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像瀕死的野獸般嘶吼,鐵塔在炮火中劇烈震顫,牆皮簌簌剝落。林燼扒着窗台往下看,黑鴉公會的人正像螞蟻般順着繩索攀爬,他們的皮衣在陽光下泛着油光,手中的彎刀反射出凜冽的寒芒。更讓人頭皮發麻的是,蝕影議會的鬥篷人懸浮在半空,灰黑色的“蝕”之力如蛛網般蔓延,所過之處,金屬欄杆迅速鏽蝕,連堅固的鐵塔骨架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守住三樓的齒輪閘門!”老陳的聲音沉穩如常,他扯掉風衣下擺,露出腰間別着的一排金屬試管,裏面盛着五顏六色的液體,“獨眼,帶一隊人去左翼,用‘爆燃藥劑’清理攀援的雜碎。石山,你帶林燼和白玥去頂層的‘靈能核心室’,啓動防御屏障!”
“老大,那你怎麼辦?”石山扛着巨錘,甕聲甕氣地問。
老陳推了推單片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閃過一絲厲色:“我去會會黑鴉的老鬼。當年他欠我的賬,也該清算了。”
林燼看着老陳轉身時決絕的背影,突然想起了師父。三年前師父也是這樣,背着工具箱出門探索遺跡,從此再也沒回來。他攥緊了拳頭,金屬片在掌心硌出深深的印子。
“走!”石山一把將林燼拽過來,巨錘在地上拖出刺耳的聲響,“靈能核心室在頂層,得穿過旋轉梯,那裏肯定已經被突破了!”
三人順着搖晃的樓梯往上沖,剛到五樓,就迎面撞上一群黑鴉公會的人。爲首的是個瘸腿的瘦子,臉上有道刀疤從眼角劃到下巴,他舔了舔裂的嘴唇,陰惻惻地笑:“破曉之手的小崽子們,這鐵塔馬上就是我們的了,識相的就把‘密鑰’交出來……”
話音未落,石山已經掄起了巨錘。
“轟隆!”
巨錘帶着破空之聲砸在地上,水泥地面瞬間龜裂,碎石飛濺中,兩個黑鴉成員被震飛出去,撞在牆上昏死過去。瘦子嚇得一哆嗦,轉身就跑,卻被石山一腳踹倒,巨錘的陰影籠罩在他頭頂。
“說!蝕影議會給了你們什麼好處?”石山低吼。
瘦子涕淚橫流:“是……是墨先生!他說只要拿到‘容器’,就給我們打開深淵隙的安全通道……”
“墨先生?”林燼心頭一緊,這名字他在鏽鐵鎮聽蝕影議會的人提過,似乎是個大人物。
白玥突然指向樓梯上方:“別問了,他們的人來了!”
樓梯拐角處傳來密集的腳步聲,十幾個黑鴉成員沖了上來,後面還跟着兩個銀灰色鬥篷——蝕影議會的人竟然已經摸到了這裏。
“攔住他們!”鬥篷人冷冰冰的聲音響起,手中法杖揮動,灰黑色的“蝕”之力化作長矛,直刺林燼心口。
林燼下意識地抬手,腕骨上的印記爆發出紅光。這一次,他沒有任由力量失控,而是試着用意念引導。體內那股暴躁的力量像被馴服的野獸,順着手臂涌向掌心,在身前形成一道暗紫色的護盾。
“鐺!”“蝕”之矛撞在護盾上,瞬間被吞噬殆盡。
鬥篷人瞳孔驟縮:“你竟然能掌控‘吞噬’之力?”
白玥抓住機會,法杖藍光暴漲:“星輝·落!”
