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的水龍頭譁譁作響，李曉雲機械地洗着菜，腦子裏卻在飛速運轉。
五千塊。
在這個2012年的春天，五千塊是她現在全部的可支配資金——哦不對，應該說，是她表面上的全部資金。系統那個隱藏賬戶裏，還有五千。但她不能一次性動用太多，得有個合理的解釋。
“素芬！洗個菜怎麼這麼久？”婆婆的嗓門從客廳傳來，“趕緊的，建國中午要回來吃飯！”
李曉雲應了一聲，加快動作。腦子裏卻像開了閘，原主的記憶碎片不受控制地涌上來——
那是2000年的冬天，她十八歲，穿着娘家人做的紅棉襖，嫁給了二十三歲的王建國。婚禮很簡單，就在王家老房子裏擺了三桌。婆婆張秀蘭拉着她的手說：“素芬啊，進了我們王家的門，就要守王家的規矩。孝順公婆，伺候丈夫，以後有了孩子好好養，這才是女人的本分。”
她當時點頭，真心覺得婆婆說得對。
婚後第二年，兒子王磊出生。婆婆說：“順產好，對孩子好，恢復也快。”她在產房裏疼了十八個小時，丈夫在外面打瞌睡。生完孩子第二天，婆婆就端來一盆髒衣服：“月子裏也要活動活動，不然容易積血。”
她信了，忍着傷口疼，在冷水裏搓衣服。
記憶的畫面一轉，是2005年的夏天。她娘家哥哥來看她，偷偷塞給她五百塊錢：“素芬，你臉色怎麼這麼差？王家是不是對你不好？”
她搖頭：“哥，我挺好的。”
轉身，那五百塊錢就被婆婆“借”走了：“家裏要買空調，錢不夠。你反正也不出門，要錢什麼？”
她沒說話。
又一年，兒子上小學，要交補習費。她找丈夫要錢，王建國不耐煩：“錢都在媽那兒，你跟媽要去。”
她去找婆婆，婆婆說：“磊磊才小學，補什麼習？你就是想找借口要錢！”
最後是她撿了一個月的廢品，湊齊了補習費。
記憶的水越涌越凶，幾乎要將她淹沒。
2010年，小叔子王建軍要買婚房，首付差八萬。全家開會，公公、婆婆、丈夫、小叔子，四雙眼睛看着她。
“素芬，你回娘家借借。”婆婆說，“建軍是你親小叔子，你不能看着他打光棍吧？”
她爲難：“我娘家前年剛給我哥買房，也沒多少錢了……”
“那就去借！”丈夫拍桌子，“你怎麼這麼自私？我們王家白養你了？”
她去了，在娘家門口站了兩個小時，才鼓起勇氣敲門。哥哥嫂子湊了五萬給她，嫂子說：“素芬，這是最後一次了。我們家也不是開銀行的。”
她哭着點頭，心裏發誓一定要還。
那五萬，自然是有去無回。
記憶的最後片段，是上個月。
她買菜回來，在小區門口看見丈夫的車。副駕駛座上坐着一個年輕女人，兩人正在接吻。她愣在原地，手裏的菜掉了一地。
晚上她質問丈夫，王建國冷笑：“你看見又怎樣？李素芬，你看看你自己，黃臉婆一個，我帶你出去都嫌丟人！人家小陳年輕漂亮，還是個大學生，你能比？”
她哭了一夜。
第二天眼睛腫得像核桃，婆婆看見，撇撇嘴：“哭什麼哭？男人在外應酬正常，你要是有點本事，能留住男人的心嗎？”
……
“哐當！”
菜刀掉在案板上，李曉雲猛地回過神。
她看着自己泡得發白的手，口堵得發慌。那不是她的記憶，卻又真實得讓她窒息。
原主李素芬這十八年，過的究竟是什麼子？
“媽，我回來了。”兒子王磊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李曉雲擦擦手，走出廚房。十三歲的少年背着書包，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往自己房間走。
“磊磊，洗手吃飯。”她習慣性地說。
“知道了知道了，煩不煩。”王磊砰地關上門。
婆婆從臥室出來，手裏拿着針線活：“素芬，菜好了沒？建國馬上回來了。”
“快了。”
“對了，”婆婆像是突然想起來，“你昨天說有兩萬私房錢，剩下的什麼時候給？建軍那邊催得緊。”
李曉雲心裏一動。
來了。
她低下頭，換上原主那副怯生生的表情：“媽……我、我昨天數錯了，其實我只有一萬五的私房錢。剩下的五千，能不能……緩一緩？”
