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從忘川驛站到奈何橋頭,直線距離不過三裏。

但陳忘走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

不是路遠,而是路難走。

忘川河畔根本沒有正經的路,只有一條被無數鬼魂踩出來的小徑,蜿蜒在彼岸花海邊緣。

花莖有半人高,血紅色的花瓣層層疊疊,在無風的環境裏輕輕搖曳,散發出濃鬱到近乎窒息的香氣。

陳忘小心地避開那些花。

秦老臨走前提醒過,彼岸花的花粉有“迷魂”效果,活人吸多了會產生幻覺——看見自己最恐懼或最渴望的記憶碎片。

即便如此,他還是不可避免地吸入了一些。

視野開始出現重影。

他看見年幼的自己,坐在爺爺腿上,聽老人講那些關於陰陽兩界的故事。

爺爺說,人死後會過一條河,河上有一座橋,橋頭有位老婆婆會給每個過橋的人一碗湯。

“喝了湯,就什麼都忘了,”爺爺摸着他的頭,“所以啊忘兒,活着的時候要好好記住,好好珍惜。”

那是爺爺去世前一年說的話。

陳忘甩了甩頭,強迫自己清醒。

花粉的幻覺越來越強,他甚至看見父母的身影——他們已經去世十年了,車禍,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不能看,”他對自己說,“停下就完了。”

他加快腳步,幾乎是跑着穿過最後一片花海。

奈何橋出現在眼前。

那是一座石拱橋,樣式古樸,橋身覆蓋着厚厚的青苔。

橋面很寬,能容十人並行,但此刻上面擠滿了鬼魂——隊伍從橋頭一直排到橋尾,延伸到看不見的遠方。

每個鬼魂都面無表情,眼神空洞,機械地向前挪動。

橋下的忘川河水在這裏變得更加粘稠,暗紅色中泛着詭異的金屬光澤。

河面上漂浮的記憶碎片比驛站附近密集得多,像夏夜的螢火蟲群,只是光芒更加黯淡。

而橋頭,就是忘憂湯鋪。

那是一座比驛站大得多的建築,青瓦白牆,飛檐翹角,門口掛着一塊巨大的匾額,寫着“忘憂”兩個大字。

匾額下方,是一口巨大的青銅鼎,鼎下炭火熊熊,鼎中熱氣蒸騰。

湯鋪門口擺着十幾張長桌,每張桌邊都坐着鬼魂,正機械地喝着碗裏的湯。

喝完後,他們把碗放在桌上,眼神變得更加空洞,然後起身,匯入過橋的隊伍。

井然有序,寂靜無聲。

與驛站的“有人氣”相比,這裏更像一條運轉了萬年的流水線。

陳忘深吸一口氣,走向湯鋪。

他注意到,湯鋪側面有一扇小門,虛掩着。

門縫裏透出微弱的光,還有隱約的說話聲。

“……你真以爲那小子能幫到你?”

是孟婆的聲音。蒼老,威嚴,帶着久居高位的壓迫感。

然後是孟七的聲音,比在驛站時弱了很多,但還是倔強:

“至少他讓我試試別的路!奶奶,三百年了,您問過我想做什麼嗎?”

“想做什麼?你是孟家女兒,生來就是要熬湯的!”

“可我不想!”

“啪!”

清脆的巴掌聲。

陳忘腳步一頓。

小門猛地被推開,孟七捂着臉沖出來,淺紅色的眼睛裏滿是淚水。

她看見陳忘,愣住了。

“你……你怎麼來了?”

陳忘還沒回答,一個身影從門內走了出來。

那是位老婦人。

她看起來至少有七八十歲,滿頭銀絲用一根木簪整齊地綰起,臉上皺紋密布,但腰板挺直,穿着一身深藍色的粗布衣裙,外面罩着白色的圍裙。

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眼睛——瞳孔是深紅色的,比孟七的顏色更暗,像凝固的血。

那雙眼掃過來時,陳忘感覺整個人都被看透了。

孟婆。

她手裏拿着一根長長的湯勺,勺柄已經磨得發亮。

她沒有看孟七,而是盯着陳忘,上下打量。

“你就是那個新來的驛丞?”