無數冰錐從天而降,精準地釘在黑鴉成員的腳邊,得他們連連後退。石山趁勢沖鋒,巨錘橫掃,將兩個黑鴉成員砸下樓梯。
“快走!”白玥喊道,拉着林燼沖向頂層。
林燼回頭時,看到石山正獨自對抗兩個鬥篷人,他的巨錘揮舞得密不透風,深褐色的皮膚泛起岩石般的光澤——那是山丘巨人血脈覺醒的征兆。
“他會沒事的。”白玥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破曉之手的人,從不會讓同伴失望。”
兩人沖進頂層走廊,這裏的防御比下層嚴密,牆面布滿了靈樞符文,閃爍着淡金色的光芒。但此刻,符文正在逐一熄滅,顯然防御系統已經被破壞。
“靈能核心室在盡頭!”白玥指着走廊深處一扇厚重的金屬門,門上刻着復雜的齒輪圖案。
林燼剛要沖過去,腳下突然傳來一陣異動。他低頭一看,地面的瓷磚正在翻轉,露出下方黑漆漆的孔洞,孔洞裏隱約有紅光閃爍。
“是陷阱!”林燼猛地拽住白玥。
幾乎同時,無數帶着倒刺的金屬矛從孔洞裏射出來,擦着兩人的頭皮飛過,釘在對面的牆上,矛尖滴落着綠色的毒液。
白玥心有餘悸:“是舊紀元的‘絞陣’,觸發後會持續噴射毒矛。”她看向林燼,“你怎麼知道這裏有陷阱?”
林燼也說不清楚。他只是“感覺”到地面下的金屬結構在輕微震動,那是機關啓動前的征兆,就像獵物潛伏時的心跳。
“跟着我。”林燼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讓“墟靈親和”的感知擴散開來。周圍的金屬、符文、甚至牆壁裏的管線,都在他腦海中化作清晰的圖像。他拉着白玥,左躲右閃,精準地踩在陷阱的間隙上,那些毒矛仿佛長了眼睛,始終差了半寸。
終於到了金屬門前,林燼發現門把手上有個凹槽,形狀正好和他懷裏的金屬片吻合。
“是鑰匙孔!”白玥驚喜道。
林燼掏出金屬片,進凹槽。“咔噠”一聲,金屬片與凹槽完美契合,門上的齒輪開始轉動,發出沉悶的嗡鳴。
就在門即將打開的瞬間,身後傳來冰冷的笑聲。
“真是精彩的表演,‘容器’。”
林燼猛地回頭,只見一個穿着銀灰色鬥篷的人站在走廊盡頭,兜帽下露出一張蒼白的臉,嘴角噙着一絲玩味的笑。他的法杖很特別,杖身是用脊椎骨打磨而成的,頂端鑲嵌着一顆跳動的暗紅色晶石。
“墨先生?”林燼握緊了拳頭。
那人緩緩摘下兜帽,露出一雙深邃的黑眸,瞳孔裏仿佛有漩渦在旋轉。他看起來不過三十歲,氣質儒雅,完全不像蝕影議會的劊子手。
“我更喜歡你叫我的名字,墨。”他緩步走來,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鏽鐵鎮沒能帶走你,碎星港的陷阱也沒能困住你,看來老林把你教得很好。”
“你認識我師父?”林燼的聲音發顫。
“何止認識。”墨輕笑一聲,“我和他,曾經是同事。我們一起研究‘造神計劃’,一起夢想着打破紀元輪回的枷鎖。可惜,他後來膽怯了,想把你藏起來,以爲這樣就能改變命運。”
白玥舉起法杖,藍光凝聚:“別聽他胡說!他在動搖你的心智!”
墨卻毫不在意,目光始終落在林燼身上:“你不想知道真相嗎?你腕骨上的印記,是第四紀元最偉大的發明——‘神格封印’。你體內流淌的,是融合了古神、巨人、血脈的‘完美基因’。你是人類對抗‘蝕’的最後希望,也是……開啓新紀元的鑰匙。”
“那你爲什麼要我?”林燼質問。
“你?”墨像是聽到了笑話,“我是想幫你。解開封印,接受‘蝕’的洗禮,你就能成爲超越紀元的存在,不再受輪回的束縛。想想看,林燼,當舊世界在你腳下崩塌,新世界在你手中誕生,那種感覺……難道不令人向往嗎?”
