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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急吼吼地奔向爹娘,
“爹,娘,你們快告訴皇上那孩子本就不是我的啊!”
“高淑妃和何太醫勾結,眼下皇上本就不相信我的話了!”
妹妹也是匆忙走過來,將事情的經過大致向爹娘講述。
“哥哥怎麼可能會和那瘸腿車夫私通,還懷上孩子?這本就是無稽之談。”
“但現在種種證據都指向哥哥,我也別無他法......”
若是坦誠我的男兒身,那就是欺君大罪。
若是不坦誠,那也是欺君大罪。
這左右橫豎都是死啊!
爹娘握着我的手,用心良苦地勸說,
“賢兒,稍安勿躁,爹娘替你向皇上伸冤!”
皇上聽見我們這一家子還在竊竊私語,勃然大怒道,
“寧將軍還想袒護寧靖賢這個蕩婦?!敢做不敢當,丟我皇家顏面!”
“將張無良立刻處死,寧靖賢拖下去大牢,明貶爲庶人!”
我爹撲通一聲就爲我跪下了。
就當我以爲他要坦誠我的身份時,他卻說,
“皇上!是臣教子無方!孩子的確是寧靖賢的,臣替她帶回將軍府!”
“寧靖賢可以不要寧妃的身份,但請皇上念在過往情分上,讓他以皇後丫鬟的身份留在宮中!讓她將功贖罪!”
“一個月後,我寧澤會自願放棄一切的官職與榮譽以彌補此次犯下的罪過!”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爹,
“怎麼能認下呢,那孩子本就不是.......”
沒等我說完,娘就杵了我胳膊兩下,着我跪下。
妹妹也跪下爲我求情。
那一刻,我明白全家如此卑微的原因是爲何了。
妹妹是皇後,爹爹身有侯爺之位又是軍中的將軍。
兩個“女兒”都進來宮,在他眼中,未來的太子之位極有可能在我們頭上。
寧家難免會起造反的心思。
這如中天的架勢,皇上怎能不忌憚?
皇上是要趁此事削弱我寧家的權。
幸而,皇上還是答應了爹的請求。
讓張無良入贅於寧家,待我和張無良成婚之後。
再以妹妹丫鬟的身份進宮。
只待一個月後,我在太後壽宴上將密詔交與太後。
就能坦誠自己身份,也能洗清自己的冤屈了。
送爹娘回府的路上,娘輕輕拉着我的袖子,低聲說道,
“你又何苦在皇上面前犟這麼一次?高淑妃這點拙劣的把戲皇上怎會看不出?你爹爹那些話不過是想示咱們寧家的忠心罷了。”
“將軍府又不是養不起這麼兩個人,回將軍府之後,她自然會爲所說的那些謊話付出代價,到時你再坦誠自己的身份。”
我恍然點頭,
“難怪爹爹說我雖然軍中得勢,朝廷之事還需再歷練,我還是沒爹娘考慮得周到!”
隔,皇上的聖旨就送到了府上來。
說是賜我和張無良成婚,讓我和他辦一個隆重的大婚。
一個入贅的瘸腿車夫,還和高淑妃一起陷害我。
憑什麼跟他大婚?
宣旨的人是妹妹的人,就怕我一時沖動拒絕了這份旨意。
連忙將聖旨塞到我懷中,對我勸說道,
“寧小姐,這可是皇後娘娘特地爲你求的聖旨,她說這大婚必須得辦,還得辦得越盛大越好,要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張無良來了將軍府。”
“娘娘說,她已經讓人在宮中留意這些年和張無良接觸過的人了,這場大婚就是爲了釣這個孩子的母親現身。”
我抱着聖旨,狠了狠心重重點頭。
爲了洗清這冤屈,做個綠帽龜我也認了!
大婚辦得很是盛大,整個京城都熱鬧了一番。
不少世家千金都在背地裏笑話我。
說將軍府好歹也算皇親國戚,娶了這麼個醜陋的贅婿進門就算了。
還要辦這麼隆重的大婚,真是不知道丟人的。
我嗤之以鼻。
他們懂什麼!
大婚越隆重,就越多的人關注張無良以後的境地會是什麼樣的。
我還就不信釣不出來那個孩子真正的母親到底是誰了!
雖然辦了大婚,但我可沒想過要來個洞房花燭夜。
我特地去了書房就寢。
誰知道,半夜的時候張無良竟然爬上了我的床。
還不知羞恥地到處摸我!
“張無良!你放肆!趕緊給我滾回去你的房內!”
我一腳將將張無良踹下了床。
張無良跌落在地上,半瘸的左腿被我踹得吃疼,
“娘子,你給我這樣隆重的大婚,你還敢說不想與我歡好?”
