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5.
飛機穿越平流層時,機身輕微震顫,我下意識捂住小腹。
那裏曾孕育過一個小小的生命,如今只剩一片冰涼的空洞,連隱痛都變得遲鈍,像結了痂的傷口,觸碰時只剩麻木的悵然。
鄰座的年輕母親正輕聲哄着懷裏的嬰兒,軟糯的咿呀聲透過耳機縫隙鑽進來,刺得我耳膜發疼。
我摘下耳機,望向窗外。
雲層被陽光染成金邊,厚重得像不會融化的積雪,可我知道,這看似平靜的表象下,藏着多少翻涌的暗流,就像我那些年的婚姻,體面的外殼下,全是腐朽的瘡痍。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我幾乎沒合眼。
飛機降落在羅馬菲烏米奇諾機場時,正是當地的清晨。
導師派來接我的是她的學生,一個叫安傑洛的意大利男生,笑容像地中海的陽光一樣熱烈。
“沈,教授讓我轉告你,這裏的陽光和藝術,會治愈一切。”
我勉強笑了笑,接過他遞來的溫水。
治愈?我不確定。
那些傷痛已經刻進骨血,或許這輩子都無法除,但至少,我可以選擇遠離那個制造傷痛的源頭。
出租車行駛在通往市區的公路上,沿途是古老的石牆、成片的橄欖樹,還有遠處隱約可見的教堂尖頂。
這裏的一切都帶着時間沉澱的厚重感,沒有陸家別墅的奢華冰冷,沒有畫展上那些虛僞的追捧,只有一種踏實的、煙火氣的溫暖。
導師爲我安排的公寓在羅馬老城區的一棟小樓裏,推開窗就能看到庭院裏盛放的三角梅,紫紅色的花瓣垂落下來,像一道流動的花簾。
“棲棲,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導師給我遞來一把鑰匙,眼神溫和,“畫室就在樓下,顏料和畫布我都給你準備好了。你不用急着做什麼,先好好調整自己。”
我點點頭,聲音有些沙啞。
“謝謝老師。”
這是我第一次獨自在異國他鄉生活。
最初的子,我總是在深夜驚醒,夢裏全是醫院的消毒水味,還有那個未能出世的孩子模糊的輪廓。
我會下意識地摸向小腹,那裏平坦得令人心慌,然後眼淚就會不受控制地涌出來,浸溼枕巾。
白天,我就泡在畫室裏。起初,畫筆落在畫布上時,線條總是顫抖的,色彩也偏向灰暗,畫裏全是壓抑的情緒。
空蕩蕩的病房、搖晃的救護車燈光、出租屋裏未完成的畫稿。
安傑洛偶爾會來畫室看我,他從不追問我的過去,只是安靜地陪我坐一會兒,或者給我講羅馬的歷史、藝術圈的趣聞。
有一次,他帶我去了博爾蓋塞美術館。
站在卡拉瓦喬的《聖馬太蒙召》前,我久久沒有挪動腳步。
畫中光線明暗對比強烈,聖馬太被召喚時的震驚與茫然,被刻畫得淋漓盡致。
安傑洛輕聲說。
“卡拉瓦喬的一生充滿了掙扎和痛苦,但他總能在畫布上找到救贖。”
我望着畫中那束穿透黑暗的光,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畫筆。
小時候在孤兒院,我用撿來的鉛筆在廢紙上塗鴉,那是我唯一的樂趣。
遇到導師後,她教會我用色彩表達情緒,告訴我藝術是自由的、無拘無束的。
而遇到陸硯後,我的畫筆漸漸失去了光彩,因爲他的貶低和忽視,讓我開始懷疑自己的才華,甚至差點放棄了這個陪伴我長大的夢想。
從美術館回來後,我像是突然找回了方向。
我開始背着畫板走遍羅馬的大街小巷。
清晨的特雷維噴泉,陽光灑在水面上,折射出細碎的光芒。
午後的西班牙廣場,台階上坐滿了悠閒的遊人,鴿子在腳邊踱步。
黃昏的台伯河,落將河水染成橘紅色,船夫唱起悠揚的歌謠。
我把這些風景都畫進畫裏,畫布上的色彩漸漸明亮起來,筆觸也變得輕快靈動。
我不再刻意回避過去,而是把那些傷痛化作創作的靈感。
我畫了一幅《失約的心跳》。
畫面主體是一個空蕩的嬰兒床,床邊散落着幾支畫筆和一張小小的速寫,背景是模糊的、灰暗的城市輪廓,卻在角落裏畫了一束微弱的光。
這幅畫被安傑洛看到後,他沉默了很久,說。
“沈,你的畫裏有故事,有力量。”
子一天天過去,我漸漸適應了羅馬的生活。
我可我沒想到,陸硯會找到這裏。
6.
