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不會記得。
七年前爲求我安心留下,親手寫下的放妻書。
如今那封放妻書,仍被藏在我首飾盒底。
言兒吃完我做的豌豆黃。
抹了抹嘴,頭也沒回地追上周淮瑜和曼娘。
三人歡聲笑語,儼然一家四口。
我摸了摸袖中擀面杖。
笑容收起,一顆心仍在抽痛。
當年周淮瑜把擀面杖塞給我,告訴我:
“今後我若有行差踏錯,你便狠狠地打我。”
“我雖不如周景然聰慧,但也不會讓你失望。”
周景然,是已死的假少爺。
也是我滿懷期待來揚州要嫁的那個人。
可周父周母告訴我,
“那個騙子?早就打了。屍體喂了野狗。”
亂葬崗秋風瑟瑟,我找了一夜也沒找到周景然。
周淮瑜放下所有事守着我,哄着我穿衣吃飯。
後來,我嫁了他。
起初,周淮瑜很在意我的,
甚至願意幫我人。
說來可笑,周家父母千辛萬苦,人害命也要找回的周淮瑜,
和我一樣恨極了他們。
成婚第二年,周父死在周淮瑜手下。
周母親眼看見,崩潰質問。
周淮瑜恨意滔天:
“當初你將我丟棄,如今卻說愛我,豈不荒唐?”
“這世間,唯有言兒與皎皎愛我。”
那時,我們一家和美。
言兒讀書,我算賬。
周淮瑜總是寵溺地看着我們。
元宵燈會,周淮瑜親手爲我射下頭籌,
言兒拿着獎品兔子燈又蹦又跳。
燈火映照着周淮瑜溫柔側臉,我心頭狂跳。
是什麼時候發現一切都是假的呢?
大抵是半年前,周淮瑜夜不歸宿。
我在花樓找到他,怒不可遏。
他雖衣衫完整與我道歉,可眼中分明劃過不悅。
那之後,言兒的夫子告訴我。
言兒半月前就沒來學堂,往城東寡婦家跑。
回到府裏,侍女說屋裏又丟了幾件首飾擺件。
“許是小少爺拿去玩了。”
我沒有聲張,心裏卻如明鏡。
容曼曼一句“羨慕夫人珠翠滿頭”,家中兩個男人便爭着搶着,
把我的嫁妝偷得只剩空箱子。
爲着這件事,我也罰過言兒。
言兒一邊點頭裝乖,一邊偷偷把我推進水池,撒腿就跑。
“老妖婆我不要你管!怎麼偏偏你是我娘?!”
我心如刀割,周淮瑜卻不以爲然。
“言兒頑劣率真是天性。你罰他罵他,反而違背天理,耽誤言兒成長。”
從那一刻起,我便明白。
覆水難收,破鏡難圓。
次一早,曼娘來跟我道歉。
“昨貿然上門讓姐姐不快,是我的不是。”
“只是我心疼淮瑜,不願再與他分離一刻。只要姐姐能容我,我再怎麼伏低做小也願意。”
周淮瑜蹲在我面前,對我低頭:
“你知道的,在我心裏你總是頭一個。就算曼娘進門,我也絕不冷落你。”
他彎着腰,眼圈也紅着。
“瑤琴,把我今早燉的養胎湯端來。”
周淮瑜眼帶懷疑,將曼娘緊緊抱在懷裏。
一副要跟我拼命的樣子。
我親手給湯驗了毒,才說:“我也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