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門鈴響了。
來的是個陌生人，四十多歲，穿着考究的灰色羊絨大衣，手裏提着精致的禮盒，臉上掛着恰到好處的笑容。
“請問，林默先生在家嗎？”
林默走到門口：“我就是。”
“林先生您好！”男人立刻遞上名片，“鄙人劉天宇，是天宇集團永安分公司的經理。今天冒昧來訪，是代表我們集團董事長，向您表示歉意。”
名片燙金，天宇集團的Logo設計得很有氣勢。
林默沒接，“我不認識你們董事長。”
“是我們董事長認識您。”劉天宇笑容不變，“董事長聽說趙老四昨天擾您家人，非常氣憤。趙老四之前確實在我們集團下屬的建築公司做過臨時工，但我們早就開除了他。他的行爲與我們集團無關。”
話說得漂亮，但林默聽出了潛台詞，這是在撇清關系。
“劉經理還有別的事嗎？”林默問。
“這個……”劉天宇看了看院子裏，“能否借一步說話？”
兩人走到院子的角落。
劉天宇壓低聲音，“林先生，我們董事長說了，趙老四的事，是他咎由自取。爲了表示歉意，我們願意做出補償。”
他從大衣內袋掏出一個信封，很厚。
“這裏面是十萬塊錢，一點心意。另外，聽說您家房子有些年頭了，我們可以安排最好的工程隊，免費爲您家翻新。您看……”
林默看着那個信封，忽然笑了，“劉經理，你們董事長，是不是叫劉子豪？”
劉天宇臉色微變，“您……認識我們董事長？”
“聽說過。”林默把信封推回去，“錢拿回去。房子也不用翻新。替我帶句話給劉董事長——如果真想道歉，就管好自己的人。別等事到臨頭，才來撇清關系。”
劉天宇笑容僵在臉上，“林先生，您可能不太了解我們天宇集團在永安的實力。我們董事長是真心想交您這個朋友……”
“我不需要這樣的朋友。”林默打斷他，“請回吧。”
送走劉天宇，林默回到屋裏。
秦雪正趴在窗邊偷看，見他進來，豎起大拇指，“林隊，硬氣！”
“你知道天宇集團？”林默問。
秦雪神色嚴肅起來，“來之前查過。天宇集團是本地最大的民營企業，涉足房地產、礦產、酒店多個行業。董事長劉子豪，三十八歲，永安本地人。他父親劉國棟是……”
“我知道。”林默點點頭。
“但這些都是表面信息。”秦雪壓低聲音，“我查到的內部資料顯示，天宇集團在很多上，手段不太淨。強拆、圍標、甚至涉黑……只是他們做得很隱蔽，而且……”
“而且上面有人。”林默接話。
秦雪點頭，“對。雖然職位不算太高，但位置關鍵。所以這些年，沒人能動他們。”
蘇小雨在一旁聽着，臉色越來越白。
她終於明白，爲什麼趙老四能那麼囂張，爲什麼十年了，那場噩夢始終如影隨形。
原來，傷害她的人背後，站着這麼一頭龐然巨獸。
下午，又有人登門。
這次是林浩，開着他那輛新買的寶馬，臉色卻比哭還難看。
“默哥，出、出事了……”
“慢慢說。”林默給他倒了杯水。
林浩一口氣喝完，手還在抖，“我的汽修店……被查封了。”
“爲什麼？”
“說是消防不合格，稅務有問題，還說用了假冒僞劣配件。”林浩哭喪着臉，“可這些事，以前打點一下就行了啊！這次不知道怎麼了，工商、稅務、消防，全來了！一點情面不講！”
林默看着他，“你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我哪敢啊！”林浩突然想起什麼，“對了……昨天，天宇集團的人來找過我。”
“說什麼了？”
“他們說……讓我勸勸你，接受他們的好意。”林浩聲音越來越小，“說如果你不領情，以後我在永安，就別想做生意了……”
林默明白了。
這是在敲山震虎。
動不了他，就動他身邊的人。
“默哥，我知道我以前不是東西……”林浩紅着眼眶，“但這次，我真沒辦法了！那店我投了全部身家，還貸了款……要是沒了，我就完了！”
林默沉默片刻，“你先回去。這事，我來處理。”
“默哥……”
“回去。”
林浩走後，秦雪皺眉，“林隊，他們這是在你。”
“我知道。”林默看着窗外，“而且這只是開始。”
果然，傍晚時分，大姑林建芳哭着打來電話。
她女婿張斌，被停職審查了。
“說是違規作，……可那些事，以前不都這麼做的嗎？”大姑哭得撕心裂肺，“默娃，你得救救他啊！剛懷上孩子，這要是……”
林默掛了電話，臉色陰沉。
秦雪的手機響了，她接聽幾句，臉色也變了。
“林隊，我剛收到消息。小雨姐之前擺攤的市場，被通知要整頓升級，所有攤位要重新招標。而且……招標條件裏，有一條是無不良記錄。”
蘇小雨手裏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們……他們是要把我上絕路……”她喃喃自語，身體開始發抖。
林默走到她面前，握住她冰冷的手，“小雨，看着我。”
蘇小雨抬頭，眼裏滿是絕望。
“十年前，我沒能保護你。”林默一字一句地說，“十年後，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相信我。”
他的眼神堅定如鐵。
蘇小雨看着這雙眼睛，忽然想起十年前那個少年，也是這樣看着她，說“等我回來”。
她點頭，眼淚卻止不住地流。
晚上八點，林默一個人出了門。
他沒告訴任何人要去哪，只是對秦雪說，“看好家。”
永安城華燈初上，年味還未散盡。
但在這片祥和的表象下，暗流已經洶涌成漩渦。
林默走進一家不起眼的茶館。
包廂裏，周衛國已經在等着了。
“林默同志，您終於來了。”周衛國神色凝重，“情況比想象的嚴重。天宇集團這次是動真格的了。”
“我知道。”林默坐下，“周局，我要一些資料。”
“什麼資料？”
“天宇集團所有違法犯罪的證據。”林默看着他，“我知道你們有，但一直不敢動。”
周衛國苦笑，“您都知道了？是，我們確實掌握了一些線索，但……”
“但是動不了。”林默接話，“因爲牽扯太廣，阻力太大。”
“對。”周衛國嘆氣，“劉子豪這個人很狡猾，所有事都讓手下人去做，自己淨淨。就算抓了幾個小嘍囉，也動不了他的基。”
林默手指輕輕敲擊桌面，“如果……我給你們創造一個機會呢？”
“什麼機會？”
“一個讓他不得不親自下場的機會。”林默眼中閃過寒光，“我要去赴一場鴻門宴。”
周衛國一驚，“您要去見劉子豪？不行，太危險了！”
“危險的是他。”林默站起來，“周局，準備好收網。這一次，我要把永安這潭渾水，徹底濾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