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淺在病床上咽下最後一口氣時,怎麼也沒想到,再睜眼會來到這個一窮二白的地方。
她正納悶時,突然腦海中一股記憶襲來。
確切地說,是這個身體的原主的記憶,從出生,成長,直到今天。
原主也叫蘇淺淺,是這大河村一個普通農戶家的長女。
可她的身份,卻一點也不普通。
因爲,她穿進了一本自己臨死前看過的種田文裏。
書中的女主,是原主的堂姐,蘇蓮兒。
一個帶着前世記憶,重生歸來的天選之女。
而原主蘇淺淺,就是那個專門用來襯托女主的對照組。
一個愚孝受窮早死炮灰長姐。
蘇淺淺簡直想罵人。
穿書就穿書,怎麼就穿成了這麼個悲催角色?
“姐,你醒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蘇淺淺費力地轉過頭。
床邊圍着三個小蘿卜頭,一個個面黃肌瘦,活像逃難來的。
這是原主的三個弟弟和妹妹。
最大的弟弟蘇明瑞十歲,最小的妹妹蘇小五才四歲。
他們看着她的眼神,充滿了依賴和擔憂。
蘇淺淺的心,莫名地軟了一下,“我沒事。”
她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這身體太虛弱了,長期營養不良,餓暈過去之後又受到嚴重的外部打擊,所以一命嗚呼。
後來,也就是她這個剛病逝的現代靈魂住了進來。
“姐,你餓不餓?我這裏還有半個窩頭。”
二弟蘇明哲從懷裏掏出一個黑乎乎硬邦邦的東西,遞了過來。
蘇淺淺看着那能當石子打人的窩頭,又看了看弟弟妹妹們渴望的眼神,鼻子一酸。
這都是什麼日子啊!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巨響,破舊的木門被人一腳踹開。
一個身材幹瘦,吊梢眼的老婦人沖了進來。
來人正是原主的奶奶,蘇老太。
蘇淺淺的腦子裏,屬於原主的記憶碎片開始飛速重組。
關於這個老太太的記憶,可真不是什麼好東西。
當初爹爹蘇老二被征徭役,半年後人沒了,官府賠了二十兩銀子。
原主娘劉氏身體一直不好,聽到原主爹沒了消息,也跟着去了,所以這一家,就剩原主這個長女養弟弟妹妹。
可原主一個十幾歲丫頭,護得住弟妹,也護不住這二十兩。
她那所謂的爺爺奶奶,轉頭就過來鬧了一通,說不給銀子就把原主弟弟妹妹全部都給賣了,原主沒辦法,最後把這筆錢還是給搶走了。
分文未剩。
那原主的世界,一下子就真的一窮二白了,若非如此,怎麼會過得這麼慘。
這一年來,原主硬是靠着自己那點微薄的力量撐着。
每天天不亮就上山挖野菜,去河裏摸魚蝦,然後走十幾裏山路,到鎮上去換幾個銅板。
日子雖然苦,但好歹能讓弟弟妹妹們喝上稀粥,不至於餓死。
眼看着日子有了一丁點起色。
結果,蘇老太不知從哪聽說了原主能賺錢了。
這下可好,立刻就纏了上來。
昨天,蘇老太直接在門口堵住了原主,張口就要她把辛辛苦苦攢下的幾十個銅板交出來。
原主自然不肯。
那是弟弟妹妹們的活命錢!
然後,蘇老太就急了。
她惡狠狠地推了原主一把。
原主本就長期營養不良,身體虛弱得跟紙片一樣。
被這麼一推,腳下不穩,後腦勺直直地磕在了地上。
當場就暈了過去。
再醒來的,就不是原來的蘇淺淺了。
所以,外面傳言的,說她是爲了給堂姐蘇蓮兒湊嫁妝,自願挨餓暈倒的。
全是屁話!
是蘇家老宅爲了臉面,故意散播出去的!
真正的凶手,就是眼前這個老虔婆!
“死丫頭,醒了就別裝死!”蘇老太見她睜着眼不說話,嗓門又拔高了幾分。
“你堂姐過幾天就要嫁去鎮上了,那是多大的體面!”
“你當妹妹的,不表示表示?”
“我可聽說了,你最近天天往鎮上跑,賺了不少吧?”
“趕緊拿出來,給你堂姐添妝!”
添妝?蘇淺淺氣得發笑,這老不死的還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直接說搶劫不就完了?
“阿姐……”十歲的蘇明瑞鼓起勇氣,張開瘦弱的胳膊,擋在蘇淺淺床前,他雖然害怕,但眼神卻很堅定。
“我姐病了,沒錢!”
“你個小兔崽子,滾開!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蘇老太眼睛一瞪,伸手就要去扒拉蘇明瑞。
“住手!”蘇淺淺猛地坐了起來。
因爲動作太急,她眼前一陣發黑,頭也跟着針扎一樣疼。
她扶着床沿,強撐着站了起來。
眩暈感一陣陣襲來,但她的眼神卻冰冷得嚇人,死死盯着蘇老太。
“錢,沒有。”
蘇淺淺一字一頓,聲音不大,但在小小的屋子裏卻清晰無比。
“命,有一條,你想要,就拿去。”
蘇淺淺這句話,輕飄飄的,卻像一塊巨石砸進平靜的池塘。
屋子裏瞬間死寂。
三個弟弟妹妹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蘇老太那張刻薄的臉,也因爲震驚而扭曲了一瞬。
她顯然沒想到,這個一向任她打罵,連屁都不敢放一個的孫女,今天居然敢頂嘴,還敢說出這種話來。
這簡直是要翻天了!
“你個死丫頭!你咒誰呢!”反應過來的蘇老太,瞬間惱羞成怒。
那雙三角眼瞪得溜圓,幹瘦的手指幾乎要戳到蘇淺淺的鼻子上。
“反了你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這個不孝的白眼狼!”
說着,她揚起那只幹枯得像雞爪子的手,就朝着蘇淺淺的臉扇了過來。
蘇淺淺早就料到她會動手。
這老虔婆,一向是說不過就打。
她身體虛弱,硬碰硬絕對吃虧。
就在巴掌即將落下的瞬間,蘇淺淺卻猛地拔高了聲音,對着門外淒厲地喊道:
“裏正大伯!村裏的叔伯嬸娘們都來看看啊!”
“我奶要逼死我們一家了!”
“救命啊!”
這一嗓子,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聲音尖銳而又充滿了絕望,瞬間劃破了大河村午後的寧靜。
蘇老太的手,就這麼僵在了半空中。
她最是好面子,最怕在村裏人面前丟臉。
果然,蘇淺淺的喊聲剛落,院子外面就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議論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