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醒來時,正躺在一張陌生的沙發上。

空氣裏有股淡淡的檸檬香薰味,混合着若有若無的咖啡香氣。我坐起身,頭痛欲裂,記憶像破碎的玻璃片——最後的畫面是加班到凌晨,走出辦公樓時腳下一空,然後是無盡的墜落。

“你醒了。”

聲音從左側傳來。

我轉頭,看見一個女人坐在落地窗邊的單人沙發上。午後的陽光斜斜照進來,給她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她約莫二十七八歲,穿着米白色的絲質襯衫,領口解開一顆扣子,露出纖細的鎖骨。下面是深灰色的包臀裙,小腿線條流暢,赤腳踩在淺灰色的地毯上。

她的長相很幹淨——不是驚豔的那種,而是像被雨水洗過的梔子花。齊肩的黑發隨意披散,發尾有些自然的彎曲。臉上帶着淡淡的妝容,但眼下的青色沒有完全遮住。她的手指修長,正握着一個白色的陶瓷咖啡杯,食指無意識地在杯壁上輕輕敲着。

最讓我在意的是她的眼睛。杏眼,瞳孔顏色偏淺,像琥珀。她看着我,眼神裏沒有驚訝,沒有好奇,只有一種深深的、習以爲常的疲憊。

“這裏是……”我開口,聲音沙啞。

“你的第一關。”她放下咖啡杯,站起身。她個子不高,大概一米六出頭,但站姿挺拔,有種職場人特有的利落感。“我是蘇晴。未來七天,這裏是你的臨時住所,也是你的考場。”

“考場?”我掙扎着站起來,大腦還在努力處理信息。

然後,一股冰冷的信息流強行灌入我的意識。

——九九八十一關。每關七天。讓守關女性自願與你發生親密關系。失敗即抹殺。成功進入下一關。

——當前:第一關。守關者:蘇晴,28歲,某互聯網公司運營總監。

——倒計時:6天23小時58分。

我踉蹌了一下,扶住沙發靠背。

“看來規則已經傳達清楚了。”蘇晴走到開放式廚房的中島台邊,拿起一個玻璃杯,接了些水遞給我,“不用太緊張,你看起來還算順眼,至少比上個強。”

“上個?”我接過水,手指在發抖。

“失敗了。”她輕描淡寫地說,轉身開始整理島台上的一疊文件,“第七天凌晨,他崩潰了,想用強的。然後……”她頓了頓,回頭看我一眼,“就‘消失’了。”

她說“消失”的時候,右手五指張開,又迅速握拳,像個無聲的爆炸手勢。

我胃裏一陣翻涌。

“爲什麼是我?”我問出了最老套的問題。

蘇晴笑了。那是她第一個真正的表情,嘴角上揚,但眼睛裏的疲憊更深了。“誰知道呢?系統隨機抓人吧。可能是你加班太多,怨氣夠重,被探測到了?”她拿起一份文件翻閱,“我建議你不要浪費時間去想爲什麼。想想怎麼通關。你有七天,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我在這個陌生的公寓裏摸索。

這是個裝修精致的單身公寓,約莫八十平,現代簡約風格,以灰白爲主調,點綴着少量的墨綠色——墨綠的抱枕,墨綠的餐巾,一盆葉片肥厚的龜背竹。書架上大多是營銷、管理類的專業書,也有幾本東野圭吾的小說和一本翻舊了的《小王子》。整個空間整潔得近乎冷漠,像是樣板房,缺乏生活氣息。

蘇晴大部分時間在工作。

她有一台銀色的筆記本電腦,就放在餐桌一角。她戴着細框眼鏡(之前沒注意到她戴眼鏡),眉頭微蹙,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偶爾她會接電話,語氣禮貌而疏離:“嗯,這個方案還需要調整。”“數據我看過了,轉化率不理想。”“最晚明天中午給我。”

我像個幽靈在房間裏遊蕩。

規則沒有限制我的行動範圍,但僅限於這個公寓。大門打不開,窗戶是封死的。我試着和蘇晴搭話,她回答得簡短而務實。

“你是做什麼的?”

“運營。”

“這個……遊戲,持續多久了?”

“對你來說是第一關,對我而言是日常。”她頭也不抬,“我是第幾個守關者?不記得了。系統會定期清洗我的部分記憶,只保留必要的認知。”

“清洗記憶?”我抓住了關鍵詞。

她終於從屏幕前抬起頭,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不然呢?如果記得每一個失敗者的臉,我可能早就瘋了。”她看着我,眼神平靜,“你也在被清洗的範圍裏。七天後,無論你成功還是消失,我都會忘記你。所以不用有心理負擔。”

她說得那麼理所當然,我卻感到一陣寒意。

第一天在詭異的平靜中度過。

蘇晴六點準時結束工作,做了簡單的晚餐——煎雞胸肉、水煮西蘭花、糙米飯。她問我要不要一起吃,我點頭。我們相對無言地吃飯,只有餐具碰撞的輕微聲響。

“你不好奇我的名字嗎?”我問。

“林辰,26歲,廣告公司文案,單身,老家在江南,喜歡看電影和煮咖啡。”她嚼着西蘭花,語氣平淡,“系統給了基礎資料。但那些不重要。”

“那什麼重要?”