那天下午,我正在畫室裏畫一幅羅馬街景,窗外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起初我以爲是錯覺,可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停在了畫室門口。
我握着畫筆的手猛地一頓,顏料滴落在畫布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棲棲。”
那個聲音,即使隔了千山萬水,即使過了這麼久,依然能瞬間刺穿我的僞裝,讓我的心髒劇烈地收縮起來。
我沒有回頭,只是死死地攥着畫筆,指節因爲用力而發白。
腳步聲走進畫室,停在我身後一米遠的地方。
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背上,帶着復雜的情緒,有愧疚,有痛苦,還有一絲小心翼翼的期待。
“我找了你很久。”陸硯的聲音沙啞,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從你離開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找你。”
我緩緩轉過身,看着眼前這個男人。
他變了很多。
曾經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陸氏集團總裁,如今看起來憔悴了不少。
眼角有了淡淡的細紋,頭發也夾雜着幾銀絲,曾經挺拔的身形似乎也有些佝僂。
他穿着一身深色的西裝,卻掩蓋不住周身的落寞和疲憊。
“陸先生,你找我有事嗎?”
我的語氣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沒有絲毫波瀾。
陸硯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他看着我,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
他的目光掃過畫室裏的畫作,最後停留在那幅《失約的心跳》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這是......”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沒什麼。”我打斷他,把畫轉了個方向,背對着他,“只是一幅隨便畫畫的習作。”
“是爲我們的孩子畫的,對不對?”陸硯上前一步,眼神裏充滿了痛苦和自責,“棲棲,我知道錯了。我不該忽視你,不該誤會你,不該讓你受那麼多委屈,更不該......讓我們的孩子就這樣離開。”
提到孩子,我的眼眶瞬間紅了。
那是我心底最深的痛,無論過去多久,只要被觸碰,依然會鮮血淋漓。
“孩子的事,已經過去了。”我深吸一口氣,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陸先生,我們早就離婚了,你現在說這些,沒有任何意義。”
“有意義!對我來說,意義重大!”
陸硯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他伸出手,想要抓住我的手,卻被我下意識地避開。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臉上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我知道,你還在恨我。我這一年多來,每天都活在悔恨裏。我遣散了蘇曼曼,把她設計陷害你的證據都公之於衆,她現在身敗名裂,還因爲挪用公司資金被判了刑。”
“陸氏集團因爲我分心,歐洲的搞砸了,損失了幾十個億,董事會的人多次要求換掉我。我不在乎這些,我在乎的是你,是我們的孩子。”
我看着他,心裏沒有絲毫波瀾。
蘇曼曼得到了應有的懲罰,陸氏集團遭遇困境,這些都是他們咎由自取,與我無關。
7.
我冷漠地說。
“這些都是你自己的選擇,後果也該由你自己承擔。”
“陸硯,你當初怎麼對我的,怎麼對我們的孩子的,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說你後悔了,可後悔有用嗎?能讓我們的孩子活過來嗎?能撫平我心裏的傷痛嗎?”
陸硯的聲音越來越低,充滿了絕望。
“不能......”
“但我真的想彌補你,棲棲。我在羅馬買了房子,就在你公寓附近。我可以在這裏陪你,照顧你,做任何你想讓我做的事。只要你能原諒我,讓我留在你身邊。”
“不必了。”
我搖了搖頭,語氣堅定。
“我不需要你的照顧,也不需要你的彌補。我現在的生活很平靜,我不想被你打破。陸硯,你走吧,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生活裏了。”
“棲棲,我不能走!”