“一萬五？”婆婆眉頭一皺，“那你昨天還說有兩萬？”
“我記錯了，”李曉雲聲音越來越小，“這些年偷偷攢的，我也沒仔細數過……”
婆婆盯着她看了幾秒，似乎在判斷這話的真假。最後，她嘆了口氣：“行吧，一萬五就一萬五。你今天就去取出來給我。剩下的五千，你再去想想辦法。”
“那借條……”李曉雲小聲提醒。
“借條我會重寫。”婆婆不耐煩，“快去取錢吧，午飯我來做。”
李曉雲回到臥室，從衣櫃裏拿出那張新辦的銀行卡。卡裏現在有五千，但她說自己有一萬五的私房錢，這中間的差額……
她嘴角微微上揚。
從系統隱藏賬戶轉一萬到這張卡上，不就有一萬五了？
她用意念作：
【從隱藏賬戶向尾號5678的銀行卡轉賬10000元。】
【轉賬成功。隱藏賬戶餘額：-5000元（注：系統賬戶可透支，下次返還時自動扣除）】
【尾號5678銀行卡餘額：15000元】
還能透支？李曉雲眼睛一亮。這系統還挺人性化。
她拿着卡出門，先去ATM機取了一萬五現金。厚厚一沓紅色鈔票握在手裏，她忽然有種奇異的感覺。
這些錢，是用婆婆的貪婪換來的。
而現在，她要把這些錢，親手遞到婆婆手裏，換來更多的返還。
回到家，婆婆已經做好了午飯——一盆白菜燉粉條，幾個饅頭。見李曉雲回來，婆婆眼睛立刻盯上了她手裏的信封。
“取回來了？”
“嗯。”李曉雲把信封遞過去，“媽，您數數。”
婆婆接過信封，也不避諱，當場就數起來。一張、兩張、三張……數到一百五十張，她臉上終於露出笑容。
“行，算你還有點良心。”婆婆把錢包好，“借條我下午重寫，寫一萬五的。”
“媽，要寫清楚是借款，”李曉雲輕聲細語，“還有，最好按個手印，這樣正式一點。”
婆婆瞪她一眼：“就你事多！”
但還是找來紙筆，重寫借條：“今借到李素芬人民幣壹萬伍仟元整，用於王建軍婚戒購買，兩年內歸還。借款人：張秀蘭。”期是2012年3月16。
寫完後，婆婆還真按了個紅手印。
李曉雲接過借條，仔細折好，放進貼身口袋。
【叮！檢測到惡意消費行爲：婆婆張秀蘭以婚戒名義索取15000元，實爲壓榨宿主。】
【觸發十倍返還機制：返還金額150000元。】
【扣除系統透支5000元，實際返還145000元。】
【145000元已存入隱藏賬戶。】
【隱藏賬戶餘額：145000元】
十四萬五！
李曉雲心跳加速，面上卻不動聲色。
“媽，那剩下的五千……”
“你自己想辦法！”婆婆打斷她，“下個月建軍就要用錢了，你要是湊不齊，看我怎麼收拾你！”
“我知道了。”李曉雲低下頭，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下個月？下個月她早就不是現在的她了。
午飯時，王建國回來了。他看都沒看李曉雲一眼，坐下就吃。倒是婆婆，難得地給他夾了塊肉：“建國，工作辛苦，多吃點。”
“嗯。”王建國扒拉着飯，“對了媽，我們部門下個月要競聘副科長，得打點打點。”
婆婆立刻問：“要多少？”
“最少也得兩萬。”王建國說，“送送禮，請請客。”
婆婆想了想，看了一眼李曉雲：“素芬，你聽見沒？建國要升職了，這是大事。你那五千塊私房錢，先拿出來給建國用。”
李曉雲筷子一頓。
又來？
她放下碗，抬起頭，眼圈說紅就紅：“媽……我真的是只有那一萬五了。剩下的五千，我是打算回娘家借的，可上次借的五萬還沒還，我實在開不了口……”
她聲音哽咽，演得自己都快信了。
婆婆皺眉，王建國卻突然發火：“李素芬！我升職這麼大的事，你還推三阻四？你是不是就見不得我好？”
“不是，我……”
“不是什麼不是！”王建國拍桌子，“我告訴你，這五千塊你必須拿出來！拿不出來，你就滾回你娘家去！”
李曉雲低下頭，肩膀顫抖，像是害怕極了。
心裏卻在冷笑：滾回娘家？求之不得。
但她現在還不能走。系統需要觸發條件，她需要這些吸血鬼繼續表演。
“我……我去借。”她小聲說，“我下午就回娘家。”
婆婆這才滿意：“這就對了。一家人，就要互相幫襯。”
