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晚是江寧電視台的記者,父親軍人出身,從小耳濡目染,對那身橄欖綠有着旁人難以理解的崇拜。
她此刻正在白山守備區大門對面,頂着風雪做着新年特別直播。本意是想讓全國人民看看,在這萬家團聚的日子,我華夏的戰士放棄了全家團圓的機會,依舊矗立在崗位上。
直播間彈幕滾動。
“向軍人致敬!有他們在,才有我們的安居樂業!”
“這麼冷的天,還是新年,不用像平常一樣高要求,稍微放鬆一點,兵哥哥都快成雪人了,看着真心疼。”
“不贊網紅,不贊明星,就贊我們的人民子弟兵!”
“我決定了,以後我就嫁給兵哥哥。”
蘇晚晚看着彈幕,心裏也泛起一陣暖流。鏡頭裏,白山守備區大門的哨兵手握鋼槍,身材挺拔,目視前方,任憑雪花落滿肩章,紋絲不動。
……
薛沐陽跋涉了半個多小時,終於看到了白山守備區的大門。漫天風雪中,他身後留下了一串孤零零的腳印。
“噗通!”
一聲悶響,他雙膝重重砸在冰冷的雪地上,正對着軍區門口熠熠生輝的國徽。
他從懷裏掏出那個磨得邊角發亮的鐵盒,顫抖着打開,將裏面承載着一家榮耀的軍功章盡數倒在身前雪地裏。
隨即,他用盡全身力氣,嘶啞着嗓子喊道。
“忠烈之後薛沐陽,請軍區爲我主持公道!”
話音剛落,一個響頭重重磕在地上,額頭與冰冷的地面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
一名哨兵心神劇顫,他當兵幾年,頭一回見到有人敢在軍區門口鳴冤,而且,聽他的話,還是忠烈之後!
他快步跑過去,半蹲下身子,手掌剛搭上薛沐陽的肩膀,就感到一陣刺骨的冰冷。
“孩子,你這是……有什麼情況?”
薛沐陽緩緩抬頭,看到那身熟悉的軍裝,看到那張年輕又關切的臉,一股暖流瞬間沖散了些許寒意,像是漂泊已久的孤舟,終於望見了港灣。
“江寧市,陳鎮遠父子,官商勾結,橫行鄉裏!他們冒名頂替我上大學,多年來對我百般欺辱,欲置我於死地!”
“我薛沐陽,今日用祖輩用命換來的軍功章,向軍區討一個公道!”
說完,又是重重一叩首。
哨兵的目光落在那一地被雪花半掩的軍功章上,瞳孔驟然收縮。
特等軍功章!
那是在炮火連天的歲月,爲立國之戰做出過不世之功的英雄才能獲得的殊榮!
還有……八一軍功章!
轟!
哨兵腦子裏嗡的一聲,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可是和平年代軍人的最高榮譽!這裏,竟然足足有四枚!
再看薛沐陽,鼻青臉腫,嘴角還帶着血痂,臉上甚至有翻卷的皮肉。如此風雪天,他身上竟只穿着一件洗得發白的單衣。
忠烈之後,竟遭如此霸凌!
天塌了!
“你等着,我馬上去報告!”
哨兵的聲音都在發顫,話音未落,人已經像離弦的箭一樣沖回軍區,抓起電話就吼:“給我接政委!快!出天大的事了!”
……
另一邊,蘇晚晚的直播間因爲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徹底炸了。在線人數以一種恐怖的速度瘋狂飆升。
十萬!
二十萬!
三十萬!
一百萬!
蘇晚晚看着手機屏幕上不斷跳動的數字,心髒怦怦直跳。
評論區更是徹底引爆。
“臥槽!21世紀了還有這種事?不能讓英雄流血又流淚啊!”
“忠烈之後雪夜跪軍門……這是被逼到何種絕境,才會用這種方式討公道!”
“主播,快給軍功章來個特寫!讓我們看看英雄的功勳!”
“陳鎮遠?江寧的土皇帝啊,他家在江寧說一手遮天,真不是開玩笑的。”
蘇晚晚萬萬沒想到,一場普通的新年直播,竟會撞上如此炸裂的新聞。記者的本能讓她熱血上涌,她立刻抓緊設備,快步跑了過去。
……
“oh.baby,come.on.yes!”