陸硯的眼眶紅了。
“我知道我以前很,我傷害了你,傷害了我們的孩子。”
“但我是真的愛你,從始至終,我愛的人都是你。蘇曼曼只是一時的糊塗,我和她之間沒有任何感情。”
“愛我?”我笑了,笑得淚流滿面,“陸硯,你所謂的愛,就是貶低我的夢想,忽視我的感受,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棄我不顧,在我懷着你的孩子時,還懷疑孩子的身份?你所謂的愛,太廉價,太自私了。我不需要這樣的愛。”
“我那時候是被豬油蒙了心,我是被蘇曼曼騙了!”
陸硯急切地解釋。
“她僞造了那些照片,挑撥我們之間的關系,我不該相信她的。棲棲,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會用我的餘生來證明,我是真的愛你。”
“機會?”
我看着他,眼神裏充滿了嘲諷,“你早就把機會用完了。在你揮開我的手,讓工作人員撤下我的畫的時候;在你說懷孕是瑣事的時候;在你質問孩子是誰的時候;在我獨自躺在手術台上,失去孩子的時候,你就已經沒有機會了。”
我頓了頓,擦了擦臉上的眼淚,語氣變得更加冰冷。
“陸硯,我現在過得很好。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有我的夢想,有關心我的朋友和導師。我不需要你再出現在我的生命裏,給我帶來更多的傷害。請你離開,永遠都不要再來打擾我。”
陸硯看着我,眼神裏充滿了痛苦和不甘。他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卻被突然進來的安傑洛打斷了。
安傑洛看到陸硯,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擋在我身前,用流利的中文說:“先生,沈已經明確表示不想見你,請你尊重她的意願,離開這裏。”
陸硯的目光在我和安傑洛之間來回移動,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裏充滿了絕望,然後轉身,落寞地離開了畫室。
看着他消失在門口的背影,我緊繃的身體瞬間垮了下來,眼淚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
安傑洛遞給我一張紙巾,輕聲說。
“沈,別難過。不值得爲這樣的人傷心。”
我接過紙巾,擦眼淚,點了點頭。
是啊,不值得。陸硯的懺悔來得太晚了,也太廉價了。
他失去的只是一個曾經愛他的女人和一個未出世的孩子,而我失去的,卻是一段本該幸福的婚姻和一個我滿心期待的小生命。
這些傷痛,不是他一句“我錯了”就能彌補的。
8.
陸硯沒有離開羅馬。
我後來從鄰居那裏得知,他真的在附近買了一套公寓。
接下來的子裏,我總能在各種地方遇到他。
我去超市買菜,他會出現在貨架旁,手裏拿着我以前喜歡吃的零食,想要遞給我,卻被我冷漠地避開。
我去公園寫生,他會坐在不遠處的長椅上,靜靜地看着我,眼神裏充滿了復雜的情緒。
我和導師、安傑洛一起去看畫展,他會跟在我們身後,直到被安傑洛警告,才不甘心地離開。
他的糾纏讓我很困擾,也讓我想起了很多不愉快的往事。
我開始變得小心翼翼,甚至不敢獨自出門。
安傑洛看出了我的不安,主動提出每天陪我一起去畫室,送我回家。
有一次,我們在一家咖啡館喝咖啡,陸硯突然走了進來。
他徑直走到我們面前,看着我,語氣帶着一絲哀求。
“棲棲,我知道你不想見我,但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看看你,確認你過得好不好。”
“我過得很好,不勞你費心。”
我拿起咖啡杯,想要起身離開。
“等等!”陸硯攔住我,從隨身的公文包裏拿出一個速寫本,遞給我,“這是你落在醫院的,我一直替你保管着。”
我看着那個熟悉的速寫本,封面已經有些磨損,顯然是被他反復翻看了無數次。
我的心髒猛地一縮,眼淚差點掉下來。
那裏面記錄着我對孩子所有的期待和愛戀,是我最珍貴的東西,也是我最不敢觸碰的傷痛。
“我不需要。”我推開他的手,語氣冰冷,“那本速寫本,早就隨着那個孩子一起,死了。”
陸硯的手僵在半空中,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看着我,眼神裏充滿了絕望。
“棲棲,你真的這麼恨我嗎?連一個讓我贖罪的機會都不肯給我?”
