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一張是“張慶和醫學獎學金”的獲獎證書,鮮紅的印章,我的名字清清楚楚。
另一張,是我大學四年,在各種餐廳、咖啡館、輔導機構打工的工資流水匯總,每一筆都清晰可查。
配文:
“感謝張慶和基金會,感謝每一份汗水。學醫之路,未曾向任何人伸手。行醫之路,但求問心無愧。非洲見。”
沒有撕心裂肺,卻字字誅心。
#許家謊言#、#現實版樊勝美哥哥#、#全國僅十名的獎學金#等詞條,迅速占領了熱搜。
輿論徹底反轉。
我爸和許凡的直播間被憤怒的網友沖垮,評論區不堪入目。
許氏集團的股價,剛剛飄紅了一天,就開始斷崖式下跌。
我的手機快被打。
有我爸氣急敗壞的怒吼,有許凡色厲內荏的威脅,還有我媽撕心裂肺的哭求。
我一個都沒接。
只是默默地看着醫院內部論壇。
那份對我的通報批評,已經被悄悄撤下。
取而代之的,是一份鮮紅的表彰公告,贊揚我“醫者仁心,爲院爭光”。
院長親自給我打了電話,語氣前所未有的和藹。
“小許啊,誤會,都是誤會!”
“援非的手續,我馬上給你辦好!”
“你放心去,醫院是你最堅實的後盾!”
我禮貌地道了謝,掛了電話。
你看,這世界就是這麼現實。
你弱的時候,壞人最多。
當你亮出鋒芒,所有人都開始對你和顏悅色。
第二天,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門。
是那個差點成爲我弟媳的女人,王雅。
她不再是之前那副高高在上的名媛派頭,臉上帶着幾分焦急和討好。
“許醫生,哦不,姐姐......”
她有些局促地開口。
“我爸......他想請您吃個飯。”
我挑了挑眉。
“我跟你不熟,跟你爸更不熟。”
王雅的臉白了白,急忙解釋。
“不是的!是我爸他......他看了你的事跡,非常敬佩你!”
“他正好身體有點不舒服,想請你幫忙看看。”
我看着她,突然笑了。
“是嗎?我怎麼聽說,他是許氏集團的大股東?”
“許凡爲了討好他,想讓我給你爸開後門,被我拒絕了。”
王雅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尷尬地站在原地。
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鏈,淡淡地開口。
“回去告訴他,想看病,去醫院掛號排隊。”
“如果是爲了許凡來求情,那就不必了。”
“我跟他們,已經沒關系了。”
6
王雅灰溜溜地走了。
我以爲事情會就此告一段落。
沒想到,半小時後,我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電話那頭,是一個沉穩的中年男聲。
“是許墨醫生嗎?我是王振海。”
王振海,王雅的父親,許氏集團的大股東。
他的語氣很客氣,甚至帶着一絲恭敬。
“許醫生,冒昧打擾。”
“小女疏於禮數,給您添麻煩了,我已經教訓過她。”
我靜靜聽着,沒有出聲。
“我打電話來,是誠心想請您幫個忙。”
“我的身體確實有些問題,本地的醫生都說很棘手。”
“我聽說您在這方面是專家,所以......”
“王總,”我打斷他,“我的專業是心外科,但不是。”
“你的病,還是要去正規醫院做詳細檢查。”
王振海立刻說道:“我明白,我明白!許醫生,我不是想隊,也不是想搞特殊。”
“我只是想請您......在您出國前,幫我做一次會診,給我一些專業的意見。”
“診金您開,多少都可以。”
他的姿態放得很低。
我知道,他不是因爲敬佩我,而是因爲許氏的股價。
我的事,讓許氏的信譽一落千丈,他這個大股東,損失慘重。
他現在來找我,一是爲了自己的病,二是爲了試探我的態度。
看看有沒有可能修復我和許家的關系,從而挽救股價。
真是個精明的商人。
我沉吟片刻。
“可以。明天上午十點,來我們醫院心外科找我。”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王振海立刻道:“您說!”
“讓你未來的女婿許凡,帶着我父親,開一場新聞發布會。”
“公開向張慶和基金會道歉,爲他們對我名譽的污蔑道歉。”
電話那頭沉默了。
這個要求,等於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讓他們父子倆承認自己撒謊、。
這是要把許建業的臉,放在地上踩。
過了許久,王振海才開口,聲音有些澀。
“好,我答應你。”
掛了電話,我看着窗外。
天,快亮了。
第二天上午,王振海準時出現在我的診室。
他帶來了一大摞檢查報告。
我仔細看完,心裏有了數。
他的情況確實很特殊,一種罕見的冠狀動脈變異,手術難度極高,風險極大。
國內能做這台手術的醫生,不超過三個。
很巧,我就是其中之一。
而且,我導師研發的一種新型手術方案,正好可以完美解決他的問題。
我把情況和手術方案跟他解釋了一遍。
王振海聽完,看着我的眼神,徹底變了。
他激動地站起來,朝我深深鞠了一躬。
“許醫生,大恩不言謝!請您一定要救救我!”
