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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隊長的目光落在那張黑卡上,身體一僵。
他猛地挺直腰板,畢恭畢敬地向我行了個禮:“江.....江小姐!我們有眼不識泰山,請您恕罪!”
楊凡誇張地笑起來,手指着我:“她怎麼可能是江家的人?”
“就憑這張不知道哪裏做的假卡?欣欣,你看她這副窮酸樣,哪點像傳說中的江家大小姐?”
保安隊長額頭滲出冷汗,卻依舊保持着恭敬的姿態:“楊先生,這張黑卡是觀瀾集團的至尊卡,整個江城不超過五張,每一張都是董事長親自發出去的,無法僞造。”
“而且,這家餐廳,確實是在名下。”
陳欣的目光在我臉上和黑卡之間來回掃視。
她按住躁動的楊凡,聲音低沉:“你說的不錯。但這張卡,會不會是她偷的,或者撿的?”
“你確定,眼前這個人,就是江家那位從不露面的大小姐,江禾?”
這話讓保安隊長也遲疑了一下,他看向我,眼神帶着審視和不確定:“這個.....我確實沒見過江小姐本人。”
我緩緩收起黑卡,迎上陳欣和楊凡的視線,輕笑一聲:“怎麼?不信我就是江禾?”
就在這時,一個穿着套裙,氣度不凡的中年女人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正是陳欣的姑姑,江城法院副院長,陳瑛。
陳欣一看到她,立刻哭着跑了過去:“姑姑!你可來了!有人來我們的訂婚宴上鬧事,還!你快把他們抓起來!”
陳瑛皺了皺眉,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現場,最後落在了我身上。
當她看清我的臉時,她整個人都僵住了,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二淨。
陳欣還沒察覺到她姑姑的異樣,上前一步,指着我告狀:“姑姑,就是這個女的,她不但鬧事,還冒充江家的人在這裏招搖撞騙!您快........”
“啪!”一聲清脆的耳光響徹整個宴會廳。
所有人都愣住了。
陳瑛竟然狠狠一巴掌扇了過去。
陳欣捂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她:“姑姑,你打我什麼?”
陳瑛氣得渾身發抖,指着陳欣的鼻子,聲音都在哆嗦:“你這個有眼無珠的蠢貨!你想害死我們全家嗎?”
說完,她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我面前,猛地鞠躬。“江小姐,是我管教不嚴,讓這兩個不成器的東西沖撞了您,我給您賠罪,給您道歉!”
我目光轉向保安隊長,聲音冷了幾分:“我們餐廳的安保標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低了?”
“這種在宴會廳裏大聲喧譁、辱罵客人、明顯缺乏基本素養的家夥,是誰放他們進來的?”
保安隊長立刻會意,轉身面向陳家父母,語氣更添幾分冷硬:“二位,你們的行爲已經嚴重打擾到其他客人。請你們立刻離開!”
陳母瞬間炸了毛,雙手叉腰,唾沫橫飛地罵道:“你放屁!我女兒是陳欣!陳家的大小姐!給你們餐廳花了那麼多錢,是你們的貴客!”
“你一個看門的狗,敢這麼跟我說話?信不信我讓我女兒開了你!”
幾名保安已經上前一步,形成了半包圍的姿態。“陳小姐自然是我們的客人,但二位的行爲已經違反了餐廳規定。如果拒絕配合,我們將采取必要措施。”
陳父也梗着脖子沖上來吼道:“我看你們誰敢動我們!”
6
我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目光轉向臉色慘白的陳瑛:“陳院長,聽說您又多了兩位特別的親家?”
陳瑛氣得渾身發抖,卻一時語塞。
楊母不依不饒:“我們就是親家,是長輩!你們餐廳就是這麼對待貴客長輩的?”
我不再理會這對夫婦,對保安隊長直接下令:“清場,無關人員,全部請出去。”
“是,江小姐!”
保安隊長不再猶豫,一揮手,幾名訓練有素的保安立刻上前,毫不客氣地架住了還在叫罵掙扎的陳父陳母。
“放開我!你們這些!”
“周凜!你個白眼狼!你就看着他們這麼對長輩嗎?我們家欣欣以前對你那麼好!”
看着自己的父母被保安脆利落地帶離宴會廳,陳欣怔在原地,臉上寫滿了茫然與無措。
她下意識地看向陳瑛,指尖微顫地想要尋求幫助。
當看到陳瑛那張比死人還難看的臉時,她瞳孔微縮,“你到底是誰,你爲什麼會有觀瀾的至尊卡?”
這聲低語雖輕,卻被耳尖的楊凡捕捉。
他立刻湊上前看陳瑛的臉色,聲音因激動而拔高,帶着毫不掩飾的譏諷:“騙子!果然是個騙子!”