“你能不能在七天內,讓我‘自願’。”她特意強調了最後兩個字。

夜裏,我睡在沙發上。蘇晴給了我一條毯子,是那種灰白格子的法蘭絨毯,柔軟但單薄。她進臥室前,回頭說:“建議你好好規劃時間。前幾個都太急躁,第三天就想動手動腳,很下頭。”

門輕輕關上。

我躺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上隱約的紋路。這一切太不真實了。我想起父母,想起明天本該交的稿子,想起樓下的流浪貓我還沒喂。然後我想起“抹殺”——這個詞冰冷而具體,像把刀懸在喉嚨。

第二天,我決定觀察。

蘇晴的生活規律得像鍾表。七點起床,洗漱,做早餐(燕麥杯和黑咖啡),工作到十二點,午休半小時,繼續工作到六點,運動半小時(她在客廳鋪瑜伽墊做拉伸),晚餐,偶爾看書或看劇,十一點睡覺。

她幾乎不笑,也不顯露任何情緒波動。她像一台精密的儀器,每個齒輪都嚴絲合縫地運轉。我試圖找話題聊電影、聊旅行、聊美食,她都能接話,但總隔着一層透明的牆。

第三天下午,我抓住她喝咖啡的間隙。

“你不想離開這裏嗎?”我問,“我是說,徹底離開這個遊戲,回到真實世界。”

蘇晴端着咖啡杯的手停頓了半秒。“什麼是真實世界?”她反問,“我在這裏有記憶開始,就在這個公寓裏。外面什麼樣,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抿了一口咖啡,“而且,離開這裏,我又能去哪兒?去做什麼?”

“過你自己的生活啊。”我說。

“我連‘自己’是什麼都不確定。”她放下杯子,語氣終於有了一絲波動,是極淡的嘲諷,“系統給我的設定是‘互聯網公司運營總監’,我就扮演這個角色。至於蘇晴真正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想要什麼……這些可能早就被清洗掉了。我只是個守着關卡的NPC,而你,是臨時的玩家。”

那一刻,我看見她眼底一閃而過的空洞。

第四天,我開始焦慮。

倒計時像達摩克利斯之劍。我試過更主動的關心——幫她整理文件,誇她煮的咖啡好喝,在她做瑜伽時遞毛巾。她禮貌地說謝謝,但眼神沒有變化。那種“自願”所需要的情感漣漪,一絲一毫都沒有。

第五天夜裏,我做了噩夢。

夢見自己失敗,身體從四肢開始化爲光點消散。我驚醒,渾身冷汗,一抬頭,看見蘇晴不知何時站在沙發邊。她穿着淺灰色的絲綢睡裙,長發披散,手裏端着一杯水。

“做噩夢了?”她問。

我點頭,接過水猛灌幾口。

“正常。”她說,“第五天到第六天是崩潰高發期。上個是在浴室裏割腕,被系統及時修復了。”她說得像是報告天氣。

“你就這麼平靜嗎?”我啞着嗓子問,“看着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來,然後消失?”

蘇晴沉默了一會兒。月光透過百葉窗,在她臉上切出明暗相間的條紋。“剛開始不平靜。”她輕聲說,“會哭,會做噩夢,會質疑這一切。但系統會‘矯正’。矯正幾次後,就麻木了。”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這雙手,可能碰過很多消失的人。但我記不清了。這是仁慈,還是殘忍?”

這是她第一次露出類似“脆弱”的神情。

第六天,轉折點來了。

下午,蘇晴接到一個長時間的電話。她起初語氣平靜,但漸漸繃緊。“這個責任我們不能背。”“數據是你們提供的。”“我要和總監直接談。”

掛斷電話後,她把手機重重摔在沙發上。

然後她走到窗邊(那扇打不開的窗),背對着我,肩膀微微發抖。她在哭。沒有聲音,但我看見她抬手擦臉的細微動作。

我猶豫了。這是機會嗎?趁虛而入?但規則是“自願”,趁她情緒崩潰時接近,算真正的“自願”嗎?

我最終只是走過去,遞上一盒紙巾。

她沒接。過了很久,她轉過身,眼睛通紅,但表情已經控制住了。“抱歉,失態了。”她說,“工作上的事。”

“即使是虛擬的工作,也會煩心啊。”我說。

她看了我一眼,忽然笑了,帶着淚的那種笑。“你知道嗎?你比之前的都有耐心。他們到這個階段,早就撲上來了,以爲情緒波動就是突破口。”

“那你希望我撲上來嗎?”我試探着問。

“不希望。”她走向廚房,“但系統希望。系統設定的‘測試’,就是看你們會不會被欲望和恐懼支配,變成野獸。”她打開冰箱,拿出兩罐啤酒,“喝嗎?”