李曉雲吃完飯，洗了碗，真的出了門。
但她沒回娘家，而是去了市中心的圖書館。
既然要在這個時代逆襲，知識是第一步。原主只有初中文化，她得盡快補上。
在圖書館辦了借書證，她借了幾本書：《家庭入門》、《婚姻法解讀》、《2012年趨勢分析》，還有一本《女性自我成長指南》。
抱着書走出圖書館時，陽光正好。她站在台階上，深吸一口氣。
自由的味道。
雖然只是暫時的。
她找了個公園長椅坐下，翻開《家庭入門》。書裏講的都是基礎，但她看得很認真。穿越前她是做行政的，對了解不多，現在必須惡補。
看了一個小時，她拿出手機——那是原主用了五年的老款諾基亞，只能打電話發短信。她想了想，給哥哥發了條短信：
“哥，最近好嗎？我挺好的，不用擔心。”
發完她就後悔了。原主這麼多年，只有要錢的時候才會聯系娘家。這條沒頭沒尾的短信，哥哥會怎麼想？
果然，幾分鍾後，電話響了。
李曉雲猶豫了一下，接起來：“喂，哥。”
“素芬？”哥哥李國強聲音裏滿是擔憂，“你怎麼了？是不是王家又欺負你了？”
“沒有沒有，”李曉雲趕緊說，“我就是……想你們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素芬，你跟哥說實話。”李國強聲音嚴肅，“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你要是受委屈了，就回家。哥養你。”
李曉雲鼻子一酸。
原主的記憶裏，哥哥說過很多次這樣的話。但原主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不肯回去給娘家添麻煩。
“哥，我真沒事。”李曉雲吸吸鼻子，“就是……就是想明白了些事。以後，我不會再委屈自己了。”
“你想明白就好。”李國強嘆氣，“素芬，你記住，娘家永遠是你的後盾。王家要是對你不好，你就回來。爸媽雖然不在了，但哥還在。”
“嗯。”
掛了電話，李曉雲坐在長椅上，發了很久的呆。
原主有這麼好的哥哥，怎麼就活成了那樣？
她搖搖頭，繼續看書。
下午四點，她收拾東西回家。走到小區門口時，正好遇見鄰居劉嬸在遛狗。
“素芬啊，下午去哪了？”劉嬸笑着打招呼，“喲，還看書呢？真用功。”
李曉雲笑笑：“閒着沒事，看看書。”
“看書好，看書好啊。”劉嬸湊近些，壓低聲音，“素芬，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您說。”
“我昨天看見你們家建國了，”劉嬸眼神閃爍，“在萬豪酒店門口，跟一個年輕女人一起，可親密了。”
李曉雲心裏一動，面上卻裝作驚訝：“真的？”
“我還能騙你？”劉嬸嘆氣，“素芬，不是嬸多嘴，你這性子太軟了。男人啊，不能慣着。”
“謝謝劉嬸，我知道了。”李曉雲點點頭。
回到家，婆婆正在客廳看電視。見她回來，瞥了一眼她手裏的書：“買的什麼？”
“圖書館借的。”李曉雲說，“想學學做飯。”
“做飯還用學？”婆婆嗤笑，“浪費那時間。”
李曉雲沒接話，進了廚房準備晚飯。腦子裏卻在想劉嬸的話——王建國和那個女人去酒店了？這可是個重要信息。
晚飯時，王建國沒回來。婆婆打了幾個電話都沒人接，臉色越來越難看。
“肯定是又應酬去了。”婆婆嘟囔，“當個小科長，比市長還忙。”
李曉雲默默吃飯，心裏卻有了主意。
吃完飯，她收拾完廚房，回到臥室。王建國一夜未歸。
第二天一早，王建國才回來，一身酒氣。婆婆迎上去：“建國，怎麼一夜沒回來？”
“陪領導唱歌，太晚了就在酒店睡了。”王建國隨口敷衍，倒頭就睡。
婆婆信了，李曉雲卻留了心。
她趁着婆婆出門買菜，王建國睡覺，兒子上學，家裏沒人的時候，偷偷進了王建國的房間——他們分房睡已經三年了。
房間很亂，衣服襪子扔得到處都是。李曉雲忍着惡心，開始翻找。
抽屜裏有一些文件，都是工作上的。衣櫃裏也沒什麼特別的。最後，她在床頭櫃的夾層裏，摸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
