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電話被掛斷了。
她甚至沒問我一句痛不痛,沒問我在哪家醫院。
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我沖到垃圾桶旁,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我以前覺得爸媽也是愛我的,只是比弟弟少一點。
直到現在我才發現,原來一切都是我的幻覺。
視線逐漸模糊,昏迷前,我腦海裏只回蕩着母親那句溫柔的別給家裏添亂。
......
我是被醫院的催款單叫醒的。
好心的路人幫我叫了救護車,但我沒錢住院,拔了針頭就逃了出來。
我想活。
哪怕是爲了當面問問他們,我的命在他們眼裏到底算什麼,我也要活下去。
我拖着虛弱的身體,買了張最便宜的綠皮火車票。
回了那個生我養我、卻又在吸我最後一滴血的家。
剛到小區門口,我就看到那輛嶄新的黑色大G,霸道地橫在單元樓門口,車頭上還掛着沒來得及摘的大紅花。
還沒進門,就聽見屋裏傳來許光耀得意的聲音:
“媽,這車真帶勁!今天娜娜坐上去,那個眼神都不一樣了。還得是咱姐有本事,攢了這麼多錢!”
“那是!”母親的聲音充滿自豪,“你姐那是咱們家的功臣!從小我就教育她,長姐如母,得幫襯弟弟。這不,教育出成果了嘛。”
我站在門外,聽着這看似溫馨的對話,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
功臣?
原來我在他們眼裏,就是個會下金蛋的工具,只要還能下蛋,就是功臣。
一旦生病需要花錢,就是累贅。
我深吸一口氣,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屋裏的笑聲戛然而止。
看到我的一瞬間,母親臉上閃過一絲錯愕,但很快就堆起了笑容,快步迎上來:
“哎呀,安然回來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媽好去買菜啊!你看你,臉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她伸出手想拉我,卻在看到我袖口沾染的血跡時,不動聲色地縮了回去,轉而拍了拍我的肩膀:
“回來也好,正好明天你弟訂婚,你這個大功臣必須在場接受表揚!”
許光耀也坐在沙發上,手裏轉着車鑰匙,笑嘻嘻地說:
“姐,回來了?快來看我的新車,太帥了!還得謝謝姐,等我以後賺了大錢,肯定好好孝敬你。”
這一家子,其樂融融,仿佛我剛剛那通電話完全沒打過一樣。
我看着滿桌的紅燒肉、大閘蟹,喉嚨一陣發緊。
“媽,我沒開玩笑。”
我虛弱地靠在門框上,目光死死盯着母親的眼睛:
“我真的病了,很嚴重。那八十萬......能不能先把車賣了?或者抵押出去?我需要錢做手術。”
屋裏的空氣凝固了幾秒。
父親放下了酒杯,眉頭皺成了川字,語氣裏帶着幾分不悅,但依然壓着性子:
“安然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車剛提回來,親戚朋友都看着呢,現在賣車,你讓你弟的臉往哪擱?咱們老許家的臉還要不要了?”
母親也嘆了口氣,拉着我坐到那張最硬的椅子上,苦口婆心地勸道:
“閨女,媽知道你身體不舒服。但你想想,你弟好不容易談個這麼好的對象,要是沒車,人家悔婚了怎麼辦?你忍心毀了你弟一輩子的幸福嗎?”
“那我呢?”我眼淚流了下來,“我的命就不是命嗎?”
“你看你,又鑽牛角尖。”母親抽了張紙巾,動作粗魯地給我擦淚,嘴裏卻說着最軟的話。
“咱們是一家人,什麼命不命的。這樣,家裏還有點備用金,大概兩三千,你先拿去買點藥吃吃。那種大手術,咱們等光耀結完婚,全家一起想辦法,好不好?你是姐姐,稍微忍耐幾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