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感冒胃疼十分難受，全副武裝遮得嚴嚴實實，捂着肚子縮在座位上。
剛上車的大媽看我不讓座，陰陽怪氣地咋呼起來。
“現在的小姑娘真是嬌氣，懷孕剛顯懷就不給老人讓座了。”
周圍人都看了過來，大媽更來勁了，指着我的鼻子罵。
“未婚先孕還有臉出來逛街？肚子大成這樣，還不知道是哪個野男人的種。”
“不給我讓座就算了，還想碰瓷？真是不知廉恥！”
聽着周圍人對我的小聲蛐蛐，我再也忍不了了。
我只是一個有啤酒肚的男人，怎麼就變成未婚先孕了？
1
“什麼未婚先孕？你說話要講證據好不好？”
話剛說出口，連我自己都愣住了。
因爲感冒，我的聲音變得又尖又細，活脫脫是個蘿莉音。
大媽先是一愣，隨即一拍大腿尖着嗓子大喊。
“大家都聽聽，這還是個小女孩兒。”
“年紀輕輕不學好，當精神小妹不知廉恥！”
她甩了甩我身上寬大的衛衣，滿臉鄙夷。
“還知道穿個寬的遮羞，要臉就別這種丟人的事啊！”
“穿這麼寬的衣服，不就是爲了遮你見不得人的肚子嗎？”
我氣得肺都要炸了，冷冷地瞪着她。
“你看清楚，我是個男的。”
“你個老東西，眼瞎心也瞎。”
張大媽聽到我罵她，更加來勁兒了。
“哎喲喲，大家快聽聽，被我說中了，破防了不是？”
“還嘴硬說自己是男的，你這小身板，這小細嗓，騙誰呢？”
我剛要開口反駁，胃部突然傳來劇烈的痙攣。
我下意識地弓起背，雙臂死死捂着肚子，額頭冒出冷汗。
張大媽撇嘴冷哼。
“快看！她護犢子呢！”
“那肚子裏懷的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旁邊一個抱孩子的大嫂嫌話難聽，皺眉開口。
“小姑娘，你就給大媽讓個座吧。”
“本來破壞別人家庭就夠惡心人了，給肚子裏的孩子積點德吧。”
積德！
我氣得渾身發抖，想反駁卻被張大媽尖利的聲音打斷。
“積什麼德？她這種人配嗎？”
“我看她早就想把孩子打了，看見我後想碰瓷我！”
我忍無可忍，掏出手機就想報警。
手剛舉起來，張大媽眼疾手快，一巴掌狠狠拍在我的手背上。
手機脫手而出，直接滑進了座位底下。
我猛地彎腰去撿，肚子上的肥肉被擠壓成一團，更顯得臃腫。
就是這個空檔，張大媽一屁股擠開我，重重地坐在我身上。
用她肥碩的手肘狠狠地對着我的肚子頂了一下！
劇痛從胃部瞬間傳遍全身。
我眼前一黑，差點直接暈厥過去。
我抬起頭，眼睛死死地瞪着她。
她卻像個得勝的將軍，扯着嗓子開始嚎。
“大家快看她還瞪我！”
“啦！當小三懷私生子的精神小妹打老人啦！”
2
“都別吵了！”
公交司機猛地一腳刹車，回頭不耐煩地吼我。
“小姑娘，你鬧什麼鬧！給老人讓個座不就完事了嗎？”
他的一番話，我倒成了罪魁禍首。
幾個坐在前排的大爺大媽紛紛舉起了手機，鏡頭明晃晃地對準我的臉。
“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世風下。”
“是啊，看着挺文靜一姑娘，沒想到這麼沒教養。”
張大媽一看有人撐腰，戲癮更足了。
她對着鏡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開始賣慘。
“我認識她！她就住我們家隔壁單元，是老李家的那個破鞋！”
“天天不回家，在外面跟不同的男人鬼混。她爸媽都愁死了。”
“天天在外面鬼混，搞大了肚子都不知道是誰的！”
她編得有鼻子有眼，唾沫橫飛，
我氣得想笑，這顛倒黑白的本事真是絕了。
“嘴裏噴糞的東西！你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誰！”
我用該死的蘿莉音嘶吼。
抬手剛要摘下帽子和口罩，和張大媽一夥的其他大媽立刻圍上來，死死按住我的胳膊。
“別動！”
“你想什麼！誰知道你和那麼多男人鬼混，有沒有傳染病啊！”
“就是，可別因爲你一個，害死我們一車人！”
重感冒讓我渾身無力，本掙脫不開這幾個大媽的鉗制。
我怒火攻心，卻只能放棄掙扎。
以前只在短視頻裏看過這種蠻橫不講理的老人。
沒想到今天段子照進了現實。
幸虧老子是個男的。
要是換個女孩，今天還不得被這幫惡心的老虔婆活活瘋？
我眼神冰冷，“放開我，不然待會兒我就報警，告你們限制我人身自由。”
張大媽輕蔑一笑。
“喲，還威脅上我了？你一個小丫頭片子能有多大的本事去告我？”
“還報警？正好讓警察治治你這個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
“小賤人，還敢威脅我？”
她的同齡人已經把我的視頻發到同城群裏了，還煞有介事地配着音。