聲音平靜,但透着寒意。

陳忘拱手:“晚輩陳忘,見過孟婆前輩。”

“前輩?”孟婆冷笑。

“我可擔不起。能讓我的孫女離家出走,能讓那些本該過橋的鬼魂滯留在你那兒喝茶,你這個‘晚輩’,本事大得很。”

氣氛瞬間凝固。

孟七拉了拉陳忘的袖子,小聲說:“你先走吧,這裏我來應付……”

“走?”孟婆的湯勺在地上頓了頓,“既然來了,就進來坐坐。正好,我有些話要問這位‘陳驛丞’。”

她轉身走回小門。

陳忘和孟七對視一眼,跟着進去。

門內是一個小院,院子裏堆滿了各種藥材和罐子,空氣中彌漫着復雜的藥香。

院子一角有口井,井水清冽,但陳忘注意到井壁上刻滿了符文。

正房的門開着,裏面是一個簡單但整潔的客廳。

一張方桌,兩把椅子,一個神龕——龕裏供的不是神像,而是一只古老的陶罐。

孟婆在桌邊坐下,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陳忘坐下。孟七站在他身邊,低着頭。

“阿七,去給客人倒茶。”孟婆說。

“奶奶……”

“去。”

孟七咬了咬嘴唇,轉身去了隔壁的廚房。

客廳裏只剩下陳忘和孟婆。

沉默。

長久的沉默。

孟婆那雙深紅色的眼睛一直盯着陳忘,像在審視一件物品。

陳忘感到無形的壓力,但他強迫自己坐直,與她對視。

終於,孟婆開口:“驛站的茶,好喝嗎?”

陳忘想了想,決定實話實說:

“對於想要記住的鬼魂來說,好喝。對於想要忘記的鬼魂來說,不如您的湯。”

“倒是會說話,”孟婆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一丁點,“但你知不知道,你所謂的‘讓鬼魂記住’,會帶來什麼後果?”

“晚輩愚鈍,請前輩指教。”

孟婆站起身,走到神龕前,輕輕撫摸着那只古老的陶罐。

“這只罐子,是孟家第一代先祖用的熬湯罐。

那時候沒有奈何橋,沒有忘川河,甚至沒有地府。

人死後,魂魄在人世間飄蕩,因爲記得前塵往事,所以嫉妒活人,仇恨生者,引發無數災禍。”

她的聲音低沉,仿佛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後來後土娘娘慈悲,開辟陰司,引忘川之水,建奈何之橋。但鬼魂們帶着記憶過橋,轉世後還會記得前世恩怨,引發新的混亂。於是娘娘命我孟氏先祖,研制能讓人忘記一切的湯藥。”

“第一鍋湯,就是用這只罐子熬的。”

孟婆轉身,看向陳忘:“孩子,你以爲‘忘記’是一件壞事嗎?對於大多數凡人來說,忘記是解脫。他們活着時已經夠苦了,死了還要背着那些痛苦轉世,永無止境。我的湯,是慈悲。”

陳忘沉默片刻,然後說:“前輩說得對。但是……有沒有可能,有些記憶,不是痛苦,而是珍寶?”

孟婆皺眉。

“比如一個母親記得孩子的笑臉,一個書生記得金榜題名的喜悅,一個戰士記得保家衛國的榮耀,”陳忘繼續說,“這些記憶如果也被忘記,是不是太可惜了?”

“轉世後,會有新的記憶。”

“可那是另一個人的記憶了。”

孟婆盯着他,深紅色的瞳孔裏有什麼在閃爍。

“你在質疑輪回的根本?”

“不敢,”陳忘低下頭,“晚輩只是覺得,或許……可以有更溫和的方式。讓該忘的忘,該留的留。而不是一刀切,全部忘記。”

廚房的方向傳來輕微的響動——是孟七在偷聽。

孟婆顯然也聽到了,但她沒有理會。

“你知道我爲什麼給陸判官面子,沒有直接拆了你的驛站嗎?”她突然問。

陳忘搖頭。

“因爲你的驛站,在吸收執念能量。”孟婆緩緩道,“那些鬼魂在你那兒喝茶後,執念強度平均下降三成。這意味着他們過橋時,喝湯的效果更好,轉世後的靈魂創傷更輕。”

她頓了頓:“但這也意味着,你在改變地府運行了幾萬年的規則。規則一旦被改變,就會有人想改變更多。到時候,整個輪回系統都可能動搖。”

陳忘聽懂了。

孟婆不是反對驛站本身,而是反對“改變”這件事。

“前輩,”他斟酌着措辭,“如果……我是說如果,驛站的存在,能讓您的湯效果更好,能讓鬼魂轉世更順利,這算不算是……改良,而不是顛覆?”

孟婆沒有立刻回答。

她走回桌邊坐下,手指無意識地敲擊着桌面。

良久,她才說:“改良……熬了三萬七千年的孟婆湯,從沒改過配方。因爲我知道,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是經過時間檢驗的。”

“但時間在變,”陳忘鼓起勇氣,“三百年前,地府沒有現代化改革。五百年前,沒有第十殿閻羅。一萬年前,或許連奈何橋都沒有。變化一直都在發生。”

孟婆笑了。

那是一種蒼涼的笑。

“你倒是敢說,”她看着陳忘,“像極了一個人。”

“誰?”

