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要把家裏的老房子拆了蓋新房?
聽到這個消息,不知爲何,顧春苗忽然覺得耳根子滾燙,臉頰也燙得嚇人。
婆婆不會是……這兩天晚上,聽到了什麼動靜吧?
都怪何占軍那家夥!
顧春苗紅着臉,狠狠瞪了何占軍一眼。
何占軍心虛的咳嗽一聲,迅速轉移話題:“娘,咱家蓋房子,還差多少錢?”
李秀芬白了他一眼:“還差一萬!你有嗎?”
“一萬沒有,我這幾年攢的津貼,都帶回來了,一共是二百零七塊。不夠的話,我再找戰友借點……”
顧春苗接過話頭:“不用借,娘,您算算還差多少?缺的我給您補上。”
李秀芬心裏美滋滋,拍了拍兒媳婦白嫩嫩的小手:“不用你湊,你寫文章掙的那點錢,自己攢着,蓋房子的錢,媽有!”
何占軍語氣幽怨:“娘~你剛才可不是這麼跟我說的。”
李秀芬橫眉怒對:“你一個大男人,掙錢養家糊口蓋房子,那不是應該的?行了,錢呢?拿來!”
拿着兒子的私房錢,李秀芬解下拴在褲腰帶上的那串鑰匙,打開自己陪嫁的樟木箱子,數了三百塊錢出來,忙着到隔壁找何保國商量蓋房子的事情去了。
顧春苗還以爲蓋房子是件大事,至少要商量幾天,沒想到這天剛吃完晌午飯,李秀芬就叫人來家裏拆房子了。
“這……這就拆了?那咱家今晚睡哪?”顧春苗目瞪口呆。
何占軍指了指隔壁:“估計去隔壁二姨家借宿幾晚,小時候我媽每次去上夜工,就叫我去二姨家。”
話音未落,二姨李秀蘭就過來了。
“占軍呐,今晚二姨家睡不下啦!我家偏廈的瓦掉下來了,屋頂還漏了一個大洞,這幾天也要修一修,我跟你娘說了,這幾天你家蓋房子,就讓她跟我擠一擠,你帶你媳婦,到坡下面那個瓜棚湊合幾天行不行?”
“瓜棚?那離咱們生產隊挺遠啊……”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何占軍的耳根子突然紅了。
“很遠嗎?”顧春苗疑惑的看過來。
李秀蘭笑得異常和藹:“不遠不遠,騎個自行車,眨眼就到!”
“那你臉紅什麼?”顧春苗盯着何占軍看了一眼。
何占軍咳嗽一聲:“沒啥,就是……怕你睡瓜棚睡不習慣,我先去收拾收拾。”
說着,做賊似的跑了。
李秀芬在旁邊看得直搖頭,她都懷疑自己當年生孩子的時候,是不是也跟人抱錯了。
不然何占軍怎麼膽子這麼小?要不是有她這個親媽在旁邊搭把手,顧春苗這麼好的媳婦兒,早就被他氣跑了好嗎?
因爲看兒子不順眼,下午,李秀芬把何占軍使喚得團團轉。
“何占軍,去幫你保國叔搭把手,把咱家拆下來的瓦片堆到牆根那邊去。”
“何占軍,你閒着沒事,就把院子裏這塊地開出來,剛好苗苗給我拿了不少菜種子,回頭順手把菜給種上。”
“何占軍,你杵在那裏幹啥?沒看到你媳婦在燒水?你就不能順手把暖水瓶拎過去?”
何占軍看着離自己十萬八千裏遠的暖水瓶,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現在有點懷疑,當年是不是他和顧春苗也抱錯了,其實顧春苗才是他娘親生的,而他是那個抱錯的“假少爺”?
李秀芬越看顧春苗越覺得順眼,她本來還擔心,這個軍區大院長大的千金兒媳,會不會很難相處。
這幾天相處下來才發現,其實顧春苗只是性格孤傲清高了一點,沒什麼壞心思,而且只要別人對她好一分,她就會對別人好十分。
不像何占軍這小子,給他個好臉色,他就能直接飛上天!
這麼好的姑娘,顧家兩口子,怎麼就忍心把人趕出來呢?
……
有時候人是真的經不住念叨,李秀芬前腳剛在背後嘀咕了兩句,傍晚的時候,生產隊長就過來捎話了。
“秀芬呐,你兒媳婦的娘家,就是那個顧軍長家裏,給咱公社打電話了,說是找你兒媳婦沒找到,叫她明早給娘家回個電話,有急事!”
李秀芬頓時犯起了嘀咕:“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不會是那個真千金,又想了什麼鬼點子害人吧?”
“行了我知道了。”
李秀芬把顧春苗叫了過來,何占軍也默默跟在身後。
“苗苗啊,你娘家來電話了,叫你明天去公社給他們回個電話,你怎麼想的?顧家那邊……咱還要接着走動嗎?”
顧春苗低頭想了想,搖了搖頭:“走動就不用走動了,我養父母他們……大概也不想讓我跟他們再走動。”
“不過,電話還是回一個吧,養父母他們……畢竟養了我一場,萬一真有急事……”
李秀芬點了點頭:“是該打個電話回去問問情況,別人不厚道,那是別人的事兒,咱自己不能不仁義。”
“這樣,反正明天家裏也要去買點東西,給幫工們做飯,媽陪你一塊去。”
“再把你二姨婆也喊上!”
九道坡生產隊兩大嘴炮強者親自上陣,就不信吵不過他們老顧家!
……
顧春苗設想了很多次,養父母再次聯系自己,會說些什麼。
或許,他們發現了顧思思的真面目,知道他們誤會了自己,帶着愧疚,想要得到她的原諒?
或許,他們只是想知道,自己下鄉之後,在鄉下過得好不好?
可沒想到,電話接通的一瞬間,養母江紅英劈頭蓋臉的責罵,就從電話那頭傳來。
“顧春苗,我還以爲你下鄉改造之後,以前那些壞習慣都改了,沒想到你還是死性不改!”
“居然偷偷寫信給你以前那些同學,到處說思思的壞話,你怎麼這麼壞啊?果然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不是親生的,根子裏就是壞的……”
顧春苗握着電話聽筒,整個人瞬間麻木。
這樣惡毒的咒罵,從曾經最愛自己的養母口中說出來,每一遍,對她而言,都像是一次凌遲。
顧春苗死死咬着唇,眼淚在眼眶裏打着轉。
她兩世爲人,都不知道怎麼跟人吵架,只知道一遍遍的對着電話說:“我沒說過那些話……信也不是我寫的……”
李秀芬在旁邊聽得火星子直冒。
“苗苗,電話給我!”
顧春苗身後,二姨婆李秀蘭也擼起了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