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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我的身上竟奇跡般的暖和了起來。
我的意識也清醒了很多,連我自己都不禁自嘲。
“媽媽說的沒錯,我就是個賤骨頭,就連這樣都死不掉。”
“小梅,都已經一個小時了,她應該也知道錯了。”
“你都盯着門外看了一個小時了,你跟孩子較什麼勁兒啊?”
爸爸看着媽媽一直盯着門口,嘆了口氣。
“誰說我關心她了!我就是想看看她的骨頭到底有多硬!”
“都一個小時了,還不肯跟我認錯,就覺得自己沒錯是吧!”
“我看她還在給我犟!犟是吧,我看她能犟多久!”
媽媽尖銳的聲音穿透呼嘯的寒風鑽進我的耳朵。
我苦笑一聲,一直都是這樣的,我到底爲什麼還要抱有僥幸心理。
門內繼續傳來媽媽尖利又刻薄的咒罵聲。
字字句句都像淬了冰的針,密密麻麻扎在心上,疼得我渾身發顫。
“真是養了個白眼狼!賠錢貨!爲了不學習,什麼下三濫的事都幹得出來!”
“當初她三個月沒來例假,還敢嘴硬騙我是壓力大!”
“屁大點年紀,吃喝不愁就管着學習,能有什麼壓力?”
“分明就是在外頭跟野小子亂搞,搞大了肚子!心思全飛了,哪裏還裝得下書本!”
“小梅!當時醫生不是說了她沒懷孕嗎!”
爸爸忍不住提高音量。
“沒懷孕?當初她又是嘔吐又是不來例假,怎麼可能沒懷孕!”
“我還在她的床頭櫃裏翻到了避孕藥!”
“說不定就是怕被我知道了,偷偷買了避孕藥把孩子給流了!”
這話像一把生鏽的鑰匙,猛地撬開了我深埋心底、不敢觸碰的噩夢。
那些壓抑的恐懼瞬間翻涌上來,裹着刺骨的寒意將我淹沒。
高三第一次月考,我不過是發揮失常,班級排名掉了五名。
我剛把成績單遞到媽媽手裏,就被她狠狠一巴掌甩在臉上。
緊接着她拽着我的胳膊,硬生生把我按在客廳冰冷的瓷磚地板上跪着。
她雙手叉腰,站在我面前來回踱步,看向我的眼神恨不得將我活剝了。
“扶不起的阿鬥!沒用的東西!就這點能耐還讀什麼書?”
“下次考試要是漲不回名次,這學你也別念了,直接滾出去打工,進廠擰螺絲、端盤子,一輩子當個沒出息的廢物!”
“其他家的姑娘可早就嫁人了!誰還像你一樣,還能讀書!”
“要不是我讓你去讀書,你現在早就背上一個娃,肚子裏還揣着一個娃!”
“你要是下次再考這個成績,書也別讀了,趁年輕早點嫁個好人家吧。”
我趴在地上,膝蓋硌得生疼,眼淚混着屈辱往下掉,卻連哭出聲的勇氣都沒有。
我只敢死死咬着唇,把媽媽的話刻進骨子裏。
我太怕了,怕真的被她趕出家門,怕流落街頭無依無靠,更怕真的被迫嫁給一個我不認識的男人。
我其實還記得,初一那年我考了年級第一,媽媽偷偷給我買了我最想要的鋼筆。
還給我留了一張紙條:
“繼續加油,你是媽媽的希望。”
還有一次我發燒,她半夜起來給我擦身,抱着我說:“溪溪要快點好起來。”
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眼裏只剩成績,那些溫柔再也不見了。
我拼命學習,只是想讓她再對我笑一次,哪怕一次也好。
可是,再也沒有了。
從那以後,我像上了發條的木偶,每天只敢睡兩個小時。
天不亮就爬起來坐在書桌前背書,眼皮打架就用冷水洗臉。
深夜裏家裏只剩我房間的燈亮着,刷題刷到手指發僵、眼睛酸脹,神經繃得像根快要斷裂的弦。
可過度的透支終究拖垮了身體,漸漸地,我的經期開始紊亂,量越來越少,最後幹脆三個月沒來。
我偷偷藏着,不敢讓媽媽知道,可還是被她發現了。
她沒有詢問,沒有歇斯底裏,只是拽着我的手腕就往學校沖。
可這樣的她,卻更讓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