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墨入乾熙宮不過月餘,闔宮上下無人不曉,這位新晉的貼身宮女已是御前炙手可熱的紅人,無人敢輕慢,後宮怨聲載道也不敢明着得罪她。
殿內,龍涎香嫋嫋升騰,蕭煜正坐在御案前批閱奏章,眉宇間卻不見以往的冷峻與疲憊,反而隱隱含着一絲笑意,心頭壓着的千斤重擔,已被某縷清風悄然吹散。
林雨墨安靜站在一旁,時而奉茶研墨,時而接遞奏折,她總能在皇帝疲憊時,恰到好處的承接皇帝的心思。
“陛下,夜深了,該歇一歇了。”
蕭煜抬眸,眉梢一挑:“從來沒人敢在朕批閱奏折時打斷朕,你倒好,直接命令朕休息。”
“皇上勞,眼都熬紅了,再這麼下去,龍體可吃不消。”林雨墨眨眨眼,繼續道。“人們都說,當官的要是累垮了,百姓就遭殃,您是天子,更得保重!”
蕭煜一愣,隨即失笑:“你倒會講大道理。”
“不是講道理,臣女說的都是實話。”隨即從袖中掏出一個香囊推到他面前:“這是臣女親手做的香囊,裏面加了薄荷、艾葉、陳皮、龍腦,還加了一些曬的菊花,您聞聞,保準精神!”
蕭煜擱下朱筆,目光落在那香囊上,眸中掠過一絲訝異,隨即蔓延爲化不開的暖意。
他伸過手,指尖不經意間觸到她的指腹,只覺微涼細膩,心頭泛起一陣酥麻,香囊入手綿軟,繡線密實平整,顯然是耗費了不少心思,是他偏愛的清雅氣息。
“這是你親手繡的?”
蕭煜聲音低沉,卻帶着難掩的笑意,眼底的疲憊全然驅散,只剩下灼灼光亮,仿佛盛着漫天星河。
“嗯。”林雨墨點頭。“臣女做得不好,皇上別嫌棄。”
他細細的摩挲着香囊上的紋路,指腹劃過蘭花花瓣,語氣裏滿是珍視溫柔:“針腳細密,紋樣雅致,朕很喜歡,往後帶着,見香囊如見你。”
說着,便將香囊系在腰間,抬手輕輕撥弄着下墜的東珠,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她臉頰緋紅,低頭不語,雙手悄悄藏進了袖裏。
殿內燭火搖曳,兩人的影子映在牆上,皇帝眼中的寵溺毫不掩飾,言語間的繾綣纏纏綿綿,連帶空氣裏都浮着甜暖的曖昧。
林雨墨心也跟着漏掉了半拍......
雍華宮內,阮貴妃正斜倚在木雕花塌上,手中捏着一盞青瓷茶盞,眉目冷若冰霜,眸光如刀般掃過跪在殿中的宮女。
“你說,皇上昨夜又留林雨墨那賤人在御前伺候到子時?”
“是......是的,貴妃娘娘。”宮女戰戰兢兢。“皇上還賞了她一盒南疆進貢的玉露粉,說......說是膚若凝脂,才配得上這樣的好物。”
“賤人。”阮貴妃冷笑一聲,茶盞重重的擱在案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一個小小的宮女,不過會些繡花寫字,竟敢奪本宮的聖寵,皇上多久沒來本宮宮中了?三?五?還是七?”
一旁的才人林巧兒輕搖團扇,眉眼含愁:“貴妃姐姐莫氣,皇上許是近國事繁忙,無意疏忽了咱們,那林雨墨不過是個宮女,再得寵,也越不過嬪妃去。”
阮貴妃冷冷的憋了她一眼:“還不是怪你,出的什麼餿主意,因爲一件冬袍,罰了她幾板子,結果呢?皇上知曉後,竟親自來將人帶走,還親自爲她上藥,你我二人臉都丟盡了,連個宮女都壓不住!”
林巧兒臉色微變,指尖捏進了扇柄,她確實想借機立威,卻沒想到皇上如此護她。
貴妃聲音漸冷:“她不過一個賤奴,卻伴駕,連御膳房都得了皇上吩咐,每爲她備一份清淡的小菜,說是‘林姑娘胃弱,不宜油膩’。本宮身爲貴妃,都未曾有過這樣的待遇,她憑什麼?”
說完摔了茶盞,茶水四濺,茶盞裂成碎片。
“貴妃姐姐,莫要生氣,氣壞了身子倒遂了她的願,不如......去太後公宮裏走一遭?”林才人低聲道。
“太後向來重規矩,若是知道皇上對一個宮女如此偏愛,怕是要不悅了。”
阮貴妃眸中一亮,緩緩點頭:“皇上孝順,太後的話,他不會不聽,若是能借太後之手,將那賤人趕出乾熙宮,甚至......貶去辛者庫,後面要收拾她,還不是輕而易舉。”
二人對視一眼,皆是嫉恨與不甘。
次清晨,阮貴妃與林巧兒便前往慈寧宮請安。
太後年過五旬,面容慈祥溫和,卻自帶威儀,她端坐於紫檀木雕鳳椅上,手中捻着一串沉香佛珠,靜靜聽着二人訴苦。
“母後明鑑,皇上近政務繁忙,臣妾本不敢打擾,只是......那林雨墨不過一介宮女,卻伴駕左右,連皇上身邊伺候的太監宮女都對她格外恭敬。”阮貴妃垂眸,聲音微顫。
“是啊,太後。”林才人連忙接話。“那林雨墨以前雖是丞相府的嫡女,但因她行事偏激,不顧家族的顏面,做出退婚荒唐之舉,臣妾的父親早已將她除名趕出府,如今成了宮女,也不知收斂,惹得滿宮流言蜚語,宮裏上上下下都說皇上......怠慢妃嬪,偏寵宮女,有損皇家的體面。”
太後聞言,眉頭微蹙,佛珠在手中停頓片刻:“哦?竟有此事?皇上對一個侍女如此上心?”
“千真萬確。”貴妃咬牙。“昨臣妾送去的燕窩,皇上一口未動,卻讓那林雨墨代爲品嚐,說她口味清淡,最適合這樣的食物滋補。這......這不是明擺着打臣妾的臉麼?臣妾在皇上的眼中還不如一個宮女。”
太後沉吟片刻,緩緩道:“皇帝素來穩重,怎會爲了一個侍女失了分寸,哀家要親自見見這林雨墨,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