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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外地參加農業研討會歸來,承包的試驗田卻被村霸圈走了一半。
我氣得找村霸爭執,他卻站在村頭放話:
“一個城裏來的小丫頭片子,哪懂得種地,包給你純屬浪費!”
“這地空着遲早要荒,我幫你種點苞米養養地,就當做善事了!”
我懶得跟他多說,當即決定雇人把他的苗拔了。
村長了解情況後,主動幫我“調解”:
“大勇這孩子也真是混,那麼一大塊地,哪能占你便宜呢!”
“我跟他說了,必須給錢!”
“每畝每天給你1分錢,你賺大了!”
可我的苗種下去,一畝最少幾萬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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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睜睜看着100畝試驗田被一道鐵絲網從中間攔腰截斷。
截出去的那半邊,已經和趙大勇家的地連成一片。
此刻密密麻麻種滿了齊膝高的苞米苗,綠油油的一大片,長勢正旺。
也就是說,我前腳剛離開村子,他們後腳就開始圈地種苗了。
“這都的什麼事兒啊?還講不講理了?!”
“小姜老師回來啦?”
身後傳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
我回頭,趙大勇嘴裏叼着煙,慢悠悠地從田埂上走過來。
他身後跟着七八個村民,都是平時唯他馬首是瞻的跟班。
“趙哥,這是怎麼回事?”
我指着那道鐵絲網,努力讓聲音保持平靜。
“哦,這個啊。”
趙大勇彈了彈煙灰:
“我尋思這地你也不用,一直荒着也是浪費,就先用用。”
“誰說我不用了?!”
我看着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窩火極了:
“這地是我走了審批流程,包下來的試驗田!”
趙大勇冷笑一聲:
“這地祖祖輩輩都是我們村的,啥時候成你的了?”
“你一個外地來的,臉可真夠大的!”
我耐着性子解釋:
“我的意思是,這地是我承包的,就算荒着,你也不能私自占用啊!”
“占用?”
他嗤笑一聲,指着我剩下的50畝:
“承包也得種東西啊。你看你這地,荒了大半個月了,要不是我心好,幫你種着,草八成都比人高了吧?”
趙大勇伸着手在空中比比畫畫,越說越激動:
“張口閉口你的地,你是在這地裏撒過一粒種子,還是流過一滴汗?!”
“現在跑來說句這地是我的,就想搶走?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看他蠻不講理的樣子,我只好從口袋裏掏出承包合同,遞到他面前:
“趙哥,你看這合同,上面寫得清清楚楚......”
話還沒說完,趙大勇一把搶過合同,狠狠摔在地上,還在上面啐了一口濃痰:
“少他媽拿張破紙糊弄我!這玩意兒還不如擦屁股紙!”
“你不種就滾一邊去,別占着茅坑不拉屎!”
我眼睜睜看着合同落在泥地裏,上面的黃膩格外刺眼,胃裏不禁一陣作嘔。
強忍着惡心,我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拾起合同,一點點擦淨,然後收回包裏。
我緩緩抬起頭,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趙哥,其實我是在等......”
“等等等,等什麼等?等到啥時候?”
趙大勇扯着嗓子嚷嚷:
“種地要講究時令,你一個城裏來的小丫頭片子,你懂個屁!”
“你哥我也是大發善心,教教你,讓你看看這地要咋種!”
他身後幾個村民也跟着起哄:
“就是就是,大勇哥說得對!”
“這城裏來的大學生,哪會種地啊,以爲玩過家家呢吧!”
“你趙哥這是在幫你,別不識好歹!”
我鼻子發酸,心裏憋屈得慌,
“趙大勇,沒你這麼辦事兒的!你再不還我,我就去告你!”
2
“告我?!”
趙大勇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好啊!快去!誰不去誰是狗!”
“我叔是村長,在這村裏他就是天!”
“你還想翻天不成?!”
“哈哈哈......”
那幫跟班哄笑起來。
見我不吭聲,趙大勇邊說邊用手指戳我的肩膀:
“你一個外地來的小姑娘,聽趙哥一句勸——識相點,別給臉不要臉!”
“再說了,我就用了五十畝,你不還有五十畝嘛,夠你折騰的了。”
他手勁很大,推搡得我節節後退,跌靠在鐵絲網上才穩住了身形。
圍觀的村民越來越多,看熱鬧不嫌事大。
我咬咬牙,強壓下心頭的火氣。
初來乍到,萬萬不能跟村裏人鬧得太僵。
更何況他是村裏出了名的地痞流氓,村長還是他親叔叔。
我忍着怒火,後退一步:
“要不這樣,等你這茬苞米收完,地就還我,行嗎?”
