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聞王朝氣運,非一世可定鼎。自軒轅開疆,夏禹鑄鼎,天下分合皆有定數。昔大周立國二百四十載,幅員萬裏,轄青,幽,冀,並,兗,豫,徐,司,涼,益,荊,揚,交共海內十三州,帶甲百萬,戶列四萬萬之衆,本有萬世不易之基。
然月滿則虧,道窮則變。至蕭逸嗣位,朝綱日頹。天子溺於宮闈,崇信閹宦宋昊,偏任佞臣朱煒。司禮監掌批紅之權,內閣得鬻爵之利,更兼三省六部貪墨成風,九邊鎮守克扣糧餉。致使江南蠶桑絕於重賦,幽燕耕織毀於徭役,黃河兩岸餓殍塞川,大江以南鬻子盈市。
尤可痛者,北疆胡虜屢犯邊塞,朝廷不思整軍經武,反輸金帛以求和,割幽並二州之地,行叔侄之禮。狼煙照徹甘泉宮,胡笳驚破未央柳,天下志士拊膺切齒,皆言“周室氣數盡矣”。
時有青州東萊伍氏兄弟,兄德榮性烈似火,弟德雲智深如海,本以鹽梟之身暗結四海豪傑。見百姓析骸易子,官倉陳粟腐粟,遂聚亡命於岱嶽,焚黃表於東海,言“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揭竿而起。
當是時也,泰山晝晦三日,東海夜涌赤潮,欽天監奏稱“紫微晦暗,妖星犯闕”。故老相傳:“金陵王氣盡,青州兵戈起。”
然天命之征,終須人事之應。
大周永興九年,青州東萊郡黃縣。
夜深人靜,西面城牆因年久失修坍塌出幾處缺口。一支車隊正悄無聲息地由此通過。數十名手持利刃的壯漢高舉火把,在黑暗中緊張地指揮調度,無一人敢鬆懈——馬車上滿載的,不僅是私鹽,更有伍府管事伍豪從綠林暗中購得的大批刀槍劍戟,皆是違禁之物。
與此同時,伍家莊園內卻是另一番景象。鹽梟首領伍德榮的府邸燈火通明,院中聚集了千餘名伍家豢養的打手與家兵,個個手持利刃,肅立四方。中央整齊地擺放着十三把交椅,其中十二把已坐滿伍氏“德”字輩的族人。這些漢子虎背熊腰、面相凶悍,此刻卻皆沉默不語,只漠然擦拭着手中的長刀。
“大哥到——”
前廳一聲高喊,一名身高八尺、膀大腰圓的壯漢披着大氅,帶着數十名親信大步走入。椅上十二人齊刷刷起身,恭敬抱拳:“大哥!”
伍德榮笑容滿面,回禮道:“諸位弟兄,別來無恙乎?”
“托大哥洪福!”
一番寒暄後,伍德榮走向首座,衆人隨之落座。不等他開口,老三伍德寶便搶先問道:“大哥,六弟德雲還沒到?要不要我去看看?”
伍德榮擺手一笑:“三弟穩坐。六弟我已派他攜重金前往州府,打點上官、麻痹官府,爲咱們起事再爭取三日之機。”
此話一出,滿座譁然。
“看來大哥是動真格了!”
“早就想領教官兵有幾斤幾兩!”
“肅靜!聽大哥說!”老四伍德茂洪聲喝道,壓下議論。
伍德榮不慌不忙,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緩緩道:“具體情況,諸位都清楚。這是誅九族的大罪,若有誰想退出,現在還來得及。”
衆人聞言大笑。伍德茂打趣道:“大哥,既是誅九族,咱們伍家誰跑得掉?”
伍德榮亦笑而不語,起身以手撫過身旁梁柱,忽而神色一凜,肅然道:“既如此,即刻行事,遲則生變——伍德奇聽令!”
“在!”老二伍德奇踏步上前,拱手待命。
“命你爲平周將軍,率老四、老七、老九,領兵五百,直取南城!”
“得令!”伍德奇與伍德茂、伍德行、伍德通四人抱拳應聲,大步出府,迅速集結五百部衆,趁夜撲向南城。
“伍德寶(老三)聽令!”
“在!”
“命你爲奮武將軍,領兵五百,務必於今夜占據軍營,不得有誤!”
“遵命!”伍德康領命而去,率手下五百人隱入夜色。
伍德榮環視餘下衆人,聲如沉鍾:
“餘者隨我——攻占縣衙!”
“是!主公!”
就在伍氏族人緊密鑼鼓的準備起事時,殊不知黃縣城外的官道上,東萊郡守備李懷正帶領三千甲士而來,這一夜,注定將是一場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