“我丈夫。”

陳忘愣住了。

孟婆的丈夫?從來沒聽說過。

“他和你一樣,總想着改變,”孟婆的目光變得悠遠,“他說孟婆湯太苦,想加點甘草。說奈何橋太窄,想擴建。說忘川河太冷,想引地火溫一溫……後來他走了,去了人間,說要看看活人怎麼活。”

“再後來,”她的聲音低了下去,“他死了。死在人間。魂魄回來時,喝了我熬的湯,過橋轉世去了。走之前,他不記得我了。”

客廳裏一片寂靜。

陳忘突然明白,爲什麼孟婆如此固執地守護着“忘記”這件事。

因爲她自己,就是被忘記的那個人。

“奶奶……”孟七端着茶盤站在門口,眼眶紅了。

孟婆擺擺手,恢復了平常的威嚴:“茶放下,你先出去。我和陳驛丞還有話要說。”

孟七把茶盤放在桌上——上面是三杯茶,不是憶生茶,而是普通的清茶——然後默默退了出去,關上門。

孟婆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

“阿七說,她想在你那兒打工。”

陳忘心跳加速:“是。但我還沒答應,只是說試用三天。”

“你爲什麼收留她?”

“因爲……我覺得她需要一條出路,”陳忘實話實說,“而且她在驛站,總比到處亂跑安全。”

孟婆盯着他看了很久。

“你知不知道,阿七今天回來,是要取走一樣東西?”

陳忘搖頭。

“孟家祖傳的‘湯引’,”孟婆緩緩道,“那是熬湯最關鍵的一味藥,歷代孟婆口口相傳,由血脈之力溫養。沒有湯引,孟婆湯就只是普通的安神藥水,抹不去記憶。”

她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玉瓶,放在桌上。

玉瓶只有拇指大小,通體潔白,裏面裝着淡金色的液體,在光線下緩緩流動。

“這就是湯引,”孟婆說,“阿七想偷走它,這樣我就熬不出真正的孟婆湯,她就‘自由’了。”

陳忘背後冒出冷汗。“這小姑娘也太…那啥了吧?”陳忘暗自腹誹。

如果孟七真的偷走湯引……那不只是家庭矛盾,那是動搖地府根基的大罪。

“但您……爲什麼告訴我這些?”

“因爲我想看看,”孟婆的深紅色瞳孔裏,第一次出現了某種近似溫和的情緒,“你會怎麼做。是幫阿七偷走湯引,毀了我孟家萬年的基業?還是勸她回頭?”

她把玉瓶推過來。

“這個,你拿着。”

陳忘徹底懵了:“前輩,這……”

“不是給你,”孟婆說,“是讓你轉交給阿七。告訴她,如果她真的那麼不想熬湯,就把湯引帶走。但從此以後,她不再是孟家女兒,我也沒有這個孫女。”

陳忘看着那個玉瓶,手心裏全是汗。

這太沉重了。

“前輩,這不公平,”他終於說,“您這是在逼她選擇。而選擇的結果,無論哪個,都會讓她痛苦。”

“人生就是選擇,”孟婆的聲音很冷,“地府也是。”

“但或許……可以有第三條路?”

孟婆挑眉:“比如?”

陳忘大腦飛速運轉。

他想起秦老的話,想起驛站的功能,想起孟七說她還會做“憶糕”……

“比如,”他慢慢說,“讓孟七在驛站,用她的天賦,做她想做的事。但同時……她也可以學習熬湯,但不是爲了繼承,而是爲了了解。”

“了解?”

“了解您的苦心,了解孟家萬年的傳承,”陳忘說,“然後,她可以找到自己的路——或許是在熬湯的基礎上改良,或許是開發新的產品,比如……讓鬼魂選擇性忘記的‘定制湯’,或者記住某些片段的‘憶生湯’?”

他越說思路越清晰:“前輩,您守護的是‘忘記’這件事本身。但如果‘忘記’可以變得更精準,更人性化,不是更好嗎?就像我的驛站,不是爲了取代您的湯鋪,而是爲了讓鬼魂在喝湯前,做好準備。”

孟婆沉默。

長久的沉默。

客廳裏只能聽見炭火燃燒的噼啪聲,還有門外忘川河水永恒的流淌聲。

不知過了多久,孟婆終於開口。

聲音很輕,輕到陳忘差點沒聽清。

“我丈夫當年……也說過類似的話。”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排成長隊的鬼魂。

“他說,孟婆湯太絕對了。有人想忘,有人想記。爲什麼不能讓他們自己選?”

