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駁車晃晃悠悠停在香樟園1棟門口。
林苒拖着行李箱走下車，人還有點恍惚。
她按着門牌號找到地方，刷卡、上樓，腦子裏卻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回放着剛才在路口看到的那一幕。
那輛扎眼的跑車，和車裏那張熟悉又陌生的側臉。
宿舍是標準的四人間，上床下桌。
她推門進去時，只有一個女生在。
那女生正踮着腳，吭哧吭哧往櫃頂塞包裹，一個脫手，包裹直直往下墜。
林苒下意識伸手托了一把。
“謝、謝謝你，同學。”
女生連忙從椅子上下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額前的碎發。
她個子嬌小，看起來安靜又內向。
“沒關系，舉手之勞。”林苒笑了笑，幫她把包裹推進櫃子裏，“我叫林苒，以後就是室友了。”
“我叫秦晴。”女生聲音細細的，“我剛看了門上的名單，咱倆好像一個系的。”
她頓了頓，看向林苒：“你自己來的嗎？我看好多新生都有家長送呢。”
“嗯，宜城過來不算遠，自己來也方便。”林苒把行李箱靠在自己選定的空位床邊。
秦晴“哦”了一聲，悄悄打量她。
素淨的T恤牛仔褲，看起來家境普通，應該不難相處。
林苒從包裏拿出在高鐵站買的果粒橙，剛擰開瓶蓋，外面過道飄來興奮的交談：
“哎，你剛才看見主道那邊停的跑車沒？絕了！”
“是不是銀灰色那輛？我遠遠看了一眼，裏面坐着個男生——我的天，側臉絕！”
“聽說是京北裴家那個……裴驍，新生群昨晚就傳瘋了，有人說在金融系新生名單上看到他的名字了。”
“裴驍？那個照片糊成馬賽克還擋不住氣質的那個？”
“真人比照片帥一萬倍好吧……”
林苒手上動作微微一頓。
瓶蓋還半懸在瓶口。
原來不是錯覺。
她仰頭灌了一口，甜膩的橙香味在舌尖漫開，卻沒能壓住心底那點澀。
宿舍門又一次被推開。
先傳來的是帶着口音的抱怨：“這樓道窄得嘞，搬個箱子都轉不開身……”
兩個女生前後走進來，各自被父母圍着。
打頭那個格外顯眼，香芋紫的連衣裙，襯得皮膚白得發光，微卷的長發，淡妝也精致。
她媽媽穿着一身剪裁得體的套裝，笑容客氣。
後面跟着的女生打扮簡單些，正回頭指揮：“爸，箱子靠牆就行，我自己收拾。”
長卷發女孩一進門就蹙起眉，手指在鼻尖前扇了扇：“這什麼味道啊……難聞死了。”
“哎呀囡囡，宿舍條件就這樣呀，將就一下。”
她媽媽說完，轉頭朝林苒和秦晴笑了笑，說話帶着明顯的滬城口音，“你們好呀，以後我們家瑤瑤就和你們住一起了。”
林苒站起身打了個招呼：“阿姨好，我叫林苒，這是秦晴。”
秦晴有些局促地跟着站起身。
夏夢瑤上下打量了她們一眼，嘴角扯了扯，“夏夢瑤。”
“付嘉。”
旁邊的女孩接話，語氣稍緩些。
兩邊家長開始忙活收拾。
“空調有點舊了呀，”付媽媽用方言低聲念叨，“儂夜裏向冷熱要當心，被子要蓋好。”
“知道了，”付嘉擦擦椅子坐下，低頭劃手機，“你別老心。”
“嘉嘉呀，”夏媽媽笑着湊過去，“你和我們夢瑤都是本地的吧？以後周末可以一起回家。”
付嘉頭也沒抬：“嗯。”
夏媽媽目光掠過林苒和秦晴已經鋪整齊的床，笑容更深了些：“你們兩個是外地考來的呀？B大很難考的，能考進來不容易哦。”
語氣裏的憐憫有些藏不住，秦晴沒接話，轉身爬向上鋪，唰地拉上了床簾。
林苒像是沒聽出什麼，依舊彎彎嘴角：“是呀，我們那兒錄取線挺高的。”
夏媽媽聲音放軟，說出了真實目的，“我們家瑤瑤從小沒住過校，生活習慣可能跟你們不太一樣，你們多擔待點。滬城跟外地還是有很多地方不一樣的，剛開始不習慣很正常，慢慢適應就好了。”
付媽媽也在一旁幫腔：“是啊，嘉嘉也是，以後在滬城生活有什麼不懂的事情，比如地鐵怎麼坐、哪裏買東西方便，都可以問她的。”
林苒臉上笑容沒變：“嗯，我們會好好相處的。”
話音落，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
屏幕亮起，來電顯示跳出三個字：
蘇語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