我們坐在餐桌兩頭喝啤酒。窗外是永遠不變的夕陽景象——系統設定的背景板。

“跟我說說你吧。”蘇晴說,“真實的你。不是資料上那些。”

我愣了愣,開始講。講我小時候在河邊抓螃蟹,講大學時和哥們兒通宵打遊戲,講寫不出文案時在辦公室踱步,講樓下那只總是對我哈氣的橘貓。瑣碎的,無聊的,真實的生活片段。

她安靜地聽,偶爾問一句“後來呢”。

“你呢?”我問,“哪怕一點點真實的記憶,有沒有留下來?”

蘇晴轉動着啤酒罐,金屬表面凝結的水珠滑落。“有一個片段。”她聲音很輕,“不知道是不是被清洗時漏掉的。我坐在某個公園的長椅上,有人在旁邊笑,陽光很好,空氣裏有桂花香。就這些。”她抬起頭,“那個人是誰,爲什麼笑,我不知道。可能只是系統制造的殘影。”

第六天的夜晚格外漫長。

倒計時還剩最後十八小時。我知道我必須行動了。但每一次靠近,她都會微微後撤——不是身體上的,是眼神裏的那道牆又豎起來了。

第七天,凌晨四點。

我躺在沙發上失眠。突然,我聽見壓抑的抽泣聲。

悄悄起身,看見蘇晴坐在餐桌旁,面前攤着一堆文件,電腦屏幕的光映着她滿是淚痕的臉。她在哭,這次沒有掩飾,肩膀劇烈聳動,像個迷路的孩子。

我走過去,沒有碰她,只是拉了把椅子坐下。

“蘇晴。”我叫她的名字。

她抬起淚眼朦朧的臉。

“我害怕。”我說。這句話脫口而出,沒有任何算計。“我怕死,怕消失,怕再也見不到爸媽。但我也怕……怕我真的用什麼手段‘通關’了,我就不是我了。”我聲音發顫,“這幾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變成一個只會算計、利用別人情緒的人,那就算活着出去,又算什麼?”

她怔怔地看着我。

“所以,”我深吸一口氣,“我不想對你用任何技巧了。最後這幾個小時,我們就當是兩個被困在這裏的普通人,說說話,好嗎?我不碰你,不試探你。你也不需要‘自願’做什麼。”

蘇晴的眼淚流得更凶了。她低下頭,額頭抵在交疊的手臂上,哭了很久。然後她抬起頭,擦幹臉,做了一個讓我意外的動作。

她伸手,輕輕碰了碰我的臉頰。

指尖微涼,帶着淚的溼意。

“你知道嗎,”她聲音沙啞,“你是第一個……在最後時刻,選擇不‘進攻’的人。”她站起來,走到我面前。我們的距離很近,我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混合着淚水的鹹澀。

“系統要測試的,也許不是‘欲望’。”她輕聲說,“而是‘理解’,是哪怕在絕境裏,還能把對方當人看的能力。”

她捧住我的臉。

“閉上眼睛。”她說。

我閉上眼。然後,一個輕柔的吻落在我的唇上。短暫,克制,像一片羽毛掠過。與此同時,一滴溫熱的淚滑落,滴在我的手背上。

【第一關通關】

冰冷的系統音在腦中響起。

蘇晴退後一步,表情恢復了最初的平靜,只是眼睛還有些紅。“恭喜。”她說,“你會被傳送到下一個關卡。而我……”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很快會忘記這一切。”

“那滴淚……”我看着手背。

“送你的紀念品。”她轉身走向臥室,“再見,林辰。祝你好運——雖然這祝福很快會從我的記憶裏消失。”

門關上了。

我站在原地,手背上那滴淚的觸感還在。然後,公寓開始扭曲、分解,像褪色的油畫。在最後的景象裏,我看見臥室門悄悄開了一條縫,蘇晴的眼睛在陰影中看着我,嘴唇動了動,似乎說了句什麼。

但我聽不清了。

下一秒,天旋地轉。

我落在新的地方。是個古色古香的房間,有熏香的味道。腦中倒計時重置:6天23小時59分。

我低頭看手背。那滴淚的痕跡還在,微微發着光。

然後我沖進這個新房間的洗手間,趴在馬桶邊幹嘔起來。沒有吐出什麼東西,只是胃部劇烈痙攣。鏡子裏的人臉色蒼白,眼睛裏有血絲,嘴唇上還殘留着那個吻的幻覺——柔軟的,悲傷的,充滿告別意味的。

我打開水龍頭,用冷水狠狠洗臉。

抬起頭時,我盯着鏡子裏的自己。

“活下去。”我對自己說,“但要記得你爲什麼活下去。”

門外傳來腳步聲,輕盈如貓。一個新的聲音響起,帶着慵懶的笑意:“喲,這次來的,是個會在洗手間發呆的傻子?”

第二關,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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