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4
蘇宴禮臉色唰的一白，神色驚恐大步邁到暖暖面前，皺眉強裝鎮定道，“你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
暖暖冷笑，“我吃飽了發慌要來和你說假話？你這麼自以爲是，難怪葉沐要離開你。”
“你知道嗎？她說她恨自己的軟弱，恨自己太愛你了，所以才總是猶猶豫豫舍不得放下你。感謝你給她吃下那個藥物的機會，才讓她有機會得以解脫。”
她的這番話徹底擊潰了蘇宴禮心底的最後一道防線，他的嗓音微微發抖，“她......她現在在哪裏？”
暖暖滿眼譏諷，挑釁的揚起下巴，“你不是口口聲聲的說自己很愛她嗎？既然你這麼愛她，那就自己去找她啊。”
蘇宴禮捏緊掌心，一把扔下捧花，轉身往場外走去。
“阿然，阿然！你別走。我們的婚禮還沒結束。”
夏清提起裙擺慌亂的朝蘇宴禮跑去，伸手要拉住他，然而他的衣角順着指尖滑過，只留給她一個匆匆的背影。
等蘇宴禮急忙回到家，推開我的房門時，猛然發現房間裏空空蕩蕩，我所有都衣物都被帶走了。
“沐沐？”
接連喊了幾聲，依舊無人回應。
床單疊的整整齊齊，桌面一層不染。
我有個習慣，收拾行李時總會順便把房間順便打掃的幹淨。
而如今我的房間，幹淨的沒有了生活過的痕跡，仿佛這裏從未住過人一樣。
他的掌心無力的順着房門滑下。
按照原本的計劃，只要等到婚禮結束後，他就會給我喂下解藥，一切就可以恢復原樣了。
夏清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婚禮，我也不會因此感到痛苦。
可是爲什麼，爲什麼一切會變成這樣。
蘇宴禮捏緊拳頭，一拳砸到牆壁上，隨即給助理撥通了電話。
“馬上查葉沐去了哪裏，迅速。”
得到對方的回應後，蘇宴禮掛斷電話，煩躁的倒了杯酒喝下。
走到陽台看着窗外，他的情緒才平復幾分。
蘇宴禮舉起酒杯，還剩五分之一的酒水倒進泥土裏，餘光瞥見花盆的縫隙裏，塞了一封小小的信件。
他抬手抽出信紙，看見上面清秀熟悉的字跡時，指尖一頓。
信紙上寫下的，是我五年來對他割舍不掉的愛意。
“藥物不是讓我頓時失憶，它只會讓我漸漸忘記你。這三天，你滿心滿眼的對夏清的好，爲了她欺騙我，我通通都看在眼裏。”
“我知道你還愛我，但你的心，不能爲兩個人同時而跳動。蘇宴禮，我要的是從一而終的忠誠。”
“感謝你爲我服下藥物，斬斷了我的優柔寡斷。這一次，我選擇離開。”
蘇宴禮恍然一愣。
忽然回憶起很久之前和我的一次爭吵，那是他第一次看見我如此失態的模樣。
僅僅只是因爲陪夏清輸液，不小心錯過了紀念日，我就因此大發雷霆。
他不理解，不明白爲什麼我要和一個病人斤斤計較。
然而如今我的話，卻他心頭一顫。
他一直以爲，自己對夏清的感情頂多只算憐憫和包容，根本談不上愛這樣沉重的字眼。
但如今，連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認，他的情緒的確也會因爲夏清而改變，所以才會在看見她紅腫的眼眶時，毫不猶豫的答應爲她舉辦婚禮。
他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在意夏清的，我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他失望的。
蘇宴禮的心亂的像一團發絲，信紙被他捏的皺皺巴巴。
