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光門的灼目光芒裹挾着強勁的氣流,狠狠撞在陸凜和沈硯的身上,像是有無數只無形的手,將他們的意識從混沌中撕扯出來。失重感如同潮水般涌來,耳邊是呼嘯的風聲,還有細碎的、像是玻璃碎裂的聲響,眼前則是一片斑駁的光影,晃得人頭暈目眩。
不知過了多久,這種天旋地轉的感覺終於消失。
雙腳重重地落在一片柔軟的地面上,陸凜踉蹌了兩步,才勉強穩住身形。他下意識地攥緊了口袋裏的母鈴,掌心傳來的溫潤觸感,讓他混亂的心神瞬間安定了不少。他抬起頭,揉了揉發澀的眼睛,目光緩緩掃過四周,瞳孔猛地一縮。
眼前不再是那座破敗的宅院,也沒有了清冷的月光和簌簌飄落的梅花。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燈火通明的遊樂園。
巨大的摩天輪緩緩轉動着,輪盤上的霓虹燈牌閃爍着五顏六色的光芒,拼成“噩夢遊樂園”五個歪歪扭扭的大字,字體邊緣泛着詭異的暗紅色,像是用鮮血染成的。過山車的軌道如同一條猙獰的巨蟒,盤踞在遊樂園的半空中,軌道上的車廂空蕩蕩的,卻在夜風的吹拂下,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像是骨頭摩擦的聲音。旋轉木馬停在不遠處,彩色的木馬雕塑眼神空洞,嘴角卻咧着僵硬的笑容,在昏黃的燈光下,透着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甜膩的焦糖味,混雜着淡淡的鐵鏽味,聞久了讓人覺得惡心。
“操。”沈硯低罵了一聲,收起匕首,環顧四周,眼神裏充滿了警惕,“這就是下一個副本?名字倒是挺貼切的,看着就他媽瘮人。”
陸凜沒有說話,他的目光落在了腳下的地面上。那是一片紅色的地毯,地毯上繡着密密麻麻的纏枝蓮紋,與母鈴上的紋路,還有那枚藏在宅院青磚下的門票紋路,一模一樣。他蹲下身,指尖輕輕拂過地毯上的紋路,一股熟悉的、冰冷的執念之力,順着指尖蔓延開來。
“這地毯有問題。”陸凜沉聲道,站起身,目光掃過遊樂園的入口。那裏立着一塊巨大的告示牌,牌子上的字跡歪歪扭扭,像是小孩子的塗鴉:
歡迎來到噩夢遊樂園!
入園規則:
1. 請務必保管好你的門票,丟失門票者,將永遠留在這裏。
2. 晚上十點後,請勿靠近旋轉木馬。
3. 過山車的最後一節車廂,請勿乘坐。
4. 若聽到摩天輪上傳來歌聲,請立刻捂住耳朵,不要回頭。
5. 遊樂園裏沒有小醜,若看到小醜,請立刻遠離。
6. 遵守規則者,可安全離園。違反規則者,後果自負。
告示牌的右下角,畫着一個詭異的笑臉,嘴角咧得極大,幾乎要扯到耳根。
沈硯走到他身邊,掃了一眼告示牌上的規則,嗤笑一聲:“什麼狗屁規則,搞得神神叨叨的。不過這遊樂園,肯定藏着不少貓膩。”
就在這時,陸凜的口袋裏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他愣了一下,伸手摸進口袋,掏出了一枚泛黃的門票——正是那枚藏在宅院青磚下的、刻着“噩夢遊樂園”的門票。
不知何時,這枚門票竟跟着他們,一起進入了這個副本。
門票上的纏枝蓮紋,在遊樂園的燈光下,閃爍着淡淡的暗紅色光芒。門票的背面,用同樣歪歪扭扭的字跡,寫着一行小字:“憑此票,可進入遊樂園任意區域。”
“看來,這就是我們的入園憑證了。”陸凜將門票收好,抬頭看向遊樂園深處。那裏的燈光忽明忽暗,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暗處窺視着他們。
“走。”沈硯握緊匕首,眼神銳利如鷹,“進去看看。我倒要看看,這噩夢遊樂園,到底能有多噩夢。”
兩人相視一眼,默契地邁步走進了遊樂園。
腳下的紅地毯一路延伸,像是一條蜿蜒的血色小路,指引着他們朝着遊樂園的深處走去。四周靜得出奇,除了風吹過的聲音,和過山車車廂的嘎吱聲,聽不到任何其他的聲響。那些原本應該熱鬧非凡的遊樂設施,此刻都透着一股死寂的氣息,像是一座巨大的、詭異的墳墓。
他們走了約莫十分鍾,來到了旋轉木馬的旁邊。
正如告示牌上所說,旋轉木馬停在那裏,彩色的木馬雕塑眼神空洞,嘴角咧着僵硬的笑容。陸凜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匹白色的木馬上,那匹木馬的脖頸處,刻着一個小小的“林”字。
“林安?”沈硯也注意到了那個字,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這副本,和林安有關?”
