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帶着那幾人，幾乎是落荒而逃。
狹窄的房間裏，重歸寂靜。
周東站在房間中央，緩緩抬起自己的雙手。
這具身體，比他感知的還要孱弱。
經脈細若遊絲，其內流淌的幻化之力，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還真是……糟糕的基。”他低聲自語，語氣裏聽不出喜怒。
但這並非絕路。
他閉上雙眼，意識沉入識海深處。
那裏，一卷彌漫着混沌氣息的古老卷軸，正靜靜懸浮。
《萬象幻化訣》。
前世，他正是憑借此訣殘卷，登臨幻聖之境。
如今，完整的傳承，正與他靈魂交融。
“萬物有象，萬象歸元……”
玄奧的口訣在心間流淌。
他並未急於汲取外界能量，那對此刻脆弱的經脈是負擔。
而是以意念引導那微弱的幻化之力，依照《萬象幻化訣》的基礎法門，開始運轉。
一絲絲，一縷縷，緩慢而堅定地沖刷、溫養着涸的經脈。
這個過程極爲緩慢，需要極大的耐心。
但對於曾登臨絕頂的周東而言，最不缺的，便是耐心與掌控力。
***
半個時辰後，周東睜開眼。
眸中一絲精芒閃過，旋即隱去。
身體依舊虛弱，但那種深沉的無力感已減輕少許。
他走到床頭，端起那碗早已涼透的稀粥，一飲而盡。
目光落在空碗上，心中微動。
或許，可以嚐試一下。
他伸出右手食指，輕輕點在粗糙的陶碗邊緣。
集中精神，調動起體內那絲微不可察的幻化之力。
依據《萬象幻化訣》中對物質基礎結構的闡述。
意念集中於“鋒銳”與“凝聚”的概念。
沒有咒文，沒有絢爛的光效。
只有指尖觸及之處，泛起一絲幾乎無法感知的微弱波動。
片刻，他收回手指。
只見原本粗糙的碗口邊緣，竟變得光滑無比。
在光線照射下，隱隱反射出一點寒芒，觸之微涼。
並非改變了材質，而是重塑了其最表層的“形態”。
使其獲得了短暫的、類似金屬的鋒銳特性。
“勉強可行。”周東微微點頭。
雖只是最粗淺的運用，卻驗證了《萬象幻化訣》在此界依舊有效。
而且，是沿着“理解本質，重塑表象”的至高路徑。
這與當今大陸主流，依賴固定咒文、模型驅動的幻化術，截然不同。
***
“周東！滾出來！”
院外，傳來林風氣急敗壞的吼聲，打斷了周東的思緒。
聲音比之前更加響亮，帶着明顯的惱羞成怒。
顯然，他是去搬了救兵。
周東神色平靜，對此毫不意外。
他整理了一下略顯褶皺的衣袍，緩步走出房門。
小院中，陽光有些刺眼。
林風去而復返，身旁還站着一個身材高壯的青年。
此人名爲林莽，林家旁系子弟中頗有名氣，以力量見長，已是三星幻徒。
比林風這個剛入門的一星幻徒，強了不止一籌。
“莽哥，就是他！”林風指着周東，臉上滿是怨毒，“這廢物不知用了什麼邪術，暗算了我！”
林莽雙臂抱，肌肉虯結，居高臨下地打量着周東。
眼神輕蔑，如同在看一只可以隨意碾死的蟲子。
“我當是誰，原來是你這個吃軟飯的廢物。”
林莽聲如洪鍾，“敢動我林莽的人，看來是皮癢了！”
周東抬眼，目光平靜地掃過兩人。
“是他先動手，我不過是自衛。”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自衛？”林莽嗤笑一聲，踏前一步，地面似乎都微微一震。
“廢物也配談自衛？給我跪下磕頭認錯，再讓林風揍你一頓出氣，這事就算了！”
強橫的氣勢壓迫而來，帶着土屬性的厚重感。
若真是原先的周東，恐怕早已被這股氣勢壓得喘不過氣。
但此刻，周東依舊站得筆直。
仿若驚濤駭浪中的礁石，巋然不動。
“如果，我說不呢？”他淡淡反問。
“不？”林莽眼中凶光一閃，“那就打斷你的腿，讓你長長記性！”
話音未落，他低吼一聲，周身土黃色光芒涌動。
“岩甲術！”
只見他雙臂之上，迅速覆蓋上一層由幻化之力凝聚的、粗糙如岩石的甲胄。
雙拳緊握，骨節發出噼啪聲響，顯得沉重而有力。
這是低階幻徒常用的近戰強化幻化術。
“給我躺下！”
林莽大步前沖，如同蠻牛，覆蓋岩甲的重拳，帶着呼嘯的風聲，直搗周東面門！
這一拳，勢大力沉，若被擊中，筋斷骨折都是輕的。
周圍幾個跟來看熱鬧的旁系子弟，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林風臉上更是露出快意的獰笑。