他的指尖泛白，低聲呢喃道，“沐沐，是我錯了。”
而另一邊，我坐在飛機上，看了眼時間。
只差兩分鍾，我就要徹底忘記蘇宴禮了。
我想這個點，他應該已經看到那封信了。
他會爲自己做下的決定後悔嗎？
我垂頭，輕笑出聲。
罷了，無論後不後悔，都與我無關了。
從今往後我和他，橋歸橋，路歸路。
手指刪掉他的最後一個聯系方式後，我猛的攥緊胸口，最後一片關於他的記憶徹底碎掉。
再抬起頭時，空姐給我端來一杯熱水，溫柔的詢問道。
“小姐，你沒事吧？我看你不舒服，爲您準備了一杯熱水。”
我搖頭微笑，“我沒事，謝謝你。”
6
到達巴黎研究院的第三天，我徹底安頓下來。
院長找到我，感慨的握住我的手。
“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見葉小姐回歸研究院，看來我們先前封停的失憶藥丸項目，又可以重新啓動了。”
當初失憶藥丸的研究進行到一半，正要研制解藥時，項目移到了國外。
那時的我爲了蘇宴禮，選擇退出項目研發，留在國內陪伴蘇宴禮。
沒想到的是，因爲我的離開，解藥的研發從此止步不前，最後被迫中斷。
如今我回來了，意味着封存已久的項目終於可以重見天日。
我回握住院長的手，像他保證道，“院長放心，這一次我會全身心投入研發。”
院長滿眼欣慰，等他離開後，我的身後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沐沐。”
暖暖不知道何時出現在我身後，一把抱住了我。
“我是你本次研發的助理，驚喜嗎？”
“驚喜驚喜。”
我被她勒的喘不過氣，手忙腳亂的推開她。
暖暖笑着鬆開我，隨即試探的開口道，“最近這幾年發生的事情，你還記得多少？”
我眉梢輕輕一擰，“自從吃了那個藥丸後，我這幾年記憶都很空白。總感覺我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她眉梢鬆了鬆，“不是什麼重要的大事，你不必去多想。如果解藥研發出來了，你會服用嗎？”
看見她略帶緊張的眸光，我反問她，“你希望我吃嗎？”
她連忙搖頭，“當然不了。你忘掉的又不是什麼好事，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一輩子都不要想起那些事情。”
我點頭輕笑，“好，那我聽你的。”
當天，研發工作就開始着手進行，我雖然幾年沒有工作了，但我的效率卻絲毫未減。
一直忙到下班，我處理完工作後，暖暖依舊有一大堆資料依舊沒整理完。
她從資料裏抬起頭，欲哭無淚道。
“沐沐，你先去餐廳等我，我一會就來找你。”
我無奈嘆了口氣，“行吧，你快點。”
剛踏出研究院大門，我突然被一只手拉住了胳膊。
回過頭，一張棱角分明的臉龐湊了上來，面前的男人大概是熬了通宵，眼下還帶着淤青，胡渣也沒有剃幹淨，整個人看起來疲倦不堪。
他的那雙帶着紅血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我被嚇了一跳，本能地想要掙脫。對方卻死活不肯鬆開。
我嘖了一聲，從包裏掏出一把錢塞到他手裏。
“我只帶了這麼多錢，夠了吧？”
他繃緊嘴角，隨即意識到被我當成了流浪漢。
“我不要錢。”
我的好脾氣也被磨的差不多了，有些不耐道，“那你拉住我是有什麼事嗎？我們認識嗎？”
他看着我，忽然急切得聲音都有些顫抖，“對，我們認識，而且關系親密。我是蘇宴禮，是你的丈夫！”
“丈夫？”