“誰不知道江家的大小姐一直在國外,從不回國?她會穿着一身工裝來參加訂婚宴?姑姑,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陳瑛的眉頭緊鎖,語氣依舊堅持:“楊凡,閉嘴!江小姐的身份,輪不到你來質疑。”
楊凡像是無法接受現實,指着周凜,對我厲聲質問:“你!你如果真的是江家大小姐,周凜他怎麼可能和你成爲朋友?一個窮絲,他配嗎?這本不合常理!”
我的目光掠過他,淡道:“我與他如何相交,與你何?”
“你只需明白,從此刻起,他周凜就是我江禾的朋友,得罪他便是得罪我。”
陳欣幾乎是咬牙切齒道:“所以,你想怎麼樣?”
我緩緩走到主桌前坐下,姿態從容。
“你要公開承認你欺騙周凜,並在所有社交媒體上發布道歉聲明,向他和他的家人道歉。”
“這不可能!”陳欣脫口而出。“這會毀了我的名聲!我們陳家的臉往哪放!”
我笑了笑:“旗下的所有銀行,已經單方面凍結了陳氏公司的所有貸款渠道,股價暴跌只是個開始。”
“如果明天早上之前,我沒有看到你的公開道歉,那麼接下來曝光的將是陳氏集團近五年的稅務問題和商業賄賂的證據。”
陳欣眼中滿是驚懼:“你!你怎麼敢?!”
我輕輕挑眉:“陳小姐,在質疑我的實力之前,難道不該先查查江家究竟是做什麼起家的嗎?江氏法務部被稱爲企業墳場,想必你是聽說過的。”
陳瑛的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她沖過來死死按住還想說話的陳欣。“我們答應!我們什麼都答應!”
我繼續道:“第二,賠償周凜精神損失費、身體傷害賠償、以及他父親的全部醫療費用,共計三千萬元。”
“三千萬?!”陳欣尖叫起來。“你怎麼不去搶!”
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若是不服氣,不妨算算,如果他真的精神失常,或者被你們死,一條人命值多少錢,或者,你更願意看到陳氏集團的建材,被查出致癌物超標,然後徹底從江城消失?”
陳瑛咬牙道:“好,三千萬,我們出!”
我的目光轉向陳欣:“第三,我要你在全平台發布道歉聲明,承認你明明和周凜在一起,仍出軌楊凡,並給周凜下藥。”
陳欣臉色驟變:“你休想!我憑什麼要聽你的!這會毀了我一輩子的!”
我輕輕笑了:“就憑我知道陳氏集團最近正在向江氏旗下的銀行申請一筆五十億的貸款。就憑我知道你父親上個月特意飛到總部,就是想見江家的人一面而不得。”
“選擇權在你手上,是保全陳家,還是保全你那可憐的面子?”
陳欣死死咬着唇,不甘心道:“你這麼幫他,對你有什麼好處?爲了一個不相的男人,值得嗎?”
三天後,陳欣和楊凡相繼在社交媒體上發布了道歉聲明,承認了所有醜聞,引起了軒然。
陳氏集團的股價連續跌停,多家夥伴宣布終止,銀行催債,供應商上門,很快就宣布了破產。
而陳家也未能如願拿到那筆救命的貸款,陳父氣得當場進了醫院。
我幫周凜的父親轉到了最好的私立醫院,並用那三千萬在他學校附近買了一套大平層。
搬家那天,看着窗明幾淨的新家,周凜沉默了許久,然後轉過身,對着我鄭重地鞠了一躬。
他抬起頭,眼神無比堅定:“江禾,大恩不言謝。以後但凡有任何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周凜萬死不辭。”
我笑着捶了他口一拳:“行了啊,別整這些虛的。好好把子過好,比什麼都強。”
一個月後的一個傍晚,我接到周凜的電話,他的聲音簡短而有力:“江禾,是我。”
“我準備申請國外的交換生,已經拿到教授的推薦信了。”
我由衷地爲他高興:“恭喜你!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又過了兩周,我接到一個意外的電話。“江小姐,我是陳瑛。”
7
電話那頭的聲音沙啞而疲憊。“我想見您一面。”
我們約在一家茶館見面。
短短一個多月,陳瑛像是老了十歲,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的頹廢。
她苦笑着:“江小姐,我今天來,是代我那不成器的外甥女和外甥,向您和周先生賠罪的。”
“陳家破產了,父母受不了,跳樓了。”
“陳欣現在一無所有,跟個瘋子一樣,整天在街上晃蕩。”
我靜靜地喝着茶,沒有接話。
她艱難地開口:“楊凡他也被學校退學了,楊家的生意也一落千丈。”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們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我這次來,是想求您高抬貴手,給他們留條活路。”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求您什麼,但是我侄女畢竟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就這麼毀了。”
我放下茶杯,直視她的眼睛:“陳院長,你到現在還以爲這只是我對他們的報復嗎?”