趙大勇見我鬆了口,愈發得意:
“這才像話嘛!至於以後嘛......以後再說!”
他頓了頓,湊到我耳邊,壓低聲音惡狠狠地說:
“告訴你,在這村裏,我說話比你那破合同管用!”
說完,也不等我回應,轉身就走。
只留下一股子煙味混着午飯殘留的大蒜味久久不散,熏得我一陣反胃。
三天後,我帶着剛到貨的種苗去地裏播種,卻發現那道鐵絲網又往裏推進了一大截。
這次趙大勇圈走20畝,算下來已經占了我整整70畝地。
我直接到他家,他正在院子裏剝苞米。
看見我來,他還想笑嘻嘻地打招呼:
“哎呀,小姜老師來了,稀客呀,歡迎歡迎!”
我懶得跟他寒暄,開門見山:
“趙哥,你怎麼又圈走我20畝地?”
趙大勇臉色一沉,啪地把手裏的苞米棒子摔在地上:
“怎麼?你這是上門找茬來了?”
“你那地一直空着,反正也不打算種了,我用用咋的了!”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火氣:
“趙哥,咱們之前說好的,那50畝地借你種苞米,剩下的我自用。”
“可現在又多占我20畝,你這樣就太不講信用了!”
趙大勇一聽更火了,猛地站起身,一腳踢翻了身邊的板凳:
“說什麼呢?誰不講信用了!”
“地荒着不用,可不可惜?!”
“我幫你種上,你不感激也就算了,還跑來興師問罪?!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賴人!”
我耐着性子解釋:
“我之前沒種,是在等種苗到貨!”
“現在種苗到了,我馬上就要播種!”
我從袋子裏掏出一株種苗給他看。
趙大勇一把搶過去,死死捏在手裏,突然扯着嗓子大笑起來:
“哈哈哈!這細胳膊細腿的能長出什麼來?”
他用力一扯,嫩苗直接被撕成了兩截,隨手扔在地上:
“別瞎折騰了,聽哥一句勸,跟哥種苞米!包你有錢賺!”
我愣住了,看着地上那株被毀的種苗,一股火氣直沖腦門。
“你什麼!”
“憑啥弄壞我的苗?”
我幾乎吼了出來。
趙大勇斜睨我一眼,滿不在乎地把手在褲腿上蹭了蹭:
“行了,別大驚小怪的。”
“你就說你想咋辦吧!我苞米種都種好了,總不能現在讓我再吧!”
“要怪就怪你這種苗到的太晚了!”
我握緊拳頭,指甲都掐進肉裏:
“三天,我給你三天時間,把這20畝地清出來還我。”
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眼神變得陰沉:
“這怎麼成?苗不都壞了?”
“再說了,還得找人去弄,這損失你擔啊?!”
我咬着牙,一字一句:
“這是我的底線!”
“趙大勇,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3
“底線?”
趙大勇突然爆發,猛地朝我過來:
“這村裏的底線,我趙大勇說了算!”
他伸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粗糙的手指像鐵鉗一樣,力氣大得我手腕都要斷了:
“你一個外地來的小丫頭,還敢跟我叫板?!”
“你放開我!”
我用力甩開他,踉蹌着後退兩步,穩住聲音:
“三天之後你不移走,我自己移!”
“你敢?!”
他一巴掌拍在旁邊的桌子上,茶杯應聲摔落,碎了一地:
“你敢動一下試試!信不信我讓你在村裏待不下去?!”
我看着他通紅的臉,反而冷靜下來:
“你看我敢不敢!”
“我看你他媽的找死——”
趙大勇突然抓起一旁的板凳朝我砸了過來。
我側身一閃,板凳砸在門框上,碎成了幾塊。
“趙大勇你是不是瘋了?!”
我聲音都在顫抖。
趙大勇雙眼血紅,脖子上的青筋一暴起: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動我一苗,我讓你橫着出這個村!”
我沒再說話,轉身疾步離開。
身後傳來趙大勇氣急敗壞的咒罵聲和摔東西的聲音。
我加快腳步往地裏走,
種苗必須趕緊種下去,再拖就真來不及了。
一到地頭,我就跳上播種機,加快速度把剩下的30畝地全種完了。
兩天過去了,趙大勇那邊的20畝地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苞米苗倒是長得愈加茂盛了。
我忍不住了,想去找趙大勇問個清楚。
剛走到村口,就看見他正跟十幾個村民聚在老槐樹下,嘻嘻哈哈,
“她一個丫頭,能把我怎麼着,你們就看着吧,那100畝地全都得成我的!”