他的聲音帶着一種奇異的魔力,林燼的腦海中竟真的浮現出那樣的畫面:灰黑色的“蝕”之力如水般淹沒世界,而自己站在浪濤之巔,俯視着廢墟上的新生……
“林燼,別信他!”白玥的聲音像警鍾般敲醒了他,“他在蠱惑你!‘蝕’是毀滅的力量,不是創造!”
林燼猛地回過神,腕骨上的印記灼熱刺痛,仿佛在警告他。他看向墨,眼神變得堅定:“我師父說過,力量越大,責任越重。如果我的血脈注定要帶來毀滅,那我寧願一輩子做個廢物。”
墨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變得冰冷:“看來,老林的固執也傳給了你。既然你不肯主動覺醒,那我只好幫你一把了。”
他舉起脊椎法杖,暗紅色的晶石發出妖異的光芒。走廊裏的“蝕”之力突然變得狂暴,那些熄滅的符文徹底碎裂,牆壁開始剝落,露出裏面鏽蝕的鋼筋。
“靈能核心室的門快開了!”白玥喊道,法杖頂端的藍寶石光芒大盛,“我來拖住他,你進去啓動防御屏障!”
“不行!”林燼想也沒想就拒絕,“要走一起走!”
白玥卻推了他一把,將他推向正在打開的金屬門:“這是命令!你是唯一能阻止他們的人!”她轉身面對墨,法杖劃出復雜的軌跡,“以星輝爲誓,我白玥,凌霄城最後的法典師,在此立陣——”
淡藍色的光幕沖天而起,將墨困在其中。墨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凌霄城的‘星界牢籠’?有意思。可惜,對我沒用。”
他的手按在光幕上,暗紅色的“蝕”之力如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污染着藍光。白玥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嘴角溢出鮮血,但她死死咬着牙,不肯後退一步。
“白玥!”林燼紅了眼。
“快走!”白玥的聲音帶着哭腔,卻異常堅定,“記住,別讓任何人失望!”
金屬門已經完全打開,裏面是個巨大的圓形房間,中央矗立着一十米高的水晶柱,柱體裏流淌着金色的液體——那是整個鐵塔的靈能核心。
林燼最後看了一眼白玥,她的銀發在藍光中飄動,像一朵即將凋零的雪蓮。他猛地轉身沖進房間,反手關上了門。
門內,水晶柱的光芒忽明忽暗,仿佛在等待着什麼。林燼走到水晶柱前,看到柱體上有一個凹槽,形狀和他腕骨上的印記一模一樣。
他深吸一口氣,擼起袖子,將帶着印記的手腕貼了上去。
“嗡——”
印記與凹槽完美契合,水晶柱突然爆發出萬丈金光,金色的液體順着柱體流淌,沿着地面的符文蔓延至整個鐵塔。林燼能感覺到一股溫暖的力量涌入體內,與那股暴躁的“吞噬”之力交織在一起,不再沖突,反而形成了奇妙的平衡。
門外傳來劇烈的爆炸聲,白玥的慘叫聲撕心裂肺。
林燼閉上眼睛,任由金色的力量包裹自己。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再也不是那個鏽鐵鎮的廢物了。
他要守護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命運。
鐵塔外,原本昏暗的天空突然亮起一道金色的光柱,將整座碎星港籠罩其中。正在攀爬的黑鴉成員被光柱觸及,瞬間化爲灰燼;蝕影議會的“蝕”之力在金光中迅速消融,那些懸浮的鬥篷人紛紛墜落。
墨站在光幕的廢墟中,看着沖天的金光,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終於……開始了。”
他轉身消失在走廊盡頭,只留下昏迷在地的白玥,和空氣中彌漫的血腥與硝煙。
頂層房間裏,林燼緩緩睜開眼睛。他的瞳孔裏,一半是金色的溫暖,一半是暗紫色的深邃。腕骨上的印記沒有消失,卻多了一道金色的紋路,將暗紫色的“枯葉”溫柔地纏繞。
他知道,這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