“贖罪?”我笑了,笑得很諷刺,“陸硯,你以爲把速寫本還給我,就能彌補你對我造成的傷害嗎?你以爲你留在羅馬,就能讓我原諒你嗎?不可能。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永遠都不會。”
說完,我拉着安傑洛,快步離開了咖啡館。
回到公寓後,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哭了很久。
陸硯的出現,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我塵封已久的記憶大門,那些傷痛的往事再次涌上心頭,讓我無法呼吸。
安傑洛在門外輕輕敲門。
“沈,你還好嗎?我知道你很難過,但你要知道,你現在不是一個人。我會一直陪着你,保護你。”
我擦眼淚,打開門。
安傑洛看着我紅腫的眼睛,心疼地說。
“沈,別讓他影響你的生活。你值得更好的,值得被愛,值得擁有幸福。”
安傑洛的話像一股暖流,涌入我的心田。
我知道他說的是對的,我不能一直活在過去的陰影裏,不能讓陸硯的糾纏毀掉我現在的生活。
8.
第二天,我給導師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我想換一個城市生活。
導師沉默了很久,說。
“棲棲,如果你真的想離開,我支持你。我在佛羅倫薩有個朋友,她可以幫你安排公寓和畫室。”
我感謝了導師,然後開始收拾東西。
我不想再和陸硯有任何牽扯,我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繼續我的創作,過我自己的生活。
離開羅馬的那天,安傑洛去機場送我。
他遞給我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
“沈,這是我給你畫的肖像,希望你能喜歡。無論你在哪裏,都要記得,你是一個很有才華的畫家,你值得被這個世界溫柔以待。”
我接過盒子,打開一看,畫裏的我站在羅馬的陽光下,笑容明媚,眼神堅定。
“謝謝你,安傑洛。這段時間,謝謝你的照顧和陪伴。”
“不用謝。”安傑洛笑了笑,“我們是朋友,不是嗎?以後有機會,我會去佛羅倫薩看你。”
飛機起飛時,我看着窗外漸漸變小的羅馬城,心裏充滿了復雜的情緒。
這座城市,有我傷痛的回憶,也有我重生的希望。
我知道,離開這裏,不是逃避,而是爲了更好地面對未來。
佛羅倫薩是一座充滿藝術氣息的城市。
這裏是文藝復興的發源地,街頭巷尾都能感受到濃厚的文化氛圍。
導師的朋友給我安排的公寓在老城區,推開窗就能看到聖母百花大教堂的圓頂,紅白色的大理石在陽光下格外耀眼。
畫室就在公寓的一樓,空間很大,采光也很好。
我把帶來的畫具一一擺放好,看着窗外的風景,心裏漸漸平靜下來。
我的畫風越來越成熟,色彩也越來越明亮。
我畫了一幅《佛羅倫薩的清晨》,整個畫面充滿了溫暖和希望。
這幅畫被當地的一家畫廊看中,邀請我參加他們舉辦的群展。
群展舉辦的那天,很多藝術愛好者和收藏家都來到了現場。
我的作品受到了很多人的關注和好評,有一位收藏家甚至提出想要購買我的《失約的心跳》。
“這幅畫很有感染力。”收藏家看着我說,“它讓我感受到了一種深沉的悲傷,但也看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希望。”
我搖了搖頭,說。
“對不起,這幅畫我不賣。它對我來說,有特殊的意義。”
收藏家沒有強求,只是點了點頭,說。
“我理解。藝術有時候是用來紀念的,而不是用來交易的。”
展覽結束後,我收到了一封來自國內的郵件,是顧行舟發來的。
他告訴我,蘇曼曼在監獄裏表現不好,多次鬧事,被加刑了。
而陸氏集團的情況越來越糟,已經瀕臨破產,陸硯每天都被債務和官司纏身,過得很狼狽。
“棲棲,你不用擔心他會再打擾你了。”顧行舟在郵件裏說,“他現在自身難保,本沒有精力再去找你。你在國外好好生活,照顧好自己。”
我看着郵件,心裏沒有絲毫波瀾。
蘇曼曼得到了她應有的懲罰,陸硯也爲他的所作所爲付出了代價。
這一切,都是他們自己選擇的結果。
9.