“恐怕不止。”陸凜的目光掃過旋轉木馬的底座,那裏刻着一行更小的字跡,“執念熔爐,分爐之一。”
沈硯的瞳孔猛地一縮:“執念熔爐的分爐?這麼說,這個遊樂園,也是執念熔爐的一部分?”
陸凜點了點頭,眼神凝重:“看來,妄念之墟的每個副本,都藏着一個執念熔爐的分爐。林安想要開啓的,應該是主爐。而這些分爐,恐怕就是開啓主爐的鑰匙。”
就在這時,一陣清脆的音樂聲,突然從旋轉木馬的方向傳來。
“叮鈴鈴——叮鈴鈴——”
那是旋轉木馬的背景音樂,旋律歡快,卻在這死寂的遊樂園裏,顯得格外詭異。陸凜和沈硯同時警惕起來,握緊了手裏的武器,目光死死地盯着旋轉木馬。
只見那些原本靜止的木馬,竟然緩緩地轉動了起來。
彩色的木馬雕塑在音樂聲中,開始繞着中心的柱子旋轉,空洞的眼神似乎變得靈動起來,嘴角的笑容也越發詭異。更讓人頭皮發麻的是,那些木馬上,竟然緩緩地出現了一個個模糊的人影。
那些人影穿着各式各樣的衣服,有大人,有小孩,他們的臉色慘白,眼神空洞,嘴角卻咧着和木馬一樣僵硬的笑容。他們坐在木馬上,隨着木馬的旋轉,發出一陣陣詭異的笑聲,像是小孩子的嬉鬧,卻又帶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晚上十點後,請勿靠近旋轉木馬。”沈硯低聲念出告示牌上的規則,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現在,剛好十點零一分。”
陸凜的心髒猛地一沉,他能感覺到,那些人影身上,散發着濃鬱的執念之力。這些人,恐怕都是被困在這個遊樂園裏的人,他們的執念被分爐吸收,化作了這些詭異的虛影。
“走!”陸凜拉着沈硯的手腕,轉身就想離開。
然而,已經晚了。
那些旋轉的木馬,突然加快了速度。那些人影的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詭異,像是無數只蒼蠅,在耳邊嗡嗡作響。其中一個穿着紅色裙子的小女孩虛影,突然從木馬上跳了下來,朝着陸凜和沈硯撲了過來。她的速度極快,像是一陣風,慘白的臉上,嘴角咧得極大,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齒。
“抓住他們!抓住他們!”小女孩的聲音尖銳刺耳,像是指甲刮過玻璃,“他們沒有遵守規則!他們要永遠留在這裏!”
隨着她的話音落下,更多的人影從木馬上跳了下來,朝着陸凜和沈硯撲了過來。他們的數量越來越多,像是一群餓狼,將兩人團團圍住。
沈硯的眼神一冷,握緊匕首,金色的光暈在刃口暴漲:“來得好!正好活動活動筋骨!”
他話音未落,就已經沖了上去。匕首揮舞得密不透風,金色的光暈如同閃電,每一次劈砍,都精準地砍在那些人影的身上。那些人影發出一陣淒厲的慘叫,身體如同煙霧般散開,卻又很快重新凝聚起來,悍不畏死地撲上來。
“這些東西殺不死!”沈硯低喝一聲,手臂被一個人影抓了一下,火辣辣地疼,“陸凜,想辦法!”
