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靜悄悄的，楚峰被氣得走路都有些搖晃。
他來到沙發邊，一屁股坐沙發上，柔軟的墊深陷下去。
客廳沒有開主燈，只有牆角一盞落地燈散發着昏黃的光暈，切割着他半邊臉龐，另一半隱在暗影裏，唯有一雙眼睛，亮得駭人，裏面翻涌着毫不掩飾的寒芒與怒火。
林清妍這才感覺氣氛不對，空氣中彌漫着一種令人窒息的低氣壓，她甚至能聽到自己過快的心跳聲。
“楚峰……”她輕聲喚道，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楚峰沒有回應，連眼睫都未曾顫動一下，只是那冰冷的視線牢牢鎖在她身上，林清妍腰細屁股大，臉蛋絕美，作爲生孩子的工具，確實很完美。
林清妍在他面前的矮凳上坐下，雙手緊張地絞在一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阿峰……”她再次開口，聲音幽咽，帶着破釜沉舟的決絕，“這是……這是我父親的意思。”
楚峰嘴角極其緩慢地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只有蝕骨的嘲諷。
林清妍避開他那令人心寒的目光，垂下眼瞼，“林家這些年，一直都是仰仗江家鼻息，活在江家的陰影下。
爸爸說，只要……只要我給江鶴生了孩子，有了這層血脈關系，以後林家就有江家庇護，在江城……就能真正站穩腳跟，甚至……甚至橫着走。”
她頓了頓，偷偷抬眼想觀察他的反應，卻只看到他下頜線繃得更緊。
她心一橫，語速加快，“你相信我，很快的！
從懷孕到生下孩子，要是一切順利的話，就一年左右的時間。
我才二十三歲，你也才二十五歲，人生的道路還很長。
等我坐好月子，把身體養好，就安安心心嫁給你。
以後……以後我一定好好做一個賢妻良母，補償你，用我的一輩子補償你！”
她急切地表達着虛幻的未來，試圖用“一年”這個時間概念來淡化這件事背後驚世駭俗的背叛。
“補償？”楚峰聲音低沉沙啞，像是砂紙摩擦過木頭，每個字都帶着冰冷的火星，“用你給別的男人生過孩子的身體，來補償我？”
林清妍臉色瞬間煞白，急忙辯解：“不是的，楚峰，你聽我說，我的心一直都在你這裏。
這只是……只是一場交易，爲了林家……”
“交易？”楚峰嗤笑一聲，身體微微前傾，那雙燃着幽暗火焰的眼睛近她，一字一句地問，“林清妍，你看着我，老老實實回答我。”
他的目光太具穿透力，讓她無所遁形。
“你是不是，從小就喜歡上江鶴了？”他聲音不高，卻像重錘砸在林清妍心上。
“只是以前覺得你們林家沒有機會攀附上江家，高攀不起，所以才壓下了那份心思，沒有嫁給江鶴的想法，安分守己地跟我在一起。”
“不，不是的！”林清妍猛地搖頭，淚水瞬間盈滿了眼眶。
可楚峰本不給她話的機會，語氣愈發銳利冰冷：“現在呢？現在機會來了，老天爺把機會送到你面前。
你就想着母憑子貴，懷上江鶴的孩子，趁機做上江家的少，對不對？
跟我說的這一切，都只是借口，是你爲你那點見不得光的心思，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要是江家不要你，去母留子，你也有我這個備胎接盤？”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你怎麼可以這樣想我？！”林清妍的眼淚終於決堤，洶涌而出。
她感到一種徹骨的委屈，爲什麼最愛的人，偏偏要用最惡毒的猜測來傷害她？
她哭着，聲音破碎不堪，“是，我承認……我承認我對江鶴，從小是有好感，他……他從小就跟在我屁股後面，親切的叫着我妍姐姐，他小時候真的非常可愛，像個快樂的小天使……
可那只是好感，不是愛情啊！我林清妍從小到大，唯一愛過的人，只有你，楚峰！”
她伸出手，想去抓他的手臂，卻被他冷漠地避開。
那避開的動作讓她心如刀絞，哭得更加傷心：“你相信我，只要我給他生了孩子，完成了任務，我會立刻離開江家，義無反顧地回到你身邊！
我發誓，我心裏真的從來沒有愛過江鶴，從來沒有！”
楚峰冷冷地看着她，看着她淚流滿面，看着她痛苦不堪，眼神裏沒有半分動容，只有更深的寒意，“任務？你能把自己身體拿去當生育工具，你任務真齷齪！”
林清妍抽噎着，努力平復呼吸，用手背胡亂地擦着臉上的淚水，她知道自己必須說服他。
“阿峰，爲了林家飛黃騰達，我不得不這樣做！
這是爸爸的心願，也是林家崛起最快的方式，這你知道的。”
她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