在佛羅倫薩待了一年多後,我遇到了一個叫馬泰奧的男人。
他是一名藝術評論家,也是一家畫廊的負責人。
我們是在一次藝術沙龍上認識的,他被我的畫吸引,主動過來和我交流。
馬泰奧很懂藝術,也很懂我。
我們經常一起去看畫展、討論藝術,或者在佛羅倫薩的街頭散步,聊彼此的生活和夢想。
和馬泰奧在一起,我感到很放鬆,也很安心。
他尊重我的過去,從不追問那些傷痛的往事,只是默默地陪伴在我身邊,支持我、鼓勵我。有一次,我們一起去托斯卡納的鄉村遊玩。
那裏有大片的葡萄園和向葵田,陽光明媚,空氣清新。
我背着畫板,在向葵田裏寫生,馬泰奧坐在一旁,靜靜地看着我。
“你知道嗎?”馬泰奧突然開口,“你的畫裏,有一種很特別的力量。它能讓人感受到生命的美好,即使經歷過傷痛,也依然對未來充滿希望。”
我放下畫筆,看着他,笑了笑。
“也許是因爲,我經歷過黑暗,所以更懂得珍惜陽光。”
馬泰奧走到我身邊,輕輕握住我的手。
“棲棲,我知道你經歷過很多痛苦,但那些痛苦都已經過去了。我希望你能放下過去,擁抱未來。我想和你一起,看遍世界的風景,一起創作更多美好的作品。你願意嗎?”
我看着馬泰奧溫柔的眼神,心裏充滿了感動。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獨自承受着所有的傷痛,從未想過還能遇到一個這麼懂我、這麼愛我的人。
我點了點頭,眼淚再次涌了出來。
這一次,是幸福的淚水。
和馬泰奧在一起後,我的生活變得更加幸福和充實。
我們一起在佛羅倫薩開辦了一家小小的畫廊,專門展示一些有潛力的年輕藝術家的作品,也包括我的畫作。
畫廊的生意越來越好,我的作品也受到了越來越多人的關注。
有一次,國內的一家知名美術館邀請我回國舉辦個人畫展。
我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拒絕了。
我不是害怕回國,而是覺得沒有必要。
國內有太多傷痛的回憶,我不想再回到那個地方,被過去的陰影困擾。
我現在的生活很幸福,我只想珍惜眼前的一切,和馬泰奧一起,過平靜而美好的生活。
又過了幾年,我和馬泰奧在托斯卡納的鄉村舉辦了一場簡單的婚禮。
沒有奢華的排場,只有親友的祝福和美麗的風景。
婚禮當天,陽光明媚,向葵田裏開滿了金色的花朵,就像我現在的生活一樣,充滿了溫暖和希望。
很多人都說,我的畫裏充滿了愛和希望,能讓人感受到生命的美好。
我知道,這一切都離不開馬泰奧的陪伴和支持,也離不開我自己的努力和堅持。
那些傷痛的往事,雖然沒有完全消失,但已經不再影響我的生活。
它們像一道道疤痕,提醒着我曾經的經歷,也讓我更加珍惜現在的幸福。
有一天,我在整理舊物時,無意中翻到了那個塵封已久的速寫本。
我猶豫了很久,還是打開了它。
裏面的畫依然清晰:小小的胎兒輪廓、想象中孩子蹣跚學步的樣子、一家三口在草地上野餐的簡筆畫......每一幅畫都記錄着我曾經的期待和愛戀。
我看着這些畫,眼淚再次涌了出來。
但這一次,沒有痛苦,只有淡淡的惋惜。我輕輕撫摸着畫紙,在心裏對那個未出世的孩子說。
“寶寶,對不起,媽媽當年沒有保護好你。但媽媽現在很幸福,媽媽找到了一個很愛我的人,我們一起過着平靜而美好的生活。希望你在另一個世界裏,也能感受到幸福和溫暖。”
馬泰奧走過來,輕輕抱住我。
“怎麼了?”
“沒什麼。”我擦眼淚,笑了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都過去了。”馬泰奧溫柔地說,“我們現在很幸福,不是嗎?”
我點了點頭,靠在他的懷裏,看着窗外明媚的陽光。
是啊,都過去了。
那些傷痛的往事,就像燃燒過後的灰燼,雖然留下了痕跡,但已經無法再傷害我。
而我,在灰燼中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暖陽,找到了幸福的歸宿。
陸硯後來怎麼樣了,我再也沒有聽說過。
或許他還在爲債務和官司奔波,或許他已經徹底沉淪。
但這些都與我無關了。我已經走出了過去的陰影,開始了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