“今可是咱們的洞房花燭夜,讓夫君來伺候你吧!”
說完,他一臉壞笑地撲上來。
我連忙捂住自己,生怕自己這男兒身露餡了。
指着門外,怒斥,
“張無良,你趕緊給本小姐滾出去!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
我作勢要抽劍。
張無良被嚇住了,眼神卻落在我被他扯開的口位置。
他咽了咽口水,囫圇地點頭,
“娘子莫氣,我馬上走!”
我垂頭,看着口那紅豔豔的肚兜。
妹妹怕我露餡,讓我作戲做全套。
女人穿什麼,我也必須穿什麼。
都怪我娘說今年是本命年,必須得穿紅色的才行。
張無良不會是發現我的秘密了吧!
惴惴不安一晚上,我沒睡着。
第二天,張無良的仆人來給我送了一筐東西,滿臉壞笑地說,
“夫人,這都是我親手縫制的,請夫人務必要收下!”
然後就跑了。
我一看,那筐子裏面竟然全是肚兜。
我氣得臉色通紅,一拍桌,起身就去了訓練場。
張無良!等我送完密詔一定要你付出代價!
5.
轟轟烈烈的大婚之後,我一句話沒留下來就進宮去了。
這剛入贅進門的張無良受了冷落,自然是要找地方撒氣的。
於是,將軍府就成了他撒氣的地方。
隔幾天就有人傳信來。
說張無良拿着一副少夫人的姿態將把將軍府攪翻天了。
每天不是挑刺說,將軍府裏面飯菜不合口味。
就是下人照顧不好,要到青樓去睡才舒坦。
我讓管家別管張無良,讓他繼續作下去。
很快,他就會露出馬腳了。
在進宮的第二個月,家裏就八百裏加急傳信來了。
張無良和私通的女人會面了,就在遠山寺的廟裏。
爹派了人守在廟外,聽到那女人問他孩子的事情。
估摸着,那個孩子就是她和張無良生的。
不過這兩人還是很隱蔽,未能讓人看到這女人長什麼樣子。
我回信,讓爹開始下一步。
在城裏故意散播張無良大婚後未能圓房的說法。
只要等他耐不住,極力想要證明自己被愛的時候。
那這背後的罪魁凶手就上當了。
三月,太後的壽辰很快就到了。
我緊緊攥着太上皇的密詔,這道寫着大慶秘密的東西終於該交出去了。
就在這天,管家傳信來。
問我何時能回府,有重大的事情向我稟報。
是關於張無良的。
我將這信給妹妹一看,兩人雙雙直拍大腿。
看來這孩子的母親終於發現我多月未回家,急不可耐來找張無良了!
爹對手下的將士到宮中來接我,我們三人要回家捉奸。
爹娘要回來的消息,任何人都不知道。
回府路上,想着自己待會能上演抓奸的戲碼,我激動得快馬加鞭。
回到將軍府上時,張無良和那野女人還在床上溫存。
看到我回來,震驚地下巴都快掉了。
“娘子......你怎麼回來了!”
“我,我們什麼都沒!我就是想讓她來屋內取點東西就走!”
我洋裝震驚又氣憤,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張無良!我兢兢業業在宮內恕罪,只爲不將自己犯下的過錯帶給你和孩子,可你竟然趁着我不在偷情!”
“你實話告訴我,那孩子是不是就是你和這個女人的!”
而那個女人慌慌張張地套上衣服,渾身顫抖地想逃。
我終於看清了。
這不就是那高淑妃嗎?!
原來她才是那個和馬夫私通,還生下孩子的人!
我拽着她,讓下人將她捆綁住,
“我告訴你們,今天誰也跑不掉!張無良,我和你的婚可是皇上親賜的,做出這種爛事,等着到皇上面前去狡辯吧!”
張無良哭得傷心,跪在地上抱着我大腿,
“娘子!我是被迫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此事是家事,鬧到皇上面前豈不是有失咱們將軍府的風度?!”
“孩子這些子鬧着很想娘子,娘子先去看看孩子吧!”
這個時候,他還想用那個孩子來拴住我。
高淑妃瘋狂對我磕頭,聲音顫抖,
“寧妃!我們也是被人所害的!求寧妃寬恕我們一次,鬧到皇上面前我們就是死罪啊!”
我冷哼一聲,沒有留任何情面叫來了下人,
“將這兩人綁住,現在與我一同進宮面見皇上!”
