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弟弟的競賽試卷不見了,媽媽一口咬定是我偷的。
於是,我第 99 次被關進地下室。
“周宇生!你還有沒有良心?”
媽媽把從我書包翻出的題冊狠狠摔過來,
“宇恒就差這次競賽就能保送,你居然偷他卷子?!”
我搖頭想解釋,卻被弟弟含淚打斷:
“媽,別說了......哥哥大概是怕我考上京大,離開你們吧......”
爸爸原本想求情的手,默默收了回去。
媽媽嫌惡地剜我一眼:
“連親弟弟都嫉妒,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白眼狼!”
“在裏面好好反省,想通了再出來!”
門“砰”地關上。
地下室的溼冷我早已習慣,可偏偏趕上全市三十年不遇的暴雨。
積水順着牆縫滲進來時,樓上傳來爸媽和弟弟看綜藝的笑聲。
我拼命拍門:“媽!淹水了!”
回應我的只有弟弟的聲音:
“哥哥又騙人了,咱家排水好得很呢!”
冰冷的水漸漸漫過頭頂。
恍惚間,我聽見媽媽輕飄飄的聲音:
“等他裝夠了,自己會求饒。”
媽媽,這次不會了。
......
水從門縫下涌進來,很快漫過水泥地。
我挪開腳,水已經漫到小腿。
冬天的雨水冰冷刺骨。
而我進來前已經被媽媽禁食了一天,連站立都很難堅持。
樓上的電視聲音很大。
媽媽的笑聲最高,弟弟周宇恒也跟着笑。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水漸漸淹到了我的大腿。
地下室地勢低,雨水不斷地從門縫灌進來。
排水口似乎堵了,我試着去清理,卻使不上力。
“媽,外面雨下這麼大,要不我去看看哥哥吧?”
周宇恒的聲音傳來。
“不準去!”媽媽的聲音很急,“下面又冷又暗,你哮喘要是犯了怎麼辦?”
“下面那個,身強體壯的,淋點雨能有什麼事?”
原來媽媽也知道地下室陰冷,容易生病。
可前98次我被關進來,她總說:
“我是爲你好,出了社會誰這樣教你?”
她的“教育”,不過是我碰了周宇恒的利益,就得讓步。
他的衣服髒了,我要道歉,然後被關進來。
我過生吹蠟燭,他不高興。
媽媽就把我的蛋糕摔了,給他買更大的,把我鎖進來。
“你不能保送,全是他的錯!別心軟。”
“當年他推你下水,欠你一輩子了!”
“一個肚子裏出來的,怎麼他心眼就這麼多,手這麼髒!”
媽媽的語氣充滿了對我的憤怒和對弟弟的心疼。
可十歲那年,在水庫邊。
周宇恒蹲在石頭上玩,他腳下一滑,掉進了水裏。
我想都沒想就跳下去拽他。
水很冷,他亂撲騰,我嗆了好幾口,好不容易才把他推到岸邊。
爸爸把他抱上去,媽媽用毯子裹住他。
周宇恒縮在媽媽懷裏,頭發還在滴水,小聲說:
“哥哥推我。”
媽媽猛地看我,眼神像刀子。
我想說沒有,可嗓子被水嗆得發不出聲音。
從那以後,周宇恒就有了哮喘,家裏的藥櫃裏多了噴霧劑。
媽媽看我的眼神也變了,總是帶着懷疑。
爸爸很少再跟我說話。
地上的水越來越多。
我縮在木床上,看着水位升高。
身體已經失溫,冷得和當年從水裏出來時一樣。
樓上的電視換了節目,周宇恒在哼歌。
媽媽問:“吃西瓜嗎?給你切最甜的那塊。”
“爸,我要你喂。”周宇恒的聲音帶着笑。
“好,好。”
水聲越來越大。雨砸在通風口的鐵皮上,噼裏啪啦響。
爸爸的聲音忽然傳來:“雨是不是太大了?”
我抬起頭,盯着門。
“樓下......會不會進水?”爸爸又說。
廚房的水聲停了。
過了一會兒,媽媽的聲音響起來,很脆:
“進點水怎麼了?能淹到哪裏去?”
“我是說宇生還在下面。”
水已經沒過了我的脖子,即使我站在床上。
我想喊,水卻嗆進鼻子,只發出微弱的聲音。
“你聽,他是不是在叫我們?”
樓上安靜了幾秒。
然後媽媽說:
“叫又怎麼樣?還不是裝可憐!”
“他身體不是一向很好嗎?淋點雨死不了。”
“這次非得讓他記住教訓。”
爸爸沒再說話。
只有周宇恒誇西瓜甜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