林清妍幽幽接着說：“江鶴真的是命格有缺，那個大師我見過，大師用不着撒謊！
江家更沒有騙我的理由，江鶴要讓女人給他生孩子，無數的女人排隊。
可只有我生下江鶴的子嗣，才能扭轉他的命格，以後才能平安健康，大師說得斬釘截鐵。”
林清妍深吸一口氣，迎上楚峰冰冷的視線，淚水還在不斷滾落，可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清晰：“阿峰，還有我這樣選擇也是爲了你。”
楚峰的眉梢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江家答應，只要我成功爲江鶴生下孩子，無論男女，江鶴的命格都能轉變！
他們……他們會動用一切的資源，幫助你尋找到你的親生父母！
這不是你一直的心願嗎？
阿峰，我知道你是一個非常看重親情的人，這些年，你一直在暗自尋找自己的親生父母。”
“林家幫不上多大的忙，可江家不一樣，只要江老爺子做出承諾，你一定能實現自己的願望。”
林清妍說着，眼中燃起一絲希冀的光，覺得這個理由足以打動他，證明她的犧牲是多麼有價值，多麼……爲他着想。
她給出了三個自認爲無比充分，甚至帶着犧牲意味的理由。
客廳裏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林清妍壓抑不住的啜泣聲細微地回蕩着。
良久，楚峰緩緩地、緩緩地站了起來。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那雙曾經盛滿對她溫柔愛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全然的陌生與冰冷。
楚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極致嘲諷的笑，那笑容冰冷刺骨。
“說完了？”他問。
林清妍仰望着他，被他眼中徹底的決絕凍得渾身發冷，心中那不祥的預感如同藤蔓般瘋狂滋長。
“林清妍，”他叫她的全名，字字清晰，“我們完了。”
林清妍猛地瞪大眼睛，瞳孔驟縮，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你不是想給江鶴生孩子嗎？”楚峰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卻比任何怒吼都更具毀滅性，“去吧。想給誰生，就去給誰生。從今以後，你跟我，再無瓜葛。”
“不——！”林清妍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
她猛地從矮凳上撲起來，不顧一切地沖向楚峰，用盡全身力氣緊緊抱住他的腰，臉頰死死貼在他冰冷的膛上。
“不要，阿峰！我不要分手，我愛你啊！
我都是爲了我們能有一個更好的未來，爲了林家，也爲了你啊！你爲什麼就不明白？
爲什麼就不能理解我？”她語無倫次地哭喊着，淚水迅速浸溼了他前的衣料，雙臂箍得死緊。
她能感受到他身體的僵硬，沒有任何回抱的跡象，只有一片冰冷的拒絕。
楚峰低下頭，看着懷中哭得渾身顫抖、發絲凌亂的女人，她的話，她的眼淚，此刻在他聽來，都成了最可笑的辯解和最虛僞的表演。
爲了他？多麼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最後一絲微光也寂滅了。
楚峰伸出手，不是回抱她，而是堅定地、一一地，掰開她緊緊環在自己腰間的冰涼手指。
他的動作並不粗暴，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徹底斬斷的決絕。
“放開。”他冷冷地說。
“不，我不放，阿峰，我求求你……”林清妍搖着頭，更加用力地抱緊，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的衣服裏。
楚峰不再言語，只是用更大的力道，徹底掙脫了她的懷抱，然後猛地將她推開。
林清妍踉蹌着向後跌去，腰側撞在冰冷的茶幾邊緣，帶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可她顧不上了，她抬起頭，淚眼模糊中，只看到楚峰決絕轉身的背影，和他毫不猶豫走向門口、打開門、消失在門外黑暗中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