蘇宴禮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上面是我和他的婚紗照。
像是要勾起我的回憶一般，他迫切的開口道。
“沐沐你看，這是我們的婚紗照。我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
“當初的事情都是我的錯，你走之後，我徹夜難眠。我後悔當初讓你吃下那顆藥了。”
蘇宴禮說的情真意切，而我只是淡然的擰起眉梢，“抱歉，你說的這些，我都不記得了。”
他的話音猛然一頓。
想起暖暖告訴我的那些話，我又補充道。
”雖然不知道以前發生了什麼，但既然是過去的事情，那我們彼此就忘掉吧。”
聽到我的話，他的眼裏閃過一絲痛苦和不甘，“那些事情不能忘。沐沐，你對我許下過諾言，你說過你會一輩子記得我。”
“還記得這條婚紗嗎？這是當初我親手爲你設計的，你說你很喜歡。還有你說過，你要爲我設計一片花海，要用我的名字命令。”
他細數着以前的點點滴滴，我的腦海裏的記憶泛起波瀾。
隨即一股刺痛襲來，我扶住額頭，身子一軟往後倒。
蘇宴禮伸手要扶我，下一秒，我跌入一個懷抱。
暖暖將我摟入懷中，對着蘇宴禮張口就罵。
“你這種人怎麼臉皮這麼厚，還有臉來找她？和你那個虛情假意的白月光一起過日子去吧。”
說罷，她將手裏的資料一把摔到蘇宴禮臉上。
蘇宴禮捏緊資料，看清上面的“病歷報告單”幾個大字時，愣了一瞬。
“這是夏清的病歷報告單，她沒有告訴你吧？其實她的病早就治好了，如今她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爲了從沐沐手裏搶走你而已。”
蘇宴禮捏着資料的手微微發抖，“她是騙我的？”
夏清像看傻子一樣看着他，“但凡你動點腦子去查一下，輕輕鬆鬆就能查出來。”
“可惜你太信任她了，對她毫無防備，所以才會連這點謊言都分辨不了。”
“要我說，你和夏清的確般配。一個撬牆角，一個沒腦子。滾吧，以後別再來招惹沐沐了。”
夏清嫌惡的瞥了他一眼，摟住我頭也不回的離開。
我回頭，看見他落寞的站在原地。
和我對視的瞬間，他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看什麼呢？”
我收回目光，輕聲問暖暖，“原來他就是我的丈夫嗎？”
暖暖糾正道，“是前夫。你不用去回憶，忘掉他最好。他不值得你留戀。”
我笑着嗯了一聲，沒在多問。
7
項目進展的很快，不到三個月，解藥就順利研制了出來。
暖暖滿眼興奮，抱住我又蹦又跳。
“樣品已經送過去了，院長他們一會就來了。這份藥物爲起點可以往心理疾病治療方面無限延伸，沐沐，下一個諾貝爾獎得主就是你！”
我神色疲憊，卻依舊難掩眼中的如釋重負。
時隔五年，我終於完成了自己曾經的夢想。
此時，大門被輕輕推開，然而站在門外的人卻不是院長，而是蘇宴禮。
他一身寒氣的闖了進來，最後目光定格在我身上。
“沐沐。”
蘇宴禮幾步上前，把手裏包着的解藥遞到我眼前。
暖暖頓時火冒三丈，一把拽住他的手臂。
“你有病吧，這是做什麼？”
蘇宴禮撇開她的手，冷聲道，“我是這個項目的投資人。現在，我有權要求她吃下解藥。”
隨即，他的目光又不甘的看向我。
“沐沐，之前我被夏清哄騙了，所以才做了辜負你的事情。現在我已經讓她得到了她應有的報應，婚紗我會再爲你設計一條。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我記得你喜歡極光，等你吃了解藥恢復記憶後，我們就和從前一樣，我會帶你去看極光，去各種地方旅遊，我們會幸福一輩子。”
