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回到久違的家時，夕陽正斜斜地淌過客廳的落地窗，在地板上畫出一道暖金色的痕。別墅裏積了層薄灰，空氣裏浮着陽光曬過的味道，像極了父親在世時的午後。她推開書房門，紅木書架上的書還保持着原樣，第三層的《天體演化簡史》裏夾着她小時候畫的星星，第七層的《基因工程概論》扉頁上，父親的批注墨跡依舊清晰。
“需要找保潔嗎？”顧晏辰跟在身後，手裏提着打包好的住院用品，目光掃過書桌角落裏落灰的相框——那是林悅十八歲生時的全家福，父親站在中間，她挽着父親的胳膊，旁邊站着剛考上大學的顧晏辰，白襯衫洗得發白，笑容卻比陽光還亮。
“不用。”林悅指尖拂過相框邊緣，輕聲道，“我自己來就好。”她記得父親說過，書房的每樣東西都藏着“星塵”的碎片，等她真正長大那天，就能拼出完整的地圖。以前她總當是玩笑，現在才懂，那些被她忽略的細節裏，藏着父親最深的牽掛。
顧晏辰沒再堅持，轉身去廚房找抹布，路過客廳時，瞥見玄關櫃上的青瓷瓶——那是母親的遺物，瓶身上刻着纏枝蓮紋樣，瓶口總着新鮮的白玫瑰。他想起林悅說過，母親走後，父親每天都會換花，直到他自己也倒下那天。
林悅在書架後摸索片刻，按下暗格的開關。咔嗒一聲輕響，書架側面彈出個抽屜，裏面靜靜躺着個紫檀木盒。她深吸一口氣，打開盒子，裏面沒有金銀珠寶，只有一疊泛黃的信紙，還有個巴掌大的銅制星盤。
“這是……”顧晏辰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看到星盤時瞳孔微縮，“‘星塵計劃’的初代定位儀？”
林悅點頭，拿起最上面的信紙，父親的字跡躍然紙上：“小悅，當你看到這封信時，該是明白‘星塵’真正意義的時候了。別怨爸爸瞞着你，有些重量，總得等你能承受時再給你。星盤的齒輪裏藏着最終數據的密鑰，啓動密碼是你和小辰的生相加……”
她的指尖頓住，原來父親早就把顧晏辰算進了未來裏。旁邊的信紙上，父親畫着星盤的拆解圖，標注着“需雙人指紋驗證”，下面用紅筆寫着一行小字：“小辰的指紋庫裏有備份，這孩子靠譜，爸爸信他。”
顧晏辰走過來，看着圖紙上的批注，喉結動了動：“叔叔總說我像他年輕時，原來……”他沒說下去，只是拿起星盤，銅制的齒輪在燈光下泛着溫潤的光，邊緣刻着極小的星圖，正是獵戶座的腰帶三星。
“試試？”林悅抬眸看他，眼底映着窗外的晚霞。
顧晏辰點頭，兩人的指尖同時按在星盤中央的凹槽上。嗡的一聲輕響，齒輪開始轉動，發出細密的咔嗒聲，像時光在倒流。星盤背面的投影孔突然亮起，一道光束打在對面的白牆上，映出復雜的星圖矩陣——那是“星塵計劃”的最終坐標，指向城郊那片父親買下的荒地，據說那裏埋着能量產特效藥的核心設備。
“原來不是在實驗室。”林悅喃喃道，想起父親總說“最安全的地方往往最顯眼”，才懂他把設備藏在荒地裏的用意。
顧晏辰忽然輕笑一聲，指着星圖角落的小字：“叔叔還留了句‘小辰不許欺負小悅，不然星盤會咬你’。”
林悅湊過去看，果然看到父親歪歪扭扭的批注，眼眶一熱，笑着捶了他一下：“我爸就是偏心。”
夜幕降臨時，兩人終於把書房打掃淨。林悅擦完最後一塊玻璃，回頭看見顧晏辰正蹲在地板上，拼父親留下的星圖拼圖——那是一千塊的碎圖，父親生前拼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邊緣都標着期，正好是他住院的那些子。
“這裏錯了。”林悅走過去，拿起一塊畫着北鬥七星的碎片，放在正確的位置，“爸爸說北鬥的鬥柄指向春，所以應該對着東方。”
顧晏辰抬頭看她，燈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淺淺的影：“你好像突然長大了。”
“或許吧。”林悅指尖劃過拼圖上的獵戶座，“以前總覺得爸爸的世界太復雜，躲着不想碰。現在才知道，他早把路鋪好了，就等我願意往前走。”她頓了頓，側頭看他，“也等你。”
顧晏辰的耳尖微微發紅，伸手拂去她肩上的灰塵，動作自然得像做過千百遍：“那我們明天去荒地看看？”
“好。”林悅望着牆上的星圖投影，突然想起什麼，起身從抽屜裏翻出個鐵盒，裏面是她小時候的牙，父親用紅線串成了手鏈，旁邊放着顆掉下來的星星貼紙——那是顧晏辰送她的十歲生禮物，他說“以後我保護你，像星星保護月亮”。
她把星星貼紙貼在星盤上，正好蓋住獵戶座的腰帶上，輕聲道：“爸爸，你看，我們找到方向了。”
窗外的夜空格外清澈，獵戶座的三星在雲層間閃爍，像是父親在遙遠的地方，笑着點了點頭。顧晏辰看着林悅認真的側臉，突然明白，所謂守護，從來不是一個人的負重前行，是有人把秘密拆成碎片，有人把碎片拼成星光，是兩個靈魂在時光裏慢慢靠近，最終活成彼此的鎧甲。
他拿起手機，給老周發消息：“明天帶設備去城郊荒地，準備啓動‘星塵’。”發送鍵按下的瞬間，林悅遞來一杯熱牛，指尖相觸時，兩人都沒躲開。
書房的燈亮到深夜，拼圖漸漸成型，星盤的齒輪偶爾輕響，像在哼着一首關於傳承的歌。林悅靠在顧晏辰肩上打盹時，夢見父親站在星光裏，笑着說：“小悅長大了，小辰也長成能托住星星的人了。”
她在夢裏笑出了聲，顧晏辰低頭看她，悄悄把外套披在她身上，目光落在牆上的星圖上——那裏的每一顆星，都像是在說：別怕，前路有光，身邊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