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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沒有走遠,而是繞到了巷子口的一堆廢棄油桶後面。
從這裏,正好能把江馳看得一清二楚。
雪越下越大,江馳已經凍得嘴唇發紫,但他臉上卻掛着一種詭異的期待。
終於,巷子口傳來了高跟鞋踩在雪地上的聲音。
那是個穿着紅色呢子大衣,燙着大波浪,嘴裏還嚼着泡泡糖的女人。
正是蘇酥。
江馳一見到她,原本僵硬的身體劇烈掙扎起來,眼神亮得嚇人。
前世,我把江馳背回家後,蘇酥確實來找過麻煩,說這巷子是她的地盤,勒索了我五塊錢。
沒想到在那充滿濾鏡的回憶裏,江馳竟把她美化成了拯救他的天使。
蘇酥路過垃圾桶,嫌棄地捂住鼻子,看都沒看地上的人一眼,抬腳就要跨過去。
江馳急了,拼命從喉嚨裏擠出聲音:“小姐!救救我!我是江家的少爺,我會彈鋼琴!”
聽到江家少爺,蘇酥停下了腳步,但也只是吐了個泡泡。
“江家少爺?就你這就剩半口氣的死狗樣?”
“真的!只要你救我,以後我的錢都給你!我會成爲世界第一的鋼琴家,我會給你無盡的榮耀!”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這種大餅對於一般人來說太虛了,但蘇酥是個混混,她聽到了錢。
蘇酥蹲下身,那雙塗着豔俗指甲油的手直接伸進了江馳的懷裏亂摸。
“錢呢?現在有錢嗎?”
江馳凍僵的臉紅成了豬肝色,卻還保持着所謂的風度:“現在沒有......但我有一塊金表!”
他哆哆嗦嗦掏出一塊懷表。
蘇酥眼睛瞬間直了,一把搶過來用牙咬了一口:“呦,真是金的。”
“那你背我去醫院,我們......”
“行,既然給錢了,老娘就發發善心。”
蘇酥力氣還沒我大,她根本背不動一米八幾的江馳。
她罵了一句髒話,直接拽住江馳的一條腿,像拖死狗一樣在在那滿是碎石和冰渣的雪地上拖行。
前世我怕弄疼他,是用板車墊着棉被把他拉回去的。
看着江馳的後背在地上磨得血肉模糊,腦袋還在台階上磕了好幾下,我滿意地回了紡織廠宿舍。
這一世,我終於可以安心搞我的刺繡事業了。
前世爲了他,我那雙本該繡出龍鳳的手,最後只能用來洗手作羹湯。
我剛回到宿舍收拾好行李,準備辭職去南方的服裝廠闖蕩。
門突然被踹開,蘇酥氣喘籲籲地沖進來。
“喂!那個誰!林織是吧!”
我皺眉:“幹什麼?”
“跟我走一趟!”
她不由分說拽着我往外走,一直拖到個破診所門口,指着躺在門板上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的江馳。
“你會針線活吧?這診所大夫不在,你給他把傷口縫一下。”
江馳此刻已經燒得迷糊了,但一聽到我的名字,立刻像詐屍一樣驚恐大叫:“不!別讓她碰我!我不欠她的!讓她滾!”
我冷笑一聲,後退兩步:“看來這位少爺很有骨氣。他這手一看就是凍傷加壓迫性骨折,需要去大醫院做手術,我只會繡花,縫不了人肉。”
蘇酥翻了個白眼:“去大醫院?你有錢嗎?”
江馳用那只沒受傷的手死死抓着蘇酥的衣角,深情款款:“酥酥,不用她的臭錢!你去幫我借一點,等我回了江家,百倍千倍還給你!”
蘇酥一聽要借錢,臉色瞬間變了。
我好心問了一句:“你要給他墊醫藥費嗎?”
蘇酥啐了一口:“呸!想什麼呢?老娘那金表還沒賣出去呢,誰知道是不是鍍金的?萬一救活了個廢物賴上我怎麼辦?”
“那這人......”
“扔這兒唄,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把他拖過來已經仁至義盡了,還想讓我倒貼錢?做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