“大家都來看看啊，囂張小三公交車上欺凌六旬老人，天理何在！”
“我們好心好意勸她，她還想動手！”
“看看這種社會敗類都是什麼好東西！說不定是出來賣的！”
污言穢語氣得我一陣反胃，我沒忍住，嘔出聲。
“吐了！她真的吐了！”
“天呐，真是懷孕了！這是孕吐！”
張大媽得意洋洋地挺起膛。
“我說的沒錯吧！一眼就看出來她懷了個孽種！”
“這孩子絕對來歷不明，不然爲什麼要藏着掖着。”
我再也聽不下去，猛地站起來，想在下一個站台下車。
可還沒等我擠到門口，就被幾個“正義”的廣場舞大媽攔住了去路。
“想跑？沒門！”
“做了壞事就想溜？我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把你送去派出所好好教育！”
我皺眉甩開她們的手。
“你們說的話都是放屁！我本就沒懷孕！我是個男的！”
見我死不承認，張大媽指着我小聲蛐蛐。
恰好公交車停下，她指着不遠處的招牌。
“小賤人！不見棺材不落淚！”
“前面就是診所，咱們帶她去做檢查，讓她死了這條心。”
一群好事兒的大爺大媽七嘴八舌地答應。
“等確診後就聯系她家長，好好教育她！”
我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一家中醫館。
中醫會把脈，到了中醫面前，是男是女，有沒有懷孕，一查便知！
我心裏憋着一股狠勁，“好啊！咱們就去見醫生。”
我倒要看看，等真相大白的時候，她們這群老東西的臉往哪兒擱！
3
估摸着都是閒得慌，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車門一開，我身後呼啦啦下來一大群人。
不止是張大媽和她的廣場舞姐妹。
連車上想看熱鬧的乘客，也全都跟着下了車，浩浩蕩蕩地朝着診所走去。
一進診所，濃重的中藥味撲面而來。
張大媽熟門熟路地穿過人群，對着一個正在給病人把脈的老頭大喊。
“老劉！快過來！有急事！”
劉大夫應了一聲，兩人擠眉弄眼，一看就是老相識。
張大媽湊上去，添油加醋地把公交車上的事說了一遍。
“都孕吐了還說自己沒懷孕，嚷嚷着說我污蔑她。”
“懷的還不知道是哪個狗男人的野種，真不要臉。”
劉大夫從頭到腳打量着我，眼神鄙夷不屑。
“行了先去裏面的床上躺着，別站在這兒。”
“萬一有什麼病，傳染給別人怎麼辦。”
我氣得直咳嗽。
這兩人本就是一丘之貉。
我強忍着怒火，用該死的蘿莉音開口。
“醫生，你還沒問我情況，就斷定我有病？你這診斷是不是太草率了點？”
劉大夫被我懟得一愣，隨即挺直了腰板，一臉傲慢。
“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
“我在這條街開了快十年的中醫館，看過的病人比你吃過的飯都多。”
“你這種小丫頭心裏在想什麼事兒，我一眼就能看穿。”
我嘲諷一笑，對着醫館裏的患者大聲喊叫。
“這是看病呢？還是呢？”
“難道你們診所的診斷，是靠這位大媽的一張嘴？”
“你倆什麼關系啊？她說什麼你都信！”
我的話引發周圍的議論。
不少人本來在用厭惡的目光看我，這會兒看向劉大夫時又充滿了質疑。
劉大夫臉上有些掛不住，卻依舊嘴硬。
“小姑娘，有什麼事別瞞着，不然害的是你自己。”
張大媽見勢不妙，也立刻跳出來，指着我的鼻子尖叫。
“大家別信她的！她就是被我們拆穿了真相，精神不正常了！想在這兒撒潑呢！”
“快！把她按到床上去！讓劉大夫給她好好看看！”
幾個廣場舞大媽一擁而上，老鷹抓小雞，強行把我往裏間的檢查床上拖。
在一幫上了年紀的大媽面前，我一個竟然毫無還手之力。
我被死死地按在床上，拼命拽着我的褲腰帶，不讓她們脫我的褲子。
“看吧！不敢脫褲子！”
張大媽在旁邊煽風點火。
“肯定是心裏有鬼！說不定下面都爛了，得了什麼髒病！”
圍觀的群衆堵在檢查室的門口，對着我指指點點。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羞恥和憤怒。
就在我掙扎的時候，口袋裏的保溫杯不知道被誰擠了一下，蓋子鬆了。
溫熱的紅糖姜水順着我的褲腿流了下來，在地上匯成一灘紅褐色的水漬。
張大媽發出刺耳尖叫。
“見紅了！流產了！”
“天哪！都是她和別人上床的啊！”
圍觀的人聽到流產兩個字後，瞬間後退了好幾步，眼神嫌棄恐懼。
劉大夫小跑過來，裝模作樣給我把了把脈。
又隔着我厚厚的衛衣，拿着聽診器在我肚子上隨便聽了兩下。
“嗐！胎像不穩，又動了胎氣！這孩子已經保不住了！”
“你們年輕人啊，就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這下好了吧？你滿意了吧！”
