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燈的光芒如同碎裂的銀河,傾瀉在維納酒店恢弘的宴會廳內。
空氣中彌漫着香檳的微醺與名媛們身上昂貴的香水味,交織成一張無形而奢靡的網。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這裏是A市頂級名流的秀場,每一個微笑都經過精心度量,每一句寒暄都可能暗藏機鋒。
蘇晚站在略微靠邊的位置,一身淡雅的香檳色流蘇長裙,像一顆溫潤的珍珠,悄然鑲嵌在這片璀璨奪目的浮華圖景中。
她不太適應這樣的場合,指尖微微發涼,輕輕握着手中的鬱金香杯,裏面澄澈的起泡酒幾乎未曾動過。
陸辰逸被幾位商界大佬圍在中心,談笑風生,遊刃有餘。
他偶爾會朝她的方向投來一瞥,目光相觸時,他深邃的眼眸裏會漾開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仿佛在說:
“再等我一下。”
就是這細微的默契,成了蘇晚此刻最大的安定感。
然而,這份安定並未持續太久。
一個穿着張揚正紅色深V長裙的身影,搖曳生姿地朝她走來,是徐家千金徐薇,圈內出了名的難纏角色,對陸辰逸的心思也幾乎是人盡皆知的秘密。
“蘇小姐”
徐薇紅唇勾起,笑容豔麗卻未達眼底。
“真是難得在這種場合見到你。這身裙子……很別致,是哪個小衆品牌的新款嗎?看着倒是……清新。”
她話語裏的輕慢幾乎不加掩飾,周圍幾位女伴也配合地掩唇低笑。
蘇晚身上這件,是陸辰逸特意從巴黎請大師訂制的孤品,價值遠超徐薇身上那件當季高定,但在她們看來,蘇晚的出身,便不配擁有這樣的好東西。
蘇晚面色平靜,心底卻泛起細密的澀意。
她習慣了,自從和陸辰逸在一起,這樣的試探與刁難便如影隨形。
“徐小姐過獎了。”
她聲音溫和,不卑不亢。
“聽說蘇小姐家裏以前是做建材生意的?”
徐薇步步緊逼,晃着手中的酒杯,狀似無意地提起。
“哎,後來好像出了點意外?真是可惜了。辰逸哥就是心善,總喜歡照顧些……需要幫助的人。”
這話語如同淬了毒的針,精準地刺向蘇晚最敏感的舊傷。
她握着酒杯的指節微微泛白,臉上得體的笑容幾乎難以維持。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滯,無數道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射過來,帶着審視與看好戲的意味。
她像被推上舞台中央的小醜,聚光燈打在她身上,灼熱而難堪。
就在蘇晚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難時,一個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帶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需要幫助?”
陸辰逸邁着長腿,從容地走到蘇晚身邊,極其自然地伸出手,攬住了她微涼的腰肢,將她輕輕帶向自己。
他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瞬間驅散了蘇晚周身的寒意。
他目光淡淡地掃過徐薇,那眼神並無怒意,卻帶着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讓徐薇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徐小姐可能誤會了。”
陸辰逸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這小小角落的每一處。
“不是我在照顧晚晚。”
他頓了頓,側過頭,目光落在蘇晚臉上時,已化爲全然的專注與柔情。
“是她在拯救我。”
他這句話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周圍人群中激起一陣細微的騷動。
拯救?
手握A市經濟命脈,跺跺腳金融圈都要震三震的陸辰逸,需要被拯救?
徐薇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勉強笑道:
“辰逸哥,你真會開玩笑……”
“我從不開玩笑。”
陸辰逸打斷她,語氣平淡卻斬釘截鐵。
他沒有再看徐薇,仿佛她已是不值得關注的背景板。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蘇晚身上,帶着一種足以溺斃人的溫柔。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陸辰逸從西裝內袋中取出一個深藍色的天鵝絨首飾盒。
盒子打開的瞬間,周圍響起一片抑制不住的抽氣聲。
裏面躺着一條設計極其精美的鑽石項鏈。
主鑽是一顆罕見的湛藍色鑽石,被無數細小的白鑽衆星拱月般環繞,鏈身更是由密鑲的鑽石編織而成,在燈光下流轉着璀璨奪目、近乎囂張的光芒。
“‘星空之淚’?!”
有人失聲低呼。那是上月珠寶拍賣會的壓軸之物,據說被一位神秘買家以天價拍走,沒想到竟然在陸辰逸手中。
陸辰逸拿起項鏈,小心翼翼地爲蘇晚戴上。
冰涼的鑽石貼上她溫熱的鎖骨肌膚,那沉甸甸的重量,不僅是一件首飾,更像是一個無聲的宣告。
他修長的手指爲她整理好鏈扣,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他轉過身,面對着全場或驚訝、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手臂依然占有性地環着蘇晚的腰,聲音沉穩而有力,清晰地傳遍整個宴會廳:
“或許在各位眼中,我陸辰逸擁有很多。財富、地位、權勢……這些或許可以被稱之爲王冠。”
他微微停頓,目光掃視全場,最終落在身旁因爲震撼和感動而微微顫抖的蘇晚臉上。
“但這頂王冠,冰冷,沉重,遍布荊棘。”
他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喟嘆,隨即,語氣變得無比堅定與虔誠。
“直到遇見晚晚——是她,讓這荊棘開出了花。所以,不是她需要我的王冠,而是我陸辰逸的王冠,唯有她,配與我共享。”
整個宴會廳寂靜了一瞬,隨即爆發出更加熱烈的掌聲和恭維聲。
所有的尷尬、輕蔑與質疑,在這一刻,都被這條價值連城的項鏈和陸辰逸這番擲地有聲的宣言,徹底擊得粉碎。
徐薇早已臉色慘白地退入人群,無地自容。
陸辰逸低下頭,在蘇晚耳邊輕聲低語,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
“冷落你了,我們回家?”
蘇晚仰頭看着他,眼眶微微發熱。
她點了點頭,千言萬語哽在喉嚨,最終只化作一個依賴的眼神。
他擁着她,在衆人矚目下,如同帝王擁着他的皇後,從容不迫地離場。
走出宴會廳,隔絕了那喧囂與浮華,夜風微涼。
加長的林肯轎車內,空間靜謐。
蘇晚靠在陸辰逸的肩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鎖骨間的“星空之淚”,鑽石堅硬的棱角提醒着她剛才發生的一切不是夢。
“那條項鏈太貴重了……”
她輕聲說。
“不及你萬分之一。”
陸辰逸打斷她,握住她摩挲項鏈的手,與她十指緊扣。
“晚晚,記住,有我在,沒人可以給你任何委屈。所有的荊棘,我都會爲你踏平。”
他的話語是那樣篤定,仿佛真的能爲她撐起一片永遠晴朗的天空。
蘇晚將臉埋在他頸窩,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雪鬆清香。
幸福感如同溫暖的潮水將她包裹,然而,在那幸福的極致深處,一絲莫名的不安,如同水底的暗礁,悄然觸碰了她的心尖。
她忽然想起,徐薇家似乎與陸氏集團有着深度的合作。
陸辰逸今晚爲了她,如此不給徐薇乃至徐家顏面,真的……沒關系嗎?
這份他賦予的、極致到令人窒息的寵愛本身,是否也正是另一重無形的、更華麗的荊棘冠冕?
車窗外的霓虹飛速倒退,流光溢彩,卻照不亮她心底悄然升起的那一抹隱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