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班後。
時杳一出公司門口就看到那輛熟悉的黑色賓利停在路邊。
她上車時,裴青山低頭神情專注於手中的平板。
姿態沉穩,雅正清雋。
他只抬頭看了她一眼,禮節性地點了點頭,又低下頭去。
後座的中央扶手放下來,像是一道分明的楚河分界將兩人很好地隔開。
時杳沒說話,刻意地往車窗邊上挪了一點,隨後窩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車窗外的風景。
畢竟是合約婚姻,她也沒將期待拉得過高。
她做好自己的份內事,對方也做好自己的份內事,至於其他,例如互相照顧對方的情緒這種“份外事”,她覺得可有可無。
裴家老宅在海城市郊,路程有點長。
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車多,時停時走,讓時杳有點昏昏欲睡。
就在她快要睡着時,旁邊裴青山低低的聲音響起,“你是不是挺抗拒跟我結婚?要是你不願意的話,現在還有回頭路。”
時杳怔愣,睜着惺忪的睡眼看他,“沒有這回事,你怎麼突然這樣問?”
“因爲你很明顯想要遠離我。” 裴青山不露聲色地看了一眼兩人之間隔着的“鴻溝”,
“不是你心情不好,不願意跟我說話?”
時杳疑惑。
她上車時,裴青山就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樣子,以爲是他心情不好,她也就很識趣地遠離他。
卻是沒想到因此讓他誤會她抗拒跟他結婚。
“不是的。因爲要提前過來接你,所以手頭上有些工作還沒完成,剛才是在忙工作。”
裴青山沉默了片刻,又補了一句,“就算我心情不好,也不會拿你出氣,有什麼事情或者是出了什麼問題我們及時溝通,不要猜度。”
“行,我以後會注意。”
沒想到誤解了他,時杳不好意思應了聲。
心裏對裴青山的印象分又加了幾分。
提前過來接她,也就意味着他是將她這個未婚妻放在眼裏的。
而且兩人之間出現問題,他主動提出溝通,避免了兩人產生更大的誤會。這種男人放在當今社會,確實難得。
思索間,裴青山遞過來一份文件,“你在上面籤個字。”
時杳看了一眼,是半山灣的購房合同,“這?”
她記得兩個人昨晚商量好的婚房,是茵香半島。
“是傅家那邊給我們準備的婚房,早就準備好了的,推不掉。”裴青山解釋。
既然是她跟裴青山的婚房,時杳也就沒有客氣,在文件上籤下名字。
“什麼時候需要去傅家那邊走一趟的話,你提前一天聯系我。”
“現在暫時不用,以後需要的時候再說。”
這會兒兩家都是剛認親,都在適應中,這種敏感的時期不是聯系舊感情的時候。
時杳明白這個道理,她點了點頭,沒再多說。
很快到了裴家老宅。
裴家在海城算是名門世家,老宅是六進六出的院子。
裴老爺子跟裴老太太住在正房。
兩人到正廳時,裏面已經有談笑聲了。
等進了屋,才發現人挺齊的。
裴老爺子,老太太,裴母林淑芬,裴父裴淮南,裴謹琛,裴謹琛身側還有一個生面孔的女人。
應該就是裴謹琛傳說中的白月光沈霜芝了。
時杳今天聽母親提了一嘴裴謹琛的事,知道他已經將人接到裴家,但裴淮南和林淑芬兩人持保留態度。
畢竟大兒子前腳剛確定婚約,小兒子在這個時候也要來湊熱鬧,怎麼也有爭風吃醋的嫌疑。
讓時杳挺意外的是,裴傾晚也在,親親熱熱挽着林淑芬的手,絲毫不見外。
時杳對裴傾晚不陌生,之前裴傾晚到家裏做客過,就是兩人關系不算熟稔。
她對裴傾晚唯一的印象,是裴傾晚問起時年做的那些研究實驗會不會傷及身體,影響兩人以後的孩子。
兩人進門時,林淑芬有些不自在,但還是抽回裴傾晚挽着她的手。
應該是在照顧裴青山的情緒。
林淑芬迎上來,解釋了一句,“傾晚今天正閒着,聽說今天老宅人多,也過來湊個熱鬧。”
其實裴傾晚是突然造訪,快到了才打招呼。
要不是人到了,也不好無情往外趕,林淑芬是要趕人的。
裴青山臉上並沒有多餘的情緒,“挺好的。人多熱鬧。”
裴青山不愛說話,林淑芬就愛屋及烏,一直熱情拉着時杳噓寒問暖。
“杳杳,忙了一天,餓了吧?”
“還好,午飯吃得晚,不算餓。”
林淑芬心疼得直皺眉,“還是要按時吃飯。你看你瘦的。晚飯還沒好,我先到廚房給你們倆端一碗雞湯。”
裴青山點頭。
時杳:“好。”
裴傾晚突然冒出一句話,“媽,我也給謹琛和霜芝盛雞湯去。”
林淑芬也想起來還有個兒子,“好,那你跟我到廚房去。”
兩人往外走,隔了老遠都能聽到裴傾晚的聲音傳來,“媽,你不能太偏心了,謹琛今天也帶着女朋友回來。”
“我沒讓他今天帶回來,說了過一段時間再說,不急於這一時,是他們非要上趕着回來。”
林淑芬就不樂意聽,“家裏的事你就別手了,跟你沒有關系。”
裴傾晚雖然回到傅家,但並沒有改姓的意思,傅家那邊也覺得虧欠她,也就由着她的想法。
這事分明就是不妥。
雖然裴傾晚表現得跟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可事情終歸是發生了。
親生的,跟非親生的,就是不一樣。
有些事情雖然殘忍,但就是應該說清楚的好。
林淑芬狠了狠心,還是不留情面下了逐客令,“還有,吃過飯後你就回去吧,你今天來不合適,過一段時間再來吧。”
裴傾晚眼裏黯然,“好。”
時杳看了一眼兩人的背影。
現在看來不是所有人都像裴青山那樣,爲人做事有原則。
但還好的是,林淑芬和裴淮南兩夫妻目前看來還算開明。
林淑芬很快端來了雞湯。
喝雞湯時,裴傾晚笑着問時杳,“我聽媽說你們要在茵香半島買婚房?”
裴傾晚給她的印象不好。
裴傾晚跟她的大哥時年聯姻這事,本來可以沒有什麼波瀾。
可裴傾晚解除婚約時,將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說是時年本來不愛她,解除婚約也是爲了時年好。
時杳沒多說,只回了一句,“是的。”
裴傾晚側過頭跟林淑芬說,“對了,媽。霜芝也跟我說過喜歡茵香半島的房子,不然也順帶在那裏給謹琛和霜芝買一套作爲婚房吧。”
“還有我聽我親生父母說之前給青山他們在半山灣買了一套婚房,你給謹琛,霜芝兩口子也買一套半山灣的房子,這樣也好一碗水端平。”
裴青山臉上波瀾不驚。
時杳到底是聽不下去,不冷不熱地開口。
“有句話我知道不應該說,除非讓裴謹琛也體會一下二十多年不在親生父母身邊的感覺,不然這碗水就永遠端不平。”
裴傾晚和裴謹琛兩人臉色皆是不約而同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