陳忘靜靜地聽着。

“我罵他離經叛道,說老祖宗的規矩不能改,”孟婆的背影有些佝僂,“後來他走了。再後來……我才慢慢明白,或許他是對的。但我已經改不了了。三萬七千年,有些東西,刻進骨子裏了。”

她轉身,看着陳忘。

那雙深紅色的眼睛裏,有疲憊,有無奈,還有一絲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期待。

“阿七那孩子,天賦比我好。她的紅瞳是最純正的孟家血脈,對記憶和情感的感知能力,是我年輕時的三倍。如果她願意……或許真能走出不一樣的路。”

孟婆走回桌邊,拿起那個玉瓶,重新收進懷裏。

“湯引我不能給你。但阿七……她可以在你那兒待着。試用期三個月。三個月後,如果她做出成績,如果她能證明自己的路可行……我會認真考慮。”

陳忘心中一塊大石落地。

“多謝前輩。”

“別高興得太早,”孟婆又恢復了嚴厲的語氣,“我有條件。”

“您說。”

“第一,阿七每天必須回來兩小時,學習熬湯基礎。這是底線。”

“應該的。”

“第二,你的驛站,不準直接幹擾過橋的鬼魂。他們可以先去你那兒,但最後必須來我這兒喝湯。”

“沒問題。”

“第三,”孟婆深深看了陳忘一眼,“幫我找一樣東西。”

“什麼?”

“我丈夫的遺物,”孟婆說,“他當年去人間時,帶走了一枚‘記憶琥珀’,裏面封存着我們初見時的片段。後來他死了,那枚琥珀應該隨着他的魂魄回到了地府,但不知流落到了何處。”

她從袖中取出一片幹枯的花瓣——是彼岸花的花瓣。

“這上面有他的氣息。如果你能找到那枚琥珀……我願意正式承認你的驛站,並且把阿七交給你培養。”

陳忘接過花瓣。

入手冰涼,但仔細感覺,能察覺到一絲極淡的、溫暖的氣息。

“我會盡力。”

孟婆點點頭,然後提高聲音:“阿七,進來吧。”

門開了,孟七低着頭走進來,眼睛還是紅的。

“奶奶……”

“從今天起,你可以在驛站工作,”孟婆說,“但每天酉時,必須回來學習兩個時辰。另外,幫陳驛丞找一樣東西——你祖父的記憶琥珀。”

孟七猛地抬頭,淺紅色的眼睛裏滿是震驚:“爺爺的……琥珀?奶奶您不是說……”

“我改變主意了,”孟婆轉身,不再看她,“你走吧。未時快到了,湯鋪要開門了。”

逐客令下得很明顯。

陳忘站起身,對孟婆深深一揖,然後拉着還沒反應過來的孟七,離開了小院。

走出湯鋪,回到忘川河畔,孟七才終於回過神。

“奶奶她……同意了?”

“有條件地同意了,”陳忘把花瓣小心收好,“我們要找到你爺爺的記憶琥珀。”

孟七的表情變得復雜:“那枚琥珀……奶奶找了上千年。爺爺當年就是因爲想改革孟婆湯,和奶奶大吵一架,然後帶着琥珀去了人間。後來他死在人間,琥珀應該隨他的魂魄回來了,但沒人知道在哪。”

“總會有線索的,”陳忘說,“先回驛站吧。你今天偷跑出來,阿福都急壞了。”

兩人沿着來時的路往回走。

彼岸花依舊搖曳,但這次陳忘注意到,有些花瓣上,竟然凝結着細小的露珠——在忘川河畔這種地方,怎麼會有露水?

他摘下一片沾着露珠的花瓣。

露珠在指尖滾動,冰涼,但裏面……似乎有畫面?

一個模糊的、穿着青衫的年輕男子,正對着一個紅瞳少女微笑。

畫面一閃即逝。

“這是……”陳忘愣住了。

孟七湊過來看,淺紅色的瞳孔微微收縮:“記憶露珠……傳說執念極強的魂魄,會把記憶寄托在彼岸花上,形成露珠。但這種露珠很快就會蒸發,除非……”

她看向忘川河:“除非河裏有大量的記憶碎片,影響了周圍的環境。”

陳忘也看向河面。

那些光點比來時更加密集了,像某種生物的呼吸,明滅不定。

他想起阿福說的“記憶珊瑚礁”。

也許,那枚琥珀,就在河底?

“先回去,”他說,“這事得從長計議。”

兩人加快腳步。

在他們身後,奈何橋上,隊伍緩慢移動。

孟婆站在湯鋪門口,一勺一勺地舀着湯,遞給每個過橋的鬼魂。

她的動作機械而熟練,三萬七千年如一日。

但今天,當又一個鬼魂接過湯碗時,孟婆的手,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湯面泛起細微的漣漪。

鬼魂喝下湯,眼神變得空洞,走上橋。

孟婆看着那個背影,深紅色的瞳孔深處,有什麼東西,碎了一小塊。

她抬頭,望向忘川河下遊的方向。

那裏,驛站的燈火,剛剛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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