傅凜川眉頭緊鎖。
最後傅凜川道:“我會補償你的。”
應若衡本來想的是,身爲盡責盡力的法律顧問,傅氏團還要靠她做事。
傅凜川去深查也會發現下藥的事情與她無關。
他雖然手段凌厲,人品卻有一說一,應該不會爲難她。
但日後養父母那件事有更需要傅氏出手的,或許這次的事會是一次把柄。
令她也沒料到的是,傅凜川在不久後就出事了,而她又正好懷了孕……
一個更膽大、更能靠近核心權利的想法因此誕生。
但利用了傅凜川的失控是事實,那個下東西的混賬,後來被應若衡抓住機會,用更狠的手段徹底搞垮了,算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彌補。
思緒收回,應若衡的目光 迷離起來。
她看着傅凜川近在咫尺的側臉,輕聲說:“那天晚上,你雖然不太清醒,但抱着我的力氣很大,你就這樣都忘記了嗎。”
她試圖用這些親密的細節,撬開他堅固的防御進行試探。
傅凜川沉默地聽着,俊美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莫測。
良久,他才開口:
“對於我出事前後的一些事,我實在是都記憶模糊,不光是忘記了你和我之間的關系。但無論如何,謝謝你後來爲傅家爲安安做的一切。這份情,我記着。”
應若衡知道,今晚的試探,恐怕只能到此爲止了。
他是一頭極度警惕的獵豹,絕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真實意圖。
她直起身子:“那你早點休息,牛奶記得喝。以後的日子還長。”
她表現得像是只是來關心他,順便情不自禁地回憶了一下過往。
轉身離開書房,關上門的那一刻,應若衡臉上所有的柔情蜜意瞬間褪去。
而書房內,當門合上的聲音徹底消失後,傅凜川一直緊繃的身體才微微鬆弛下來。
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抬手用力按了按眉心。
鼻尖似乎還縈繞着她身上那股揮之不去的淡香。
腦海裏不受控制地閃過她剛才俯身時,真絲衣領下若隱若現的精致鎖骨,以及那雙氤氳着水汽仿佛飽含情意的眼眸。
一股莫名的燥熱升起。
他眸色暗沉,煩躁地扯了扯本就不緊的領口,豁然起身,大步走向與書房相連的休息室內的浴室。
她確實是個美麗的女人,一個心思深沉充滿蠱惑的女人,很難讓正常男人在她有意的撩撥下完全無動於衷。
但這更讓他警惕,她的每一步,或許都帶着明確的目的。
生日宴的喜慶氛圍即將到來,而這棟大宅裏的暗戰,才剛剛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