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影視城某五星級酒店套房內,燈火通明。
白芊芊盤腿坐在價值不菲的波斯地毯上,身上是皺巴巴的皮卡丘連體睡衣,頭頂的睡帽耷拉下來一個黃色的閃電尾巴。她面前攤開着一本厚厚的《演員的自我修養》,書頁上卻密密麻麻畫滿了各種角度的……烤串兒。
炭火要旺,肥瘦要相間,孜然辣椒面兒撒得要均勻,最好還能配上點藝術性的、仿佛能穿透紙頁冒出來的青煙——這,就是白芊芊研究了半宿的“表演核心”。
手機突兀地炸響,來電顯示是“周扒皮經紀人”。
白芊芊一個激靈,手忙腳亂地把“烤串兒秘籍”塞到屁股底下,清了清嗓子,接通電話,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像剛睡醒:“喂……周哥,這麼晚……”
“睡睡睡!你還睡得着?!”經紀人周銘的咆哮聲幾乎要掀翻屋頂,“我的小祖宗!你又上熱搜了!這次是因爲什麼?啊?!你自己去看看!‘白芊芊 人間彈幕機’!‘白芊芊采訪笑劈叉’!你能不能有點頂流女明星的自覺?!”
白芊芊把手機拿遠了一尺,無辜地眨眨眼:“我昨天那個采訪……不是挺好嗎?記者問我保持身材的秘訣,我說‘主要靠呼吸,畢竟停了挺危險的’,多真誠啊。他們不是老嫌明星回答太官方嘛。”
周銘在那頭氣得直抽氣:“真誠過頭了就是沙雕!是智障!你的對家現在都在發通稿嘲你腦袋空空!代言方都快把我電話打爆了!再這樣下去,你‘娛樂圈神顏’的牌子就要換成‘娛樂圈諧星’了!”
“諧星也挺好嘛,給大家帶來快樂……”白芊芊小聲嘀咕。
“好個屁!”周銘怒吼,“現在有個救命的機會,你給我聽好了!公司好不容易給你談下來的——跟容蓁搭檔,拍雙女主劇《傾城》!”
白芊芊瞬間坐直了,連睡衣帽子上的皮卡丘尾巴都抖了抖:“容蓁?那個容蓁?”
那個出道即巔峰,橫掃國內外演技大獎,冷豔高貴,被譽爲“娛樂圈最後一位貴族”的容蓁?那個傳說中能用眼神殺人,用氣場凍死蚊子的容蓁?
“對!就是那個容蓁!”周銘語氣沉重,“這部劇是S+大制作,名導名編,沖獎去的。你跟容蓁綁定,就是借她的口碑給你洗掉‘沙雕’標籤,提升逼格!這是你轉型實力派的最好機會,也可能是……最後的機會。”
白芊芊咽了口唾沫。和容蓁演戲?光是想象一下對方那雙清冷疏離的眸子掃過來,她就覺得室溫驟降十度。這哪兒是提升逼格,這簡直是極限求生。
“周哥,”她弱弱地問,“容影後……她同意跟我搭檔?她不是最討厭炒作和花瓶嗎?”尤其是她這種,公認的、除了臉一無是處的花瓶。
周銘沉默了兩秒,語氣更沉了:“容蓁那邊……提了個條件。劇集拍攝期間,你們需要配合宣傳,進行一系列的‘親密互動’,營造……CP感。”
白芊芊:“……啊?”
“簡單說,就是讓你們‘協議戀愛’。”周銘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來的,“對外是真情侶,對內是同事。劇播完,熱度過了,再找機會‘和平分手’。”
白芊芊腦子裏“嗡”的一聲,仿佛有一萬只皮卡丘在跳踢踏舞。協議戀愛?和容蓁?那個行走的冰山?這劇情是不是拿錯劇本了?應該是《這個殺手不太冷》而不是《冰山融化實錄》吧?
“不是,周哥,這……”
“沒有商量餘地!”周銘斬釘截鐵,“明天上午九點,公司會議室,容蓁親自過來籤協議。你,給我打扮得像個人樣!不許穿皮卡丘!不許說怪話!把你那些清奇的腦回路都給我塞回腦子裏鎖好!要是搞砸了,你就等着回家繼承你爸那個……那個養豬場吧!”
“啪!”電話被掛斷。
白芊芊握着手機,呆坐在地毯上,消化着這枚重磅炸彈。和容蓁演情侶?還是協議的那種?她腦子裏不受控制地開始播放小劇場:容蓁穿着高定禮服,優雅地切着牛排,而她穿着皮卡丘睡衣,在旁邊啃烤串,還試圖把一串烤腰子遞給容蓁:“蓁蓁,嚐嚐,大補!”
“噗——”白芊芊自己被這畫面逗笑了,笑着笑着又垮下臉。
完犢子了。這任務難度,堪比讓哈士奇去拉雪橇還不許它拆家。
她嘆了口氣,目光落在被她壓在屁股底下的《演員的自我修養》上,伸手抽出來,看着封面上莊嚴肅穆的大師頭像,虔誠地合十拜了拜:“大師,保佑我明天別被容影後的氣場凍成冰雕。如果能活着回來,我給您燒點……嗯,紙錢可能不太環保,我給您點贊投幣轉發三連?”
