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涼風裹着報告書的紙頁,沙沙作響,吹得孟鈞宗渾身一個激靈。
壞了!
他偷偷鑑定被發現了!
雖然這事,他做得是不地道,但鑑定結果,白紙黑字的擺在這兒。
咱也不能睜眼說瞎話啊!
這罵的是不是太髒了點?
“侄女啊,你這輩分升的是不是太高了點?”
孟鈞宗汗顏的吞咽一聲,小心翼翼道:“我知道你生氣,但你也不能讓我叫你祖宗啊!”
“這亂了輩分,搞不好是會天打雷劈的!”
孟清挽斜他一眼,眼神淡淡,卻莫名有壓迫力:“我若叫你祖宗,才是天打雷劈。”
“啊?!”
轟隆!
像是爲了印證她的話,一道悶雷在晴空響起。
淅淅瀝瀝的雨點急速掉落。
若說她來這裏之前,只將自己當做一個看客,一個借屍還魂,替人完成最後心願的過客。
甚至,還在考慮以後要怎麼找孟家子孫。
那麼現在。
孟清挽唇角浮現出絲絲笑意,疏離盡散,不像生氣,更像欣慰。
欣慰千年過後,她孟家子孫還有人在世。
她並未看腳下的鑑定報告,上前一步,身後急速掉落的雨點,像是戰場密集的鼓點。
洶涌的馬蹄聲帶着沖鋒的號角。
她仿佛從戰場歸來,在檐下傾落的晨曦裏,染着一身浮沉的華光,問:“孟家老族譜可還在?”
“……在。”
孟鈞宗不由自主的回應,等反應過來時,手中已然翻出了一本壓箱底的族譜。
陳舊破爛的族譜,彰顯着孟家厚重的歷史。
他小心翼翼的翻開。
“侄、清挽啊,孟家以前的族譜保存的並不完整,前後的部分很多都破損、模糊了,唯有中間這一頁最爲完整。”
“上面確實有一位名爲孟清挽的先祖,但名字一樣可沒用。”
只見泛黃的紙張上,有篆書描繪出一個個圓潤流暢的字,裏面似有孟清挽三個字。
“不是我吹,你第一次見篆書,可能都不知道哪三個字是孟清——”
一本染血又帶着破洞的冊子,忽然撞入眼中。
攤開的一頁上。
纖細的指尖準確無誤的點在其中三個字上。
她語調不疾不徐:“這裏,孟、清、挽,字昭昭,生於大魏朝380年……”
孟鈞宗看着面前一模一樣的字形,除了沒有卒於年份,這念出的內容幾乎與族譜上一模一樣,話都驚嚇在了原地。
“這是?!”
他趕緊將冊子拿了過來,對着外皮一看。
——孟家族譜
四個莊嚴繁冗的大字拓印其上!
他急急忙忙又翻開其他頁的內容,發現不僅是剛才那頁,就連本該遺失的前半,也有一些未被血浸染模糊的名字。
竟然比自己這本舊族譜更全面!
真是祖宗的東西?
他無意識嘀咕出聲“……祖宗?”
“誒。”孟清挽清眸含笑,滿意點頭:“乖子孫。”
孟鈞宗:?
孟鈞宗手一哆嗦,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嘀咕了什麼。
等等!
他那兩字不應該是疑問句嗎?
你怎麼就直接答應上了?
“不對啊!”
老爺子滿是尷尬,正要說話,卻眼尖的發現了什麼:“我研究篆書有些年頭了,這兩頁字跡明顯不是一個人!”
他指着兩份有些出入的字跡道:“你看我這本族譜前半頁,字跡古樸又凌厲,篆書工整,美感對稱,滿滿的文人歷史感!”
“再看看你這本族譜,表面字跡雖古樸凌厲,但仔細一看,凌亂又潦草,像茹毛飲血,一看就沒好好練習過篆書,不像個文化人!”
孟清挽明媚善睞,越聽,眼裏越蕩漾着笑意,唇角的笑都快壓不住了。
她極力點頭:“嗯,說的對,接着說,我愛聽。”
孟老爺子越說越帶勁,越說越來氣:“尤其孟清挽這三個字!看看,這字的線條都左右拐了,嘶!這外面還有甩出的墨點子!”
“明顯是筆力不夠,寫字時嚴重手抖!”
“假的!絕對是假的!這麼嚴重的錯誤,我就說怎麼有兩份一樣的族譜!”
孟鈞宗氣得激動抬頭,就見孟清挽臉頰通紅,肩膀抖動,以爲是認識到詐騙的錯誤,羞愧臉紅到要哭。
“呃,我不是說你,我是說寫這個字的人——”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抑制不住的大笑聲從孟清挽口中溢出。
她側身伏在櫃子上,再也忍不住的笑了起來,名門閨秀的端正嫺雅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虎父無犬女。
恣意又灑脫!
孟鈞宗嚇了一跳:“怎、怎麼了?”
“我就說阿爺字不好看,沒想到千年後,還會被孟家子孫教訓。”
孟清挽擦擦笑出的眼淚,眉眼彎彎,對孟鈞宗道:“你手中那本族譜,是我當年離家,謄抄留下的仿版。”
“原版被我帶走了,也就是我現在手上這本,也是我父親所寫。”
孟鈞宗:?
誰?
誰仿版?
誰原版?
他是老到終於出現幻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