當初沒有當面就指出來,我並非和張無良私通,孩子也並非是我的。
那是因爲沒抓到這偷情的人到底是誰。
事情到底是怎樣的,她高淑妃一張嘴就顛倒黑白。
現在不一樣了,她偷情是事實。
我就不相信,這次她還敢再繼續冤枉我。
密詔也在今晚就會送出去,在皇上面前那些冤屈也應當洗淨了。
6.
再進宮,文武百官恨不得將參我的折子直接扔我身上。
“皇上,寧靖賢爲人品行不端,實在不應繼續留在宮中,懇求皇上將她攆出宮外!”
我擺擺手,笑着對各位說道,
“冷靜,各位請冷靜!今我來是有要事情要稟報!”
我跪拜向皇上請安,順帶就說出回府之後抓到高淑妃偷情的事情。
“我與張無良乃是皇上賜婚,他的性命還需要皇上定奪!求皇上爲臣做主!”
皇上拍案,立刻讓人將張無良帶了上來。
“張無良,寧靖賢狀告你在將軍府偷情,可有此事!”
張無良嚇得渾身一激靈,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皇上,我冤.......”
這冤枉還沒喊完,我立刻讓人將高淑妃押了上來。
“張無良,你還敢不認?整個將軍府的人可是親眼瞧見你和她光着身子躺在同一張床上的!”
皇上怒得將茶杯都摔爛了,
“高淑妃!竟然是你!”
高淑妃俱於龍威,迅速跪拜着認錯。
“皇上,我.......的確是一時想不開了,可這也是寧靖賢的錯啊!”
“都是她寫信前來陷害我!對!是她一手設計我和張無良在一起,就是嫉妒我被皇上寵愛,想污蔑我啊!”
“寧靖賢,都是你將我害到如此地步!你不得好死!皇上不會放過你的!”
皇上哪裏管她怎麼狡辯的?
直接下令,讓人拖下去亂棍打死。
文武百官也將方才我的恨轉移到了她的身上,個個恍然大悟,
“原來寧家大小姐是早就知道高淑妃是這樣的秉性,所以才不可能善待她!”
關鍵時刻,高淑妃突然嚎啕大哭,捂着肚子慘叫,
“我不能被處死啊!皇上,因爲......”
“我早有龍胎!我已有身孕三月,我朝律法孕婦是不能被處死的!”
“我與張無良只見過這一次,孩子絕對不可能是他的,這孩子是我和皇上的啊!”
又來這招了。
真是可笑。
一旦有錯,她馬上就有孩子了。
皇上也無措了。
因爲她說的的確是實話。
太上皇慈悲,早早立下了不能處死孕婦這條律法。
太醫被傳喚上來,給高淑妃驗身。
高淑妃還當真懷孕了三個月,掐着時間正是侍寢那天。
還真是讓她又鑽了一個空子。
我冷笑了聲。
等了這麼久,我就是在等着她再用此招。
我指着高淑妃,冷冷地說,
“高淑妃,你這個孩子是皇上的,那上一個呢?”
“你說你和張無良本不是第一次見,而是一年前就開始暗中來往,我有人證可以證明你們曾在遠山寺苟合過!”
妹妹的人被傳喚了上來。
當着皇上的面講述了高淑妃和張無良在遠山寺私會。
聽到這些,方才那些大臣都懵了。
“寧靖賢,你既早早就知道高淑妃和張無良暗中來往,爲何現在才回來捉奸?”
“對啊!難不成這都是在你算計之中?”
我笑了聲,看着高淑妃那張閃過慌張的臉,說道,
“沒錯,就是我算計好的!我就是在在等張無良這個偷情對象出現!”
“皇上,高淑妃和張無良早有勾結,之前的那個孩子也不是我的!”
“因爲我......是男兒身!本就不可能懷孕!”
7.
衆人紛紛愕然,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打量,張目結舌道,
“寧大小姐,就算是被綠了也不能如此貶低自己啊,你這是在斷自己下半輩子的後路啊!”
“是啊,你進宮選秀成爲妃子,還在皇上身邊侍奉了整整一年,突然說自己是男兒身,這誰能相信?”
高淑妃更是跪地哭嚎,演得就跟真的似的,
“寧靖賢,爲了污蔑我,你連這種折辱自己的謊話都能編造得出口!”
皇上更是一臉荒謬地看着我,
“寧靖賢!你在此向朕放大話,可知道自己犯的是欺君之罪!”
這時,爹上了朝堂,跪着爲我求情,
“皇上,寧靖賢的確是男兒身,是我們爲了讓他完成太上皇的遺願,將密詔交與太後,所以隱瞞了他的性別,謊稱家裏是兩個女兒!”