拿出來一看，是個舊手機。
李曉雲開機，需要密碼。她試了王建國的生、兒子的生，都不對。最後試了婆婆的生，開了。
手機裏沒什麼特別，通訊錄、短信都很正常。但相冊裏……
李曉雲點開相冊，呼吸一滯。
幾十張照片，全是王建國和一個年輕女人的親密照。有在車裏的，有在餐廳的，有在酒店房間的……最新的一張，是昨天下午在萬豪酒店房間的床上拍的。
照片裏的女人看起來二十五六歲，燙着卷發，妝容精致，確實比原主年輕漂亮。
李曉雲迅速把照片傳到自己的舊手機裏，然後刪掉了傳輸記錄。做完這一切，她把舊手機放回原處，退出房間。
回到自己臥室，她看着手機裏的照片，心裏沒有憤怒，只有冷靜。
這些照片，以後會有大用。
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需要更多證據，需要系統積累更多資金，需要讓自己強大到可以獨立生活。
正想着，系統音突然響起：
【叮！檢測到宿主正在收集關鍵證據，觸發隱藏任務：反擊的準備。】
【任務要求：收集至少三種王建國出軌的確鑿證據。】
【任務獎勵：系統功能提前解鎖一項。】
【當前進度：1/3（照片證據）】
還有隱藏任務？李曉雲眼睛一亮。
功能提前解鎖？會是什麼功能？
她正琢磨着，門外傳來婆婆的喊聲：“素芬！死哪去了？趕緊出來，有事跟你說！”
李曉雲收起手機，走出臥室。
婆婆坐在沙發上，手裏拿着一張清單：“建軍婚禮的預算出來了，你看看。”
李曉雲接過清單，掃了一眼，心裏冷笑。
婚宴八萬，婚慶三萬，婚車兩萬，婚紗照一萬……總共二十多萬。其中用紅筆圈出來的幾項：婚戒三萬（已解決），婚紗八千，蜜月旅行兩萬——旁邊用小字標注：“素芬負責”。
“媽，這婚紗和蜜月旅行……”李曉雲故作遲疑。
“你小弟結婚一輩子就一次，”婆婆理直氣壯，“你做嫂子的，出點錢不應該嗎？婚紗八千，蜜月兩萬，加起來兩萬八。你之前還差五千沒給，湊個整，三萬三。下個月一起拿來。”
三萬三。
李曉雲在心裏快速計算：三萬三，十倍返還就是三十三萬。
加上之前的十四萬五，她就有四十七萬五了。
四十七萬五，在這個年代，足夠她做很多事。
“媽，我……”她裝作爲難。
“怎麼，不願意？”婆婆臉色一沉，“李素芬，我告訴你，這個家還輪不到你做主！你要是不願意，就滾蛋！”
“不是不願意，”李曉雲趕緊說，“我就是……一下子拿不出這麼多。能不能……分期？”
“分期？”婆婆想了想，“行，你先拿一萬出來，剩下的下個月給。”
“好。”李曉雲點頭，“那我明天去取錢。”
【叮！檢測到惡意消費行爲：婆婆張秀蘭以婚禮名義索取10000元，實爲壓榨宿主。】
【觸發十倍返還機制：返還金額100000元。】
【100000元已存入隱藏賬戶。】
【隱藏賬戶餘額：245000元】
二十四萬五了。
李曉雲垂下眼簾，掩住眼底的笑意。
“媽，借條……”
“知道了知道了，煩死了！”婆婆不耐煩地揮揮手，“明天拿了錢再寫！”
李曉雲轉身回廚房，腳步輕快。
婆婆看着她的背影，總覺得哪裏不對勁。這個兒媳，這兩天好像變了個人。雖然還是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但眼神裏好像多了點什麼。
是什麼呢？
婆婆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最後歸結爲：可能是被急了，腦子不正常了。
“管她呢，”婆婆嘟囔，“只要能拿出錢就行。”
廚房裏，李曉雲一邊洗菜，一邊哼着歌。
二十四萬五。
這才兩天。
照這個速度，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徹底翻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