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區的青石板路被夜雨浸得發亮,梧桐葉黏在路面上,像一張張寫滿故事的舊信箋。
林時站在一扇斑駁的朱漆門前,指尖蹭過門楣上褪色的鎏金招牌——時間典當鋪。
風卷着溼氣灌進他的校服領口,他打了個寒顫,抬手推開那扇門。門軸發出“吱呀”一聲悠長的響,像是沉睡了百年的巨獸突然睜開眼。
鋪面不大,迎面立着一排古舊的鍾表櫃。座鍾、掛鍾、懷表,密密麻麻地擠在格子裏,指針卻全都停在同一個刻度——午夜零點。空氣裏飄着淡淡的檀香和金屬鏽味,混雜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類似時間流逝的味道。
林時的目光落在櫃台後的木桌上。一本泛黃的線裝賬本攤開着,紙頁邊緣已經脆得發卷,上面的字跡歪歪扭扭,像是用某種他不認識的墨水寫就,有些地方還被刻意塗抹過,只留下深淺不一的墨痕。
這是爺爺留下的東西。
三天前,爺爺像人間蒸發一樣消失了,只給他留了一張字條,字跡潦草:“午夜零點營業,只收時間當物。守好當鋪,等我回來。”
林時今年剛剛年滿十八歲,正是一個面對着高考卷子而感到無比煩惱憂愁的青澀高中生罷了。從小到大,他一直都是跟隨着自己敬愛的祖父一同生活成長起來的,但對於這座破舊不堪且年代久遠的當鋪究竟從事何種行業經營活動一事卻是一無所知。時光可以被當作物品來抵押嗎?難不成真就如同那些價值連城的金銀財寶一般,可以拿來作爲抵押物去換取錢財或者其他東西嗎?
正當林時滿心疑惑不解之際,只見他緩緩伸出右手,準備嚐試去觸碰一下擺在桌上那本略顯陳舊泛黃的古老賬本之時,突然間耳畔傳來一陣清脆悅耳的"叮鈴"聲響起。
這陣聲音來得十分突兀,讓林時不由得心頭一緊。經過一番仔細聆聽之後方才確定,原來這陣響聲竟然是源自於懸掛在當鋪大門屋檐下方處那個小巧玲瓏並且造型別致的古舊銅鈴鐺所發出來的。說也奇怪,剛才進門的時候分明並未觸及到這個銅鈴鐺呀!
林時不禁有些驚愕失措,急忙猛地回過頭去望向門外方向,然而此時此刻眼前所見之處除了一片空蕩蕩之外別無他物存在,唯有那寒冷刺骨的夜風夾雜着細密如牛毛般的絲絲細雨吹拂而過,無情地打溼了當鋪門前門檻之上那塊早已布滿青苔痕跡的石板地面。
可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盡管四周已然空無一人,但那枚小小的銅鈴鐺卻依舊在微風之中輕輕地搖晃擺動着身軀,仿佛正在用一種極其微弱細微、宛如低聲呼喚某種神秘力量降臨世間似的奇特方式不斷發出陣陣清脆動聽的鈴聲。
就在這一刹那間,林時的心髒似乎都停止跳動了那麼一瞬間。緊接着,出於本能反應使然,他不由自主地將目光迅速投向牆壁上方位置處高懸着的那座老式掛鍾上面——果不其然,此時此刻那根細長而又筆直的時針以及那根稍短一些但同樣也是筆挺豎直的分針恰好分毫不差地同時準確無誤地指向了午夜十二點整這個特殊時刻。
夜色如濃稠的墨汁一般,仿佛永遠也無法化開,整個世界都被黑暗所籠罩着。古老的巷子顯得格外幽靜和神秘,兩旁的牆壁在微弱的月光下若隱若現,宛如沉睡中的巨獸。那盞老舊的路燈,時而明亮,時而黯淡無光,給原本寂靜的街道增添了一絲詭異的氛圍。遠遠望去,可以看到幾個黑影在那裏晃動,但卻聽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狗叫聲。
此時此刻,當鋪內一片死寂,只有牆上掛着的幾只老式時鍾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這些鍾表似乎有着某種特殊的魔力,它們的指針在黑暗中閃爍着微弱的光芒,讓人不禁心生寒意。突然間,所有的鍾表同時出現了異常——表盤裏的玻璃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擊中,瞬間泛起了一層細密的白色光輝。
站在當鋪中央的林時,緊緊握住自己身上那件破舊的校服衣角,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斷滾落下來,浸溼了他的頭發。他的心跳急速加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兒似的。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理解爺爺臨終前留給他的那句話究竟意味着什麼。
“孩子啊……這間當鋪可不簡單呐!”爺爺的話語猶在耳邊回蕩,如今看來果然如此。這裏絕對不是一個平凡無奇的地方,而是隱藏着無數未知秘密與危險的禁地。
就在這時,一陣清脆悅耳的銅鈴聲再次響起,而且比之前更爲響亮、清楚。毫無疑問,有人正在朝着當鋪走來。林時瞪大雙眼,死死盯着門口那個逐漸變得清晰起來的身影,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