第二天上午八點五十分。
星光娛樂會議室門口,白芊芊深吸了一口氣。
她今天絕對是“像個人樣”的典範。一身剪裁得體的香奈兒早春套裝,妝容精致,長發挽起,踩着七厘米的Christian Louboutin,每一步都努力走出優雅從容。
然而,當她推開會議室的門,看到裏面已經端坐的身影時,差點當場表演一個平地摔。
容蓁已經到了。
她穿着簡單的白色絲質襯衫,黑色西裝褲,身形清瘦挺拔,正微微側頭聽着旁邊助理低聲說着什麼。晨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在她身上,勾勒出完美的側臉線條,長睫低垂,氣質清冷得像山巔終年不化的積雪。
聽到開門聲,容蓁抬眸看了過來。
那雙眼睛,果然如同傳聞中一樣,漂亮得驚人,也冷得驚人。平靜無波,像兩潭深不見底的寒泉,瞬間就能將人的靈魂吸進去凍結。
白芊芊的心髒不爭氣地漏跳了一拍,腦子裏瘋狂刷屏:媽媽我見到真仙女了!就是仙女的體溫可能有點低……
她強行穩住心神,扯出一個自認爲最得體、最不“沙雕”的微笑,走過去伸出手:“容老師,您好,我是白芊芊。”
容蓁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兩秒,那眼神似乎帶着某種審視的意味,然後才緩緩起身,伸出纖長白皙的手,與她輕輕一握。
指尖微涼,觸感細膩。
“容蓁。”聲音也如本人,清冽悅耳,但沒什麼溫度。
兩人落座,雙方經紀人開始公式化地寒暄,介紹項目,確認協議條款。
白芊芊正襟危坐,努力扮演一個“安靜的花瓶”,眼神卻忍不住往容蓁那邊瞟。近距離看,容影後真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皮膚好得連毛孔都看不見。就是……她面前那杯水,從進來就沒動過,難道仙女都是喝露水的?
“……關於協議戀愛期間的互動尺度,以及公共場合的注意事項,兩位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嗎?”周銘說完,看向容蓁和白芊芊。
白芊芊立刻搖頭,表示一切聽從組織安排。
容蓁纖長的手指輕輕點着桌面,目光轉向白芊芊,終於主動說了第二句話:“白小姐。”
“啊?在!”白芊芊條件反射般坐得更直。
“協議期間,”容蓁的語氣平淡無波,仿佛在陳述天氣預報,“希望我們能彼此尊重,專業合作。我不希望看到任何……超出協議範圍的,不必要的麻煩。”
白芊芊點頭如搗蒜:“明白明白!容老師您放心,我很有職業操守的!保證完成任務,不該想的不想,不該問的不問,不該吃的……呃,盡量不吃。”她差點順嘴說出“不該吃的烤串不吃”。
容蓁似乎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看着她,沒說話。
氣氛有一絲絲的尷尬。
白芊芊絞盡腦汁想挽回一下形象,證明自己雖然沙雕,但也是個有思想深度的沙雕。她看到容蓁手邊放着一本英文原版書,封皮看起來很高深的樣子,靈機一動,試圖展現自己的文化素養:“容老師也喜歡看書啊?這本書……看起來很有哲理的樣子,書名是叫……《The Art of Not Giving a F**k》嗎?”
她最近剛好在學英語,對這個書名印象頗深。
話音落下,會議室裏死一般的寂靜。
周銘捂住了臉。容蓁的助理嘴角抽搐了一下。
容蓁緩緩地、緩緩地眨了下眼睛,看着白芊芊那雙寫滿了“快誇我博學”的亮晶晶的眸子,沉默了三秒鍾,然後用一種極其復雜的語氣,清晰地說道:
“這是《時間簡史》。”
白芊芊:“……”
周銘:“……”
助理:“……”
白芊芊感覺自己的臉頰溫度瞬間飆升,恨不得當場挖個地道通到燒烤攤避難。她幹笑了兩聲,試圖挽救:“哈、哈哈……我說呢,這封面看起來就……很時間,很簡史……霍金老師,牛逼!”
容蓁定定地看着她,那雙清冷的眸子裏,似乎極快地掠過了一絲……難以形容的情緒?像是驚訝,又像是……忍俊不禁?
但下一秒,又恢復了古井無波。
她端起面前那杯一直沒動過的水,輕輕抿了一口,放下杯子,對周銘說:“協議沒問題,可以籤了。”
籤完字,容蓁起身,微微頷首:“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走到門口,她腳步頓了頓,回頭看了白芊芊一眼。
白芊芊還沉浸在“把《時間簡史》認成髒話藝術”的社死現場中,表情呆滯。
容蓁紅唇微啓,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淡淡留下一句:
“白小姐,”她頓了頓,“下次采訪,可以試試說……保持身材的秘訣是少吃多動。”
說完,轉身離開,留下一個清冷絕塵的背影。
白芊芊石化在原地。
半晌,她猛地抓住周銘的胳膊,眼神驚恐:“周哥!她是不是在嘲諷我?她肯定覺得我是個智障了!完了完了,這協議戀愛第一天就要崩啊!”
周銘無力地擺擺手:“崩不了……容影後居然沒當場解約,還給了你建議,已經是菩薩心腸了。芊芊啊,”他語重心長,“從今天起,你給我把‘謹言慎行’四個字刻在腦門上!”
白芊芊欲哭無淚。
和容蓁的“協議戀愛”,這開局,怎麼看都像是……地獄難度級別的歡樂喜劇人。
她仿佛已經看到,自己這只沙雕,即將在容影後這座冰山面前,撞得頭破血流的未來了。
哦,不對,或許還能濺起一點……滑稽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