奢華的總統套房內,陳鵬正與兩名金發碧眼的洋妞揮汗如雨。
刺耳的電話鈴聲再次響起。
“有屁快放!老子正忙着呢!”陳鵬一邊劇烈運動,一邊不耐煩地吼道。
“鵬哥!薛沐陽那小子跑去白山守備區了!他跪在軍區大門口,把家裏的軍功章全亮出來了,讓當兵的給他主持公道!”良子急切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什麼?軍功章?”陳鵬動作一滯,從床上坐起,對着電話咆哮,“那小子瘋了?他家那些破銅爛鐵有個屁用!”
“我哪知道啊!現在有個兵進去報信了!關鍵是,江寧電視台那個叫蘇晚晚的記者正好在那直播,現在全網都傳瘋了,輿論一邊倒啊鵬哥!你快想想辦法!”
“操!”陳鵬心裏咯噔一下,瞬間慌了。他陳家在江寧可以橫着走,但軍區那幫人,可從來不吃他們這一套。
他一把推開纏上來的女人,急忙穿衣服。
“陳公子,別走啊,我們還沒結束呢……”
“滾!”陳鵬眼神凶狠,一腳踹在其中一人的小腹上,那女人痛得當即蜷縮成一團。他現在哪還有心思玩樂,必須馬上去找他爹陳鎮遠商量對策。
……
白山守備區,政委辦公室。
戴軍政委正站在一幅巨大的軍事地圖面前仔細觀看,白山守備區下轄三個團,司令員高連山正帶領他們進行大規模軍事演習,留在軍區的只有兩個連。
“老虎溝,如果敵人在這個地方涌上來的話,我們將措手不及。”
戴軍政委指着一個地方自言自語的說道。
“報告!”
一名戰士敲門而入,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進來。”戴軍頭也不回,聲音沉穩。他研究作戰方案時,最不喜被人打擾。
“報告政委,大門哨兵緊急來電,說有十萬火急之事,需要直接向您匯報。”
戴軍眉頭皺得更深了,他轉過身,銳利的目光掃向面前的年輕戰士:“有什麼事,你們連長都解決不了?需要越級找到我這裏來?”
那迫人的氣勢,讓小戰士瞬間繃緊了身體,說話都有些結巴:“他……他沒說具體情況,只說……是天大的事。”
“胡鬧!”戴軍喝斥一聲,“越級上報,這是大忌!如果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看我怎麼處分他!把電話給我接進來!”
“是!”小戰士如蒙大赦,飛快地跑了出去。
很快,桌上的紅色電話機響起。戴軍壓着火氣,放下鉛筆,一把抓起話筒。
“喂,我是戴軍,大門口出什麼事了?”
聽到政委的聲音,哨兵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用最快、最清晰的語速匯報道:“政委,守備區大門外,忠烈之後,含冤跪地,面前一地的軍功章,要讓我們給他主持公道啊。”
短短一句話,卻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戴軍心上。
“什麼?!”
戴軍的聲音陡然拔高,他參軍數十年,從沒聽過如此荒唐之事!忠烈的後人,竟被逼到要跪在軍區門口鳴冤!
地方上的那些父母官,都死絕了嗎?!
如果此事爲真,他們這些穿着軍裝的人,還有何面目示人!
“你給我聽着!”戴軍的聲音瞬間變得冰冷起來,“立刻!馬上!把他照顧好!我馬上到!”
說完,他“啪”地一聲掛斷電話,轉身從衣架上扯下軍大衣,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警衛員!”
“到!”
“備車!去軍區大門!”
“是!”
……
白山守備區大門。
打完電話的哨兵跑回薛沐陽身邊,語氣裏滿是激動和關切:“孩子,快起來!去我們營區裏暖和暖和!我已經給我們政委打過電話了,他讓你別怕,他馬上就過來!到了這,就跟到家了一樣!”
說着,他伸手去扶。
可薛沐陽卻紋絲不動,他依舊跪得筆直,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
目光所致,是風雪中熠熠生輝的國徽。
那裏,就是他的公道所在。
雪越下越大,仿佛要將天地間的一切不公都徹底掩埋。
突然,刺耳的引擎聲劃破風雪,幾輛軍用越野車帶着一股肅殺之氣,在門口一個急刹。
車門推開,一名身披軍大衣,肩扛將星,面容冷峻如鐵的中年男人,在一衆警衛的簇擁下,大步走入了風雪之中。
戴軍政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