陸凜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些人影,又看了一眼旋轉木馬中心的柱子。他能感覺到,那根柱子裏,散發着一股極其濃鬱的執念之力,正是這股力量,在支撐着這些人影的存在。
“攻擊柱子!”陸凜大喊一聲,從口袋裏掏出母鈴,將自己的執念之力源源不斷地注入其中,“毀掉柱子,就能打散這些人影!”
沈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猛地發力,將周圍的人影逼退,然後朝着旋轉木馬中心的柱子沖去。匕首上的金色光暈暴漲到極致,如同一輪小小的太陽,狠狠地刺向那根柱子。
“叮——”
一聲清脆的聲響,匕首刺中了柱子。金色的光暈瞬間擴散開來,柱子上的木質紋理開始寸寸碎裂,那些濃鬱的執念之力,像是潮水般涌了出來。
那些人影發出一陣淒厲的慘叫,身體開始迅速消散,像是被風吹散的煙霧。旋轉木馬的音樂聲越來越小,最終徹底消失。那些旋轉的木馬,也緩緩地停了下來,恢復了之前死寂的模樣。
陸凜鬆了口氣,收起母鈴,掌心已經被汗水浸溼。他看着那根碎裂的柱子,眼神凝重:“這根柱子,應該就是分爐的核心之一。毀掉它,就能削弱分爐的力量。”
沈硯走到他身邊,擦了擦臉上的汗,挑眉道:“看來,這個副本的玩法,就是毀掉這些分爐的核心?”
陸凜點了點頭,目光掃過遊樂園的深處。那裏的燈光依舊忽明忽暗,隱隱傳來一陣過山車的呼嘯聲,還有……一陣若有若無的歌聲。
“你聽。”陸凜沉聲道,側耳凝神。
那是一陣輕柔的歌聲,像是女人的哼唱,婉轉悠揚,卻又帶着一股說不出的詭異。歌聲從摩天輪的方向傳來,隨着夜風,飄進兩人的耳朵裏。
“若聽到摩天輪上傳來歌聲,請立刻捂住耳朵,不要回頭。”
沈硯瞬間想起了告示牌上的規則,他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同時伸手捂住了陸凜的耳朵,壓低聲音道:“別聽!這歌聲有問題!”
陸凜點了點頭,他能感覺到,那歌聲裏,蘊含着一股極其詭異的力量,像是能勾人心魄。如果不是沈硯反應快,他恐怕已經被那歌聲迷惑了。
兩人捂着耳朵,不敢回頭,快步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然而,那歌聲卻像是跗骨之疽,緊緊地跟在他們身後,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詭異。陸凜的心跳越來越快,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漸漸模糊,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鑽進他的腦海裏。
“堅持住!”沈硯的聲音帶着一絲焦急,他攥緊了陸凜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別被歌聲迷惑!”
陸凜咬着牙,拼命抵抗着歌聲的誘惑。他的腦海裏,突然響起了母鈴的震動聲。溫潤的觸感從掌心傳來,一股溫和的執念之力,順着血管蔓延開來,驅散了那些模糊的意識。
就在這時,前方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陸凜和沈硯同時抬起頭,瞳孔猛地一縮。
只見前方的紅地毯上,站着一個穿着小醜服的人。
他的臉塗得慘白,眼睛畫着濃重的黑色眼影,嘴角咧着一個巨大的笑容,幾乎要扯到耳根。他穿着一身五顏六色的小醜服,手裏拿着一個紅色的氣球,正歪着頭,笑眯眯地看着他們。
“遊樂園裏沒有小醜,若看到小醜,請立刻遠離。”
沈硯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們,違反了第二條規則。
小醜看着他們,嘴角的笑容越發詭異。他緩緩地舉起手裏的紅色氣球,輕輕一捏。
“砰——”
氣球爆裂的聲音,在死寂的遊樂園裏,顯得格外刺耳。
與此同時,那陣詭異的歌聲,突然變得無比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