“求皇上看在寧府這些年立下的戰功份上,寬恕他!他也只是一心想爲國!”
“至於張無良這個賤人,寧家早就發現了她的不對勁,但那時若是坦誠了寧靖賢的身份,他定然無法再留在宮中,沒有他,無人能送這密詔。”
妹妹也來了,證實了我的話是真的。
皇上遲遲沒說話,似乎是在接受這個難以讓人相信的事實。
高淑妃則是瞪圓了雙眼看着我,一副失魂落魄,自己這輩子完了的樣子。
想用自己偷情來的孩子來陷害我。
結果找到了我這個不得寵愛的妃子頭上。
反正我都名聲這樣差了,不怕再差一點。
沒想到,我壓不可能生出孩子。
打得這麼好的算盤卻失算在了第一步。
換誰不覺得自己完了?
很久之後,皇上指着瑟瑟發抖地高淑妃問,
“那之前滴血驗親,兩滴血相融了是怎麼回事?”
我撫了撫掌心,讓人將何太醫帶了上來,
“何太醫,交代吧!我和高淑妃那野種的血爲何會相融?”
“這可是你最後的機會,若是還向着高淑妃的話,你好好想想自己的下場!”
何太醫見高淑妃那些伎倆都被戳穿了,也不敢隱瞞,交代了實情。
“是高淑妃綁架了我的家人,驗血的時候讓我在水中加入些明礬,必須讓兩人的血相融,皇上,臣也是被她所迫啊!”
皇上怒極拍桌,質問高淑妃,
“高淑妃!說!那孩子到底是誰的!”
死到臨頭了,高淑妃終於承認了。
她說嫉妒我姐姐能坐上皇後之位,所以就像設法玷污寧家的名聲,好將姐姐拉下馬。
皇上冷笑了聲,冷冷地說,
“皇宮內車夫和高淑妃私通,還敢栽贓陷害本宮的妃嬪,你以爲能逃得了?!”
“即刻將張無良押入大牢,明!”
“至於高淑妃,流放於寧古塔,待孩子生下來之後立刻亂棍打死!”
兩人就這樣哭哭啼啼,喊着求饒被拖了下去。
8.
高淑妃的事情總算結束了,也還了我一個清白。
但朝堂上,我和爹還是跪着,本不敢起身。
皇上冷冷地看着我們一家人,視線落在妹妹身上,
“你也早就知道寧靖賢是男兒身?皇後,你身爲六宮之主,是朕的女人,竟然幫着他們一起來騙朕,該當何罪!”
我渾身一震,膝行擋在妹妹身前,
“皇上,都是我的錯!是太上皇的密詔實在重要,但太後常年在後宮養病不見外人,無奈後宮不許男人進內,所以才想出了這個法子!”
“所有的錯都由我一人承擔!密詔已交與太後手中,百姓安居立業已經知足,臣,不悔!”
我爹眼中閃着淚花,握着我的手搖頭,
“不!皇上,是我的錯!是我教子無方,縱容他假扮女兒身,請皇上追究我的責任,和賢兒沒有任何關系!”
妹妹也爲我說話,哭着說自己甘願放棄皇後的身份。
只求皇上能原諒我的欺君之罪。
皇上的臉色卻沒有任何好轉,在他們的求情下,越來越黑了。
“你們當我朝律法是在開玩笑?!寧靖賢,難不成你真以爲這大慶是你寧家的了?!”
“臣不敢!臣只是......一心爲大慶付出,哪怕力量微薄!”
從前彈劾我的文臣們聽得抹眼淚,站到了我的陣營來。
“寧靖賢這些年從未仗着妃嬪的身份做過錯事,請皇上寬恕寧靖賢!”
“請皇上寬恕寧靖賢!”
皇上怒得拍桌,“你們都爲他說話?!”
沒一個人說話,鞠躬垂頭的動作證明了他們的態度。
最後,皇上揉了揉眉心,無奈地笑着,
“罷了,雖然有律法,但更該有人情!朕便免除你的欺君之罪!準你留在宮內,繼續參與太後的壽宴!”
我雙眼含着淚,重重磕了個頭,
“多謝皇上!”
密詔交與太後手中,當年太上皇的交代也重見天。
恢復女兒身的第一件事,我將高淑妃的孩子送走了。
遠山寺的方丈得知了高淑妃的事情,說這個孩子何其無辜。
於是,將這個孩子帶上了山。
我再也不用隱瞞性別,完成送密詔的任務後,穿上護甲又上戰場。
多年後,我已然垂垂老矣。
文官將我冒死送密詔的事跡撰寫在了大慶史記上。
寧靖賢這個名字,流傳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