聽着老中醫的指責，圍觀的人群再次炸鍋了。
“作孽啊，這麼小的年紀，孩子就沒了。”
“活該！誰讓她不檢點的。”
“這下好了，一屍兩命，看她怎麼跟家裏人交代。”
4
我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睜眼說瞎話的劉大夫。
幾個大媽胡攪蠻纏就算了，他可是專業的。
一把脈難道還不知道我是男是女嗎？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厚顏之人！
張大媽聽到老中醫專業診斷，瞬間樂開了花。
“大家聽聽！專業的老中醫都說了！這小蹄子就是懷孕了！”
跟她一起來的幾個廣場舞大媽也開始歡呼，仿佛打贏了一場偉大的勝仗。
她們指着我，開始了新一輪的辱罵。
“真是不知廉恥，自己作的孽，還想賴在別人頭上。”
“可憐了肚子裏的孩子，攤上這麼個媽。”
“扒了她的帽子口罩，把她的臉拍下來發到網上，讓她社死！”
聽着惡毒的咒罵，我心裏突然涌起一陣恐慌。
我是男人，我當然不怕。
可我還有一個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姐姐。
如果這件事被傳出去，有人把我的照片錯認成她，那她的名譽怎麼辦？
她是個老師，最重名聲。
如果因爲我被卷入這種“未婚先孕”的醜聞裏。
她的工作，她的人生，都會被徹底毀掉！
巨大的壓力讓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已經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事了。
張大媽看我臉色慘白，還以爲我怕了，假惺惺地湊過來好心勸說。
“小姑娘，你也別怕。現在趕緊保胎還來得及。”
她話鋒一轉，句句夾槍帶棒。
“不過啊，你也得想清楚，這孩子生下來沒爹，以後也是個野種，一輩子抬不起頭。”
“要我說，脆就流掉算了，省得出來丟人現眼。”
“你還年輕，以後找個老實人嫁了，就當這事沒發生過。”
小嘴像淬了毒一樣，句句都往人心窩子裏捅。
我深吸一口氣，今天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既然她們污蔑我，那我就要陪她們玩到底。
我冷冷一笑，“我流產這件事和你們脫不了關系。”
“是你們在公交車上推我打我，害我流產的。你們必須負責！”
“現在立刻送我去正規的大醫院做檢查！否則這個流掉的孩子，他的冤魂，會一輩子都跟着你們！”
我故意把話說得陰森恐怖。
果然，旁邊幾個廣場舞大媽一聽，臉都白了。
她們本來就是來幫腔湊熱鬧的，沒想到惹上這麼大的麻煩。
“老張，這可怎麼辦啊？”
“是啊，萬一真出事了，我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都怪你，說幾句就行了，非要把事情鬧這麼大。”
幾個人開始埋怨張大媽。
張大媽也被我唬住了，她再蠻橫，也怕真沾上人命官司。
她咬了咬牙，只能同意。
“行！去大醫院就去大醫院！我老婆子今天就奉陪到底！”
但她也不傻，立刻提出要求。
“但是你得當着大家的面錄音錄像，承諾我們把你送到醫院後，之後的一切就跟我們沒關系了！”
“好啊。”
我爽快答應，拿出手機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全部說了一遍。
期間說一句話，還不忘問張大媽我說的對不對。
張大媽見事情卻如我說的那樣，一個勁兒地確認點頭說是。
就這樣，在一群人的簇擁下，我被浩浩蕩蕩地帶到了最近的三甲醫院。
抽血化驗。
三甲醫院的權威報告總不可能再出錯了吧。
我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冷眼看着送我來的那幫惡人。
等結果一出來，我看她們怎麼收場！
半小時後，護士喊了我的名字。
我自信滿滿地站起身，“我是個男的，就算驗血數值也在正常範圍內。”
“這下能證明我的清白了吧？”
可張大媽她們比我更快，一把從護士手裏搶過了化驗單。
幾個腦袋湊在一起，嘰哩咕嚕地看了一會兒，突然爆發出驚天動地的狂笑。
“小賤人！你還嘴硬！”
“報告出來了！HCG檢測結果：陽性。”
她把那張紙懟到直播的鏡頭上，得意宣布。
“大家快看！報告顯示她早孕！而且數值疑似雙胞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