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寄存處】
【前三章主要鋪墊,第六章開始就有讀者大大想看的了,各位讀者大大一定要看到第六章再決定要不要棄書】
嗚嗚嗚。
嗚嗚嗚。
高偉聽着耳邊嗚嗚的哭聲有一些恍惚。
破舊的土坯房子,簡陋的家具,發黃的牆上掛着的偉人照片的海報。
掉漆的木桌子上擺着一個有些掉色的大紅花搪瓷茶缸。
兩個漂亮的姑娘趴在床邊哭的梨花帶雨。
一個虛弱得像風中殘燭的聲音自身側響起,高偉猛地轉頭,心髒驟然縮緊。
“小偉,你答應師傅吧。”病床上五十六歲的獵人師傅徐建國躺在床上。
無力而又祈求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高偉。“師傅對不起你啊,留下一堆爛攤子沒處理掉。
師傅現在就信任你一個人了,我走後一定要照顧好薇薇和嬌嬌,算師傅求你了。”
徐建國慘白的臉上布滿淚痕。
“你挑一個當媳婦吧,另一個就嫁給瘸子吧,雖然他愛喝酒人品不行,但總比餓死強啊。一定要照顧好他們兩個啊。”
高偉的視線掃過床邊。
左邊的是大女兒徐薇,梳着兩條粗黑的麻花辮,辮梢用紅繩系着,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袖口磨破了邊,她哭得最凶,肩膀抖得像秋風裏的落葉,眼淚啪嗒啪嗒砸在胸前,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右邊的是小女兒徐嬌,比姐姐矮半頭,眼睛又大又亮,此刻卻紅腫得像核桃,她咬着嘴唇,強忍着不哭出聲,可那眼淚還是順着臉頰往下淌,滴在磨得光滑的水泥地上,暈開一小圈溼痕。
兩個姑娘都生得俊俏,大女兒二十一歲,二女兒十八歲,是周邊數得着的年輕漂亮的俊丫頭。
只是此刻被悲傷籠罩,臉色蒼白,沒了半分往日的鮮活。
看着這似曾相識的一幕,高偉想起來了,這是師父去世的那一天。
我這是重生了嗎?
不出意外是的。
重生到了1977年的夏天。
思緒回到前世,上一輩子,就是在這個時候,師父也是這樣躺在床上,用最後一口氣求他。
可那時候的他,心裏裝着隔壁村子那個巧舌如簧的對象,被對方幾句“你要是接了這兩個拖油瓶,這輩子就別想和我結婚”的話嚇的不敢答應師父。
上輩子的他含糊的敷衍了師傅,說什麼“會照拂”,卻在師傅走後,在那個女人的插手下,沒有去幫助姐妹倆個一點。
他記得姐妹兩個被討債的堵門,最後上門收房子,把他們趕出家門。
他記得徐薇爲了掙錢還哥哥欠的賭債債,去城裏黑市偷偷賣東西,被地痞流氓調戲。
記得徐嬌發高燒,沒錢看醫生,差點燒壞了腦子。
記得瘸子上門強娶,姐妹兩個寧死不嫁,餓死也不同意。
最後,還不上債被逼的走投無路的姐妹倆,在一個飄着細雨的清晨,投河自盡。
那天的雨不大,卻澆透了高偉的心。
可等他明白過來時,一切都晚了。這成了他一輩子的痛,午夜夢回,總能聽見她們絕望的哭喊。
高偉一輩子都陷入了深深地自責。
“這孩子……你倒是說話啊……”旁邊一個幫忙照看的鄰居忍不住催促,“你師傅還吊着最後一口氣,就等你句話呢!”
徐建國的眼睛又亮了些,像是回光返照,他死死攥着高偉的手,那只手枯瘦如柴,指節卻硬得像鐵,“小偉……算師傅求你……她們兩個性子軟……應付不來那些討債的。”
高偉猛地回神,胸腔裏翻涌着巨大的悔恨和愧疚,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看着師傅那雙充滿期盼的眼睛,看着床邊兩個哭得肝腸寸斷的姑娘,前世的懦弱和自私像針一樣扎着他的良心。
“師父!”他猛的站起來,聲音因爲激動而有些發顫,卻異常堅定,“您放心去吧!我答應您!”
徐建國的眼睛猛地睜大了些。
“我高偉在此立誓,”高偉一字一頓,目光掃過床上的師傅,又落在兩個姑娘身上,語氣重得能砸在地上,“這輩子,我一定照顧好她們姐妹兩個!有我一口吃的,就絕對少不了她們姐妹倆的!”
上一世的猶豫和敷衍,已經害死了她們。
這輩子,他怎麼可能再做那樣的蠢事?
至於娶誰他沒有選。
小孩子才做選擇,他兩個都要了。
他要時時刻刻護着她們兩個,讓她們兩個這輩子衣食無憂的活下去。
徐建國似乎沒料到他會這麼說,愣了一下,隨即,那深陷的眼窩裏緩緩流出兩行渾濁的淚。
“委屈你了……孩子。可……李秀梅那邊……你怎麼辦啊……”
李秀梅也就是高偉現在談婚論嫁的對象。是隔壁李家莊的人,長得一般性格強勢活潑,前世高偉就是被她這大大咧咧主動追到的。
可前世他不知道的是,這渣女已經懷孕了,是想找接盤俠。
上輩子不僅沒有幫助姐妹倆個,還給別人養了一輩子孩子。到頭來什麼都沒有。
這輩子一定不能讓這種事發生,一定照顧好姐妹倆個,再狠狠的報復這對狗男女,讓這對狗男女身敗名裂。
“師傅你放心,李秀梅那邊我來說,我不會和她在一起了。”
師傅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扯出一個釋然的笑,那笑容很輕,像放下了千斤重擔。
“好……好……”他喃喃地說,攥着高偉的手慢慢鬆開,眼睛裏的光亮一點點黯淡下去,最後徹底熄滅了。
“爹——!”
“爹——!”
兩聲淒厲的哭喊同時響起,徐薇和徐嬌撲到床邊,死死抓着徐建國已經冰冷的手,哭得撕心裂肺。
那哭聲裏的絕望和無助,像重錘一樣砸在高偉心上。
高偉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喉嚨口的哽咽。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師父走了,他得幫忙撐起這個家。
他上前一步,輕輕拍了拍徐薇的肩膀,聲音盡量放平緩:“薇薇,嬌嬌,節哀。”
兩個姑娘哭得太投入,根本沒聽見他的話。
高偉不再多言,轉身就往外走。他得趕緊回家,回家拿錢,先把師父的後事張羅起來。
七十年代的葬禮雖不講究鋪張,但該有的規矩不能少,得盡快安排。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那間狹小的屋子,門外的陽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看着農村路上來來往往的人影。
他真的回來了。
這一次,他絕不會再讓悲劇重演。
徐嬌,徐薇,有他在,誰也別想再欺負她們。
還有那個惡毒的女人這輩子一定要讓她付出代價。
高偉攥緊了拳頭,指節因爲用力而泛白,他加快腳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陽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堅定而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