面對這迅猛的一擊，周東眼神微凝。
身體急速向後撤步，險之又險地避開了拳鋒。
拳風刮面生疼。
“躲？我看你能躲到幾時！”
林莽得勢不饒人，雙拳連環揮出，拳影重重，將周東周身空間籠罩。
他仗着岩甲護體，力量強橫，本不做防守，全是進攻！
周東身形不斷晃動，在狹小的院落中閃轉騰挪。
看似狼狽，每一次卻都能在間不容發之際，避開攻擊。
他的動作並不快，卻總能預判到林莽的攻擊軌跡。
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他在觀察，觀察這個世界的低階幻化術，在實際戰鬥中的運用方式。
以及，尋找其破綻。
“廢物！你就只會躲嗎？”林莽久攻不下，愈發暴躁。
岩甲術雖增強了防御與力量，但對速度和靈活性並無加成。
連續猛攻，對他的幻化之力消耗也不小。
周東眼神一冷。
時機到了。
就在林莽一記重拳用老，新力未生之際。
周東不再後退，反而側身切入中宮！
右手並指如劍，體內那絲微弱的幻化之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
並非攻擊，而是……點向林莽右臂岩甲的手肘連接處！
那裏，是岩甲術能量結構流轉的一個微小節點，亦是相對薄弱之處。
“找死！”林莽見周東竟敢近身，左拳順勢橫掃，意圖將其肋骨打斷。
然而，周東的手指，已先一步點中了那個節點。
“嗡！”
一聲極其輕微的震鳴。
指尖那凝聚的、蘊含“破銳”意念的幻化之力，如同細針，精準刺入！
“咔嚓！”
林莽右臂上的岩甲，並未崩碎，卻以被點中之處爲中心，瞬間蔓延開數道細密裂紋！
能量結構遭到破壞，流轉頓時滯澀。
岩甲的重量與防護效果大打折扣，反而成爲一種負擔。
林莽悶哼一聲，右臂動作不由自主地一僵。
橫掃而來的左拳，也因此慢了半拍。
就是現在！
周東左手閃電般探出，並非硬撼，而是搭上了林莽左臂手腕。
一牽，一引！
用的是巧勁，四兩撥千斤。
林莽本就因右臂受挫而重心微失，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帶，整個人頓時向前踉蹌撲去。
“砰！”
覆蓋着殘破岩甲的巨大身軀，重重地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塵土。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三星幻徒的林莽，竟然……被一個公認的廢物贅婿，放倒了？
林風臉上的獰笑徹底僵住，化爲驚駭。
周東站在原地，微微喘息。
臉色有些蒼白，額角滲出細密汗珠。
剛才那一系列動作，看似簡單，實則耗盡了他目前能調動的全部心力與幻化之力。
但他站得筆直。
目光平靜地掃過倒在地上的林莽，以及目瞪口呆的林風。
“還要繼續嗎？”
他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林莽掙扎着爬起，右臂岩甲寸寸碎裂，化作光點消散。
他臉色鐵青，羞怒交加，卻不敢再上前。
剛才那一下，太過詭異！
他本不明白自己的岩甲術爲何會突然失效。
這廢物，邪門！
“我們走！”林莽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狠狠瞪了周東一眼，轉身就走。
林風等人如夢初醒，慌忙跟上，來時的囂張氣焰蕩然無存。
小院再次恢復平靜。
陽光透過枝葉縫隙灑下，斑駁陸離。
周東緩緩抬起自己的右手，指尖微微顫抖，是力竭的征兆。
但他嘴角，卻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第一步，總算踏出去了。”
他知道，麻煩不會就此結束。
但重生歸來的幻聖，無懼任何挑戰。
他轉身，準備回屋繼續溫養經脈。
卻瞥見不遠處廊柱後，一抹淡青色的衣角一閃而逝。
是林雪。
她不知在那裏站了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