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晏辰拆線那天，陽光好得不像話。林悅拎着剛買的向葵走進病房時，正看見他對着電腦屏幕皺眉，指尖在鍵盤上敲得飛快，屏幕上是“星塵計劃”的基因序列圖譜，藍色的鏈條在黑色背景上蜿蜒，像極了夜空中的星軌。
“醫生說你今天可以出院了，還對着這些東西？”她把花進花瓶，向葵的金黃漫了滿室，沖淡了病房裏的消毒水味。
顧晏辰抬頭，視線從圖譜上移開，落在她膝蓋上的紗布上——那天從倉庫回來，她的傷口發炎紅腫，醫生勒令她也住院觀察，兩人倒成了“病友”。“你的腿怎麼樣了？”
“早沒事了。”林悅踢了踢腿，故意晃了晃，“倒是你，後背的傷別大意，醫生說再抻着就得二次縫合。”
他笑了笑，合上電腦：“王總的案子結了，賬本和U盤裏的證據足夠讓他把牢底坐穿。陳氏集團那邊，法院已經凍結了所有非法轉移的資產，下周就能發還給你。”
林悅心裏一鬆，像是壓了三年的石頭終於落地。她走到窗邊，看着樓下穿梭的車流，突然想起父親的葬禮上，陳景明也是這樣，一臉沉痛地說“會幫你守好家業”，那時她還傻傻地信了。
“對了，”顧晏辰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星塵計劃’的第三段數據，我已經和公益醫療機構對接好了。他們看了初步的模擬結果，說這個技術能讓至少五萬例罕見病患者受益。”
林悅轉過身，看見他手裏拿着個銀色的硬盤，正是那天在辰星實驗室找到的那個。“我爸總說，‘星塵’不該只躺在保險櫃裏，得讓它照進現實。”她接過硬盤，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突然想起長命鎖裏的紙條——“密碼是小悅的生”。
原來父親早就預料到這一天，他不是在藏數據，是在等一個能讓數據真正發光的人。
“你打算什麼時候重啓實驗？”林悅問。
“等你。”顧晏辰看着她，眼底的光比向葵還亮，“你爸說過，‘星塵計劃’的核心，是‘守護’。他當年拉我入夥時，就說這技術要是落在心術不正的人手裏，會是災難。現在，你來了，才算真正湊齊了‘守護’的拼圖。”
林悅的心猛地一顫。她想起十歲那年，父親帶她去實驗室，指着培養皿裏跳動的綠色熒光說：“這是‘星塵’的種子，以後它會長成大樹，爲很多人遮風擋雨。”那時站在父親身邊的少年，穿着白大褂，眉眼淨，正是顧晏辰。
原來他們的緣分，早就寫在星塵裏了。
出院那天，老周來接他們，白色面包車的後備箱裏堆滿了東西——林悅的畫板、顧晏辰的實驗記錄本，還有那盆開得正盛的向葵。路過辰星實驗室時，林悅讓老周停了車。
“進去看看？”顧晏辰問。
她點頭。實驗室的門禁依舊顯示“歡迎回家，小星塵”，光譜儀還在運轉，藍色的光束穿透玻璃，在地板上投下細碎的光斑。顧晏辰走到控制台前，調出一段視頻——是父親生前錄的，畫面裏他鬢角已有白發，對着鏡頭笑得溫和：“小辰，小悅，當你們看到這段視頻時，‘星塵’應該已經找到了正確的方向。記住，技術是冷的，但用技術的人，心要熱。”
視頻結束的瞬間，整個實驗室的燈突然亮了起來，天花板上的LED燈組成了一片星空，獵戶座的腰帶三星格外清晰——那是父親最喜歡的星座，說像極了他、顧晏辰和她。
“我爸總說，星星就算離得遠，也會彼此照亮。”林悅的聲音有點啞，眼眶卻沒紅。
顧晏辰走到她身邊，從口袋裏拿出樣東西，是枚銀質的星星吊墜，和她的長命鎖能拼成完整的一顆。“這是你爸當年給我的，說等‘星塵’成功那天，讓我交給你。”
林悅接過吊墜，和長命鎖扣在一起，銀鏈在陽光下閃着光。她突然想起上一世墜樓前的最後一刻，好像也看到過這樣的星光，那時她以爲是幻覺，現在才明白，那是顧晏辰一直守在她身後的證明。
“走吧。”顧晏辰推開門，陽光涌了進來，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去看看‘星塵’該怎麼發光。”
林悅跟在他身後，手裏攥着那枚合二爲一的星墜，心裏像揣了團火。她知道，這不是結束，是開始——是父親未竟的理想，是顧晏辰默默的守護，是她自己浴火重生後的新生。
面包車裏，向葵的花瓣被風吹得輕輕晃動。林悅看着窗外掠過的辰星實驗室，突然笑了。那些被背叛撕碎的過往，那些在黑暗裏掙扎的夜晚，都在這一刻有了意義。就像父親說的，星塵雖小，聚起來，就能點亮整個夜空。
而她的夜空裏，從此有了不會熄滅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