她愣住了。
“打壓陳氏和楊氏,是因爲他們的經營本身就存在嚴重問題,偷稅漏稅,偷工減料,賄賂官員。”
“即使沒有周凜這件事,他們也遲早會倒台。公是公,私是私,我從不混爲一談。”
陳瑛的臉色變了又變,最終化爲一片死灰。
“至於你的侄女,如果她真的想重新開始,就應該爲自己犯下的錯承擔責任,而不是在這裏求我放過她。”
陳瑛眼底布滿血絲,聲音澀:“我明白了,真的明白了,是我們對不起他。”
“我能見一見周先生嗎?我想當面跟他道個歉。”
我拿起包,起身時冷冷瞥她一眼:“你配嗎?”
“道歉如果有用,還要法律什麼?”
“你只是不能忍受曾經能被你們隨意拿捏的螻蟻,終於掙脫了你們的掌控,還踩在了你們的頭上。”
三個月後,社會新聞還是報道了楊家。
新聞照片上,楊凡穿着一身病號服,面容憔悴,眼神空洞。
據說他因爲承受不了打擊,精神失常,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而陳欣,則是在一次醉酒後,耍酒瘋,被人拉到酒店猥褻。
圈內人都在傳,這兩個人也算是罪有應得。
一年後的盛夏,周凜的父親終於康復出院。
他也成功申請到了去國外名校深造的機會,即將啓程。
出發前,他把那套寫着他名字的房子鑰匙交給了我。
“江禾,這套房子,還有卡裏剩下的錢,都給你,沒有你,就沒有我的今天。”
我看着他,他穿着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笑容陽光,眼底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和自信。
得知這個消息時,我去了周凜的新家,一起吃飯祝賀。
門鈴突然急促地響起,透過貓眼,門外,站着他的母親和弟弟。
8
不過短短數月,他們看上去竟蒼老狼狽了許多。
周母眼皮耷拉着,用力拍着門板:“周凜,開門!我們知道你在裏面!我們是你媽和你弟啊!”
周凜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門,卻並未讓他們進來,只是擋在門口。
“有事嗎?”
周母嗓門依舊大:“陳家倒了!現在她完了,你又找了個有錢的,就想一腳把我們踢開?沒門!”
“拿錢來!你爸住院花了那麼多錢,你不能不管我們!”
周弟也擠上前,試圖去拉周凜的手,被他側身躲開。
周母頓時哭天搶地起來:“我苦命的兒啊,你怎麼這麼狠心啊!眼睜睜看着爹媽和弟弟喝西北風嗎?”
“你現在有錢了,手指縫裏漏點都夠我們活了啊!”
我看着他們表演,心中只有一片厭惡。
周凜靜靜地看着他們,他轉身從玄關的抽屜裏拿出一份文件,還有一個信封。
“這張卡裏有一百萬。足夠你們在老家蓋新房,安穩度過晚年了。”
周弟一把搶過信封,臉上瞬間閃過狂喜,但隨即又不滿道:“一百萬?你打發叫花子呢?”
“我知道有錢人隨便一個包都不止這個數!”
周凜沒有理會他的貪得無厭,只是將那份文件展開,平靜地說道:“這是斷親協議書。”
“籤了它,這一百萬就是你們的,從此以後,我們恩斷義絕,再無瓜葛。”
“你們是生是死,與我無關,我是富是窮,也與你們無。”
“什麼?”周母尖叫起來。“你要跟我們斷絕關系?你個天打雷劈的不孝子!”
周凜往前一步,目光清亮而銳利,竟得他母親和弟弟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以前我總以爲,是我哪裏不夠好,才讓你們不愛我。”
“現在我知道了,不是我的問題,是你們本不配做父母。”
“這一百萬,買斷你們生我的那點情分,足夠了。”
周母和周弟臉色變幻,顯然還想再要一些。
周凜冷下臉來:“不要就算了,我會按法律規定的最低贍養標準給你們打錢。”
“反正我馬上要出國了,你們找不到我。”
“籤!我們籤!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兒子!”
他們幾乎是搶過筆,在協議上歪歪扭扭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仿佛生怕慢了一秒,周凜就會反悔。
拿着籤好的協議,周凜仔細看了一眼,然後側身讓開門口:“錢你們拿到了,請走吧。”
周母和周弟揣着那一百萬,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電梯,甚至沒有再看他們的兒子和哥哥一眼。
門緩緩關上,周凜背靠着門板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不久,周凜去了國外讀設計學院。
後來我又獨自去了趟那個陽台。
護欄已經重新裝好,結實而嶄新。
樓下車來車往,沒有人會留意一個駐足的身影。
着欄杆,任風吹亂頭發。
遠處傳來工地的聲音,嘈雜而充滿生機。
手機震動,是周凜發來的照片。
他在埃菲爾鐵塔下,照片上的他圍着自己設計的圍巾,笑容明亮。
我收起手機,最後看了一眼遠方。
夕陽漸次落下。
晚風凜冽,我拉緊工裝外套,轉身匯入人流。
前方的霓虹燈明明滅滅。
這個夏天,似乎不會太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