“這一次，我一定不會再鬆開你的手了。”
他眸光堅定又懇切，而我只是凝視着他，輕聲問道：“如果當初，我們之間沒有你口中的夏清，是不是我們就不會分開？”
暖暖想要開口，蘇宴禮卻毫不猶豫地回答我，“當然，我愛的人只會是你！”
聽見他的話，我輕笑出聲。
“你還在說謊。”
他愣住了，我輕聲繼續道。
“因爲你不忠，所以即使沒有夏清，也會有其他人闖進你的心裏。因爲你就是這樣的人，不忠虛僞又貪婪。”
“雖然我失去了一部分記憶，但我不蠢。難道你覺得你的花言巧語，就可以讓我原諒你的不忠嗎？”
我挺直了背，“抱歉，我有權拒絕你的無理要求。我拒絕服用解藥。”
蘇宴禮被我的話狠狠戳中了心，張了張口，卻又啞口無言。
暖暖站在一旁看着他，眼中滿是厭惡。
“差不多夠了，蘇宴禮。沐沐把話說的很明白了，請你別再來惡心我們了。”
暖暖朝門口揮了揮手，幾個保安迅速走進來，對蘇宴禮輕輕鞠躬。
“蘇先生，請你離開吧。”
蘇宴禮一步三回頭的看我，我避開他的目光，他垂下眸，輕聲苦笑。
“你說的對，沐沐。是我虧欠了你。”
他轉過身，落寞的離開。
送走蘇宴禮後，暖暖這才鬆了口氣。
“沐沐，看見你這麼清醒。我真的很高興。”
“蘇宴禮這段時間太瘋狂了，我以前從未發現他這麼癲。”
暖暖湊在我身邊，絮絮叨叨的開口說了許多。
通過她的口中我得知，原來之前夏清以醫療費的名義找他要了不少錢，如今蘇宴禮得知事情真相後，直接一舉將她告上了法庭。
夏清背上巨額貸款，不得不去打工還錢，蘇宴禮又動用權利，如今沒有一家公司敢錄用夏清。
“真是直把人往死路上逼，先前蘇宴禮還把她捧在心尖上，如今說摔就摔了。”
“要我說這種男的也情緒不穩定，趁早扔了是好事，他配不上你。”
我被她的話逗笑了，此時院長才姍姍來遲，一把握住我的手。
“樣品我們拿去試驗了，效果十分的好！後生可畏啊。”
暖暖問我，“你的下一步研究放方向是什麼？”
“攻破阿爾茨海默。既然失憶藥和解藥可以被研發，我們往這個方向進攻，想必也能取得突破。”
暖暖頗感贊同的點頭，“不拘泥在情愛裏，連格局都大了。好！我們一起努力研發。”
之後在研究所的日子裏，蘇宴禮再也沒有出現在我面前過。
只是院長總是疑惑，自從我加入後，新來的投資方經費總是給發額外的多，原本狹小的實驗室如今都翻了兩倍大。
我們心知肚明是蘇宴禮在暗中幫扶，暖暖卻只是不以爲然的笑笑。
“他應該做的，畢竟這是他虧欠你的。”
確定研究方向後，我和暖暖全身心投入研發中，不負衆望，我帶領的研究方向再次取得了突破，甚至一度斬獲了圈子裏最高榮譽獎項。
頒獎台下，我和暖暖人群中央，所有人上前圍住我們，紛紛上前想要攀附。
周圍人吹捧恭維聲接連不斷，暖暖靠在我身旁，小聲感慨道，“沾了你的光，這輩子也是值了。”
我笑而不語，趁着暖暖熱火朝天的和別人攀談的間隙，我躲到一邊透氣。
恍然透過人群的間隙，看見一個眼熟的人。
蘇宴禮站在人群外，眸光深沉的看着我。
和我對視的瞬間，他恍然一愣，朝我輕輕舉起酒杯。
他的口型在說，“祝你幸福。”
說罷，他轉身消失在人群裏，再也沒有打攪我。
我微微皺眉，暖暖忽然伸手一把拉住我，“你要去哪裏，頒獎馬上就要到我們了，快走啊。”
她提起裙擺，拉住我朝燈光下跑去。
所有人的目光落到我們身上，敬佩的，仰慕的。
站穩台上的這一刻，我也將功成名就。
我不再拘泥於過往，而要在自己的領域上，再度發光發熱。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