“你們誰都別幫她,事成之後,一人給你們分一畝!”
聽到這話,我握緊了拳頭。
還沒等近,趙大勇就看見我了。
他眼珠一轉,突然扯着嗓子喊了起來:
“誒呦,討債鬼來咯!”
周圍的村民齊刷刷看向我。
趙大勇指着我,倒打一耙:
“各位鄉親快過來評評理啊!這城裏來的小丫頭片子,一來就霸占咱村一百畝良田,自己種不了,還不讓別人種!這不是糟蹋地嗎?”
“咱們村的地金貴着呢,就這麼荒着長草,她這是要毀了咱村的田啊!”
聽他這麼顛倒黑白,我差點氣笑了!
“趙大勇,你說話要憑良心!是你——”
“就是就是!”
一個大嬸直接打斷我,沖上來指着我鼻子:
“不懂種地就別逞能!地都被你糟蹋成啥樣了?包給你純屬浪費!”
“要不是大勇出手,還不得荒成草窩子了!”
一個老漢也湊過來,跟着附和。
“可不是,這哪是毀田啊,這是要毀咱們村啊!”
村民們越圍越多,把我堵在中間。
“我有土地承包合同!”
我從包裏掏出合同,舉在手中。
誰料被趙大勇一把搶了過去:
“哎呦,大夥快看看這上面都寫了啥!”
他把合同攥在手裏,舉得高高的,還故意在我頭頂晃來晃去。
我跳起來去抓,可趙大勇立馬把合同遞給旁邊的人。
“你還我!”
那村民沖我咧着嘴傻笑,轉手又把合同遞回給了趙大勇。
幾番下來,只聽“嘶啦”一聲,合同被撕成了兩半。
“哎呀,合同壞了!”
趙大勇撇了撇嘴,假裝驚訝地瞪大眼睛:
“哎呀,合同壞了!”
說完湊到我跟前,聲音陰森狠辣:
“拿着雞毛當令箭,一個破合同,天天顯擺個屁!”
他直起身,把撕成兩半的合同揚手砸在我臉上:
“小姜老師,你的寶貝合同,還你!”
趙大勇拍拍手上的灰,帶着人鬧哄哄地走了。
我彎腰撿起被撕壞的合同,疊好收進包裏。
你不拔,那我自己來!
4
回去後,我立刻找來之前雇的村民,讓他們幫我去地裏拔苞米苗。
可一聽說是趙大勇的苗,全都擺手拒絕,都怕得罪他和村長。
沒辦法,我只好去其他村找人。
好在經過一番周折,總算找到了幾個人。
我不敢耽擱,帶着他們直奔地裏。
可不知是誰通風報信,還沒等動手,趙大勇就帶着一群人烏泱泱地過來了。
“都給我住手!”
趙大勇掄起鋤頭,凶神惡煞地沖到我面前:
“你再往前一步試試!”
“這是我的地!”
我指着地裏的苞米苗:
“既然你來了,那你自己動手吧!”
“你種在我地裏的苗,必須全部拔掉!”
“全部拔掉?”
趙大勇眼珠子都紅了:
“你做夢呢!”
“老子種都種了,你說拔就拔,你他媽算老幾啊?”
“你不拔是吧?好!”
我轉身下令:
“動手,把這些苗全都拔掉!”
“我看誰他媽敢動!”
趙大勇轉身朝身後吼道:
“兄弟們,都給我上!誰敢拔一苗,就給我打斷他的腿!”
一群人揮着家夥圍了上來。
我雇來的人嚇得不敢動了。
“不用怕,是他們這些人不占理!”
聽我這麼一說,他們互相看了看,試探着往前挪了一步。
“你們當老子的話是放屁呢!”
“我再說一遍,誰他媽敢動一下,我弄死誰!”
趙大勇掄着鋤頭橫掃一氣,嚇得衆人連連後退,不敢再上前。
我咬咬牙,自己朝地裏走去:
“那我自己來!”
“你他媽敢!”
趙大勇沖上來一把抓住我,用力往後一拽。
我一個趔趄摔倒在地邊,手肘腳踝全被石頭劃破,鑽心的疼。
“趙大勇,你別太過分!”
我紅着眼爬起來,想去拔苗。
趙大勇嗤笑一聲,“還不死心?給我弄她!”
七八個人立刻朝我撲了過來。
趙大勇舉着鋤頭,正要對準我腦袋砸下去,
“都給我住手!”
一聲怒吼,呵止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