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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歲生日這天,我爲了兩毛錢的塑料袋和超市收銀員吵的面紅耳赤:
“是袋子質量的問題,換新袋子憑什麼收我錢?”
看熱鬧的人說我是“惡人變老了”,爲了兩毛錢爲難人。
可他們不知道,我公公血液病,每月固定三千治療費,
大學剛畢業的兒子每月要補貼他三千塊,
我一個七千塊的工資,省一千塊還要支撐家裏開銷,每一分錢都只能錙銖必較。
丈夫嫌我丟人,當場拂袖而去。
錯過最後一班公交車的我,爲了省錢頂着寒風步行回家。
卻看到朋友圈裏,丈夫的老班花提了新車正在慶賀:
【感謝老同學的十萬塊,助力我升級新坐騎~還給我定了三層蛋糕溫車~】
丈夫在她身邊笑的溫柔,
我慌忙查詢銀行卡,卻發現我這二十多年牙縫裏攢下的十萬塊應急錢消失一空。
手中塑料袋再次墜破,
但這次,我不想補救了。
...
手機那邊的丈夫李志不接電話,我急的太陽穴突突跳。
十萬塊是我自己這麼多年攢下的應急錢,我媽今年七十二,半年前查出心血管梗塞百分之七十,這錢我是打算給她做手術的,卻被李志偷拿了!
灑落一地的東西有公公的蛋白粉、李志的襪子、兒子要吃的進口零食,唯獨沒我半樣東西。
就是因爲這些,剛剛在超市我被嘲笑到抬不起頭。
收銀員給我的塑料袋漏了個口子,換袋子要重新收我兩毛,我沒同意。
“連兩毛錢的塑料袋都斤斤計較,女人一老果然刻薄!”
“別的本事沒有!倒會爲難人家收銀員!戾氣這麼重!日子一定過的很苦!”
我想要據理力爭,但李志卻厭惡打斷,
“張春蘭,更年期就別出門給別人添堵!”
“咱倆一個月工資小兩萬!兩毛錢你折騰什麼?!”
工資小兩萬不假,但他沒說他的工資從來不上交給我。
二十五年前結婚時,他說,
“你的錢就用來支撐家裏日常花銷。”
“我的工資攢下來,到時候給你換大房子!”
從工資一百到現在工資九千,房子的確換了,但只寫了他自己的名字。
電話始終打不通,看着又破了的塑料底,我突然覺得可能不是塑料袋質量不好,而是它承受的太多。
手指勒出的紅印痛麻,我沒撿地上的東西。
打輛車去了朋友圈裏他們定位的飯店。
李志從今早起來就說有事,打扮的光鮮亮麗,躲在衛生間訂飯店,我竟還以爲是老男人開竅給我過生日。
推開包房門,一股熱氣熏的我眼鏡模糊。
“服務員不叫不用進來!別影響我們老同學玩遊戲!”
隔着霧,我看到李志正和一個女人嘴對嘴傳撲克牌。
許紅梅,李志高中時的班花。
年前剛從國外離婚回來,兩人有過一段青澀回憶。
看清是我,包房一震死寂撲克牌應聲落地。
“玩着呢。”
我咧嘴笑了一下,幹涸的嘴唇裂開一道血口子。
“嫂子,我們就是老同學聚會鬧着玩呢…”
有人趕忙打圓場。
許紅梅一身羊絨大衣,臉上畫着精致漂亮的妝。
“春蘭來了呀,今天是我們同學聚會說好不帶家屬,不過你既然來了,就坐吧。”
像是女主人。
我脫下笨重的羽絨服,滿身聚酯纖維靜電噼裏啪啦炸開,頭發炸開貼在臉上。
許紅梅偷笑一下,
“春蘭女人上了年紀也該穿好點,再怎麼說李志在公司也是個經理,你這樣…”
從我進門就沉着臉的李志,再也忍不住過來拽我,
“有什麼事兒回家說,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我一把甩開他,自顧找了個空位坐下,正對那個三層蛋糕。
“我剛問了前台,今天這桌兩千五是李志結的。”
“我確實買不起羊絨衫,李志他爸一個月三千的藥費,兒子的生活費,家裏的開銷都得我拿。”
看着衆人滿臉詫異和尷尬,我盯着許紅梅,
“你看我家都困難成這樣了,你是不是該把那十萬塊錢退回來?”
“拿錢是我的,我不同意給你花。”
我話音剛落,李志上前就把我往外拖,
“你瘋了!超市丟人沒夠!又跑到這兒來散德行!”
我用力掙脫李志又抓又撓,像是個十足的潑婦,二十年磋磨臉面實在比不上我的血汗錢。
“許紅梅!你還我錢!”
“那是我給我媽的手術錢!”
衆人趕忙上前勸架,丟了面子的李志突然抬手給了我一巴掌。
“你他媽給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