我扶他坐下,神色平靜。
“王總,手術我可以安排。但我後天就要走,這台手術,只能由我的同事來主刀。”
王振海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不!許醫生,我信不過別人!我只信你!”
我看着他,緩緩開口。
“或者,你等我一年。”
7
王振海的臉色變了又變。
等一年?
他的病,就像一顆定時炸彈,隨時可能要了他的命。
他不敢賭。
“許醫生,”他幾乎是在懇求,“求求你,幫幫我。”
“只要你肯主刀,什麼條件我都答應!”
我看着他焦急的樣子,心中毫無波瀾。
“新聞發布會,什麼時候開?”
王振海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今天下午!我已經安排好了!保證讓他們給您一個滿意的交代!”
我點了點頭。
“那好。你先去辦理住院手續,做術前準備。”
“手術時間,等我通知。”
王振海千恩萬謝地走了。
從這一刻起,主動權,已經完全掌握在了我的手裏。
下午三點,許氏集團緊急召開新聞發布會。
我沒有去現場,只是在手機上看着直播。
我爸和許凡坐在台上,臉色灰敗,像是兩只鬥敗的公雞。
台下的記者,長槍短炮,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
“許總總,請問您爲何要在直播中謊稱女兒的學費是家族負擔?”
“許總副總,您說姐姐是家族的負擔,請問依據是什麼?”
“許氏集團作爲上市公司,高管的誠信問題是否會影響者的信心?”
我爸拿起話筒,聲音嘶啞。
“各位媒體朋友,之前在直播中的言論,是我......是我一時糊塗,口不擇言。”
“我女兒許墨,一直非常優秀,她靠自己的努力拿到了獎學金,我爲她感到驕傲。”
“在這裏,我向許墨,向張慶和基金會,以及所有被我誤導的公衆,致以最誠摯的歉意。”
他站起來,深深地鞠了一躬。
許凡也跟着站起來,照本宣科地念着道歉稿。
那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我關掉直播。
這場鬧劇,該結束了。
我給王振海發了條信息。
“手術安排在明早八點,我主刀。”
幾乎是瞬間,我就收到了一筆巨額轉賬,附言是“救命之恩”。
我沒有拒絕。
這是我應得的。
第二天,我準時走上手術台。
這是一場長達八個小時的精細手術。
當我走出手術室,脫下被汗水浸透的手術服時,天已經黑了。
手術非常成功。
王振海的家人對我感恩戴德。
王雅看着我,眼神復雜。
“謝謝你,許墨。”
我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機場,主任和同事們來爲我送行。
“小許,到了那邊,照顧好自己!”
“你是我們的驕傲!”
我笑着和他們一一擁抱。
登上飛機的那一刻,我收到了我媽發來的最後一條信息。
“墨墨,你真的不要這個家了嗎?”
我沒有回復,直接關了機。
飛機起飛,穿過雲層。
看着窗外那片湛藍的天空,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和自由。
再見了,我那令人窒息的家。
8
在非洲的一年,是我人生中最純粹、最炙熱的一段時光。
這裏的醫療條件極其艱苦,但每個人的眼睛裏都閃爍着對生命最原始的渴望。
我每天都在和死神賽跑,從出到落,手術刀幾乎沒有離開過我的手。
我帶領團隊,攻克了一個又一個技術難關,救活了一個又一個瀕危的病人。
我在這裏,找到了作爲一名醫生,最核心的價值和尊嚴。
國內的消息,我很少關注。
只是偶爾從同事的口中,零星聽到一些。
許氏集團的股價,在那次新聞發布會後,一蹶不振。
王振海病愈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拋售了所有許氏的,並解除了王雅和許凡的婚約。
失去了最大的股東和姻親的支持,加上信譽破產,許氏的處境岌岌可危。
許凡這個“麒麟兒”,在沒有我的“方案”後,做出的幾個決策都以慘敗告終。
我爸被氣得住了好幾次院。
這些消息,聽在我耳中,已經激不起任何波瀾。
就像在聽一個與自己毫不相的故事。
一年期滿,我載譽而歸。
剛下飛機,就看到了前來接機的院長和幾位國內頂尖的醫學專家。
他們向我拋來了橄欖枝,邀請我加入國家級心血管疾病研究中心,擔任核心的負責人。
這是所有心外科醫生夢寐以求的榮譽。
我欣然接受。
就在我準備赴任的前一天,我接到了我媽的電話。
她的聲音,蒼老又疲憊。
“墨墨,你回來吧。”
“你爸......他病了,很嚴重。”
“公司也......快不行了。”
“家裏現在,只能靠你了。”
我沉默着,沒有說話。
她開始哭,哭得泣不成聲。
“是媽媽錯了,媽媽對不起你。”
“我不該騙你,不該讓你背負着那麼多本不屬於你的愧疚。”
“我只是......我只是怕你飛得太高太遠,就不要我們了。”
“墨墨,你回家吧,我們一家人,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靜靜地聽着她的懺悔,心裏一片平靜。
太晚了。
有些傷害,一旦造成,就永遠無法彌補。
有些裂痕,一旦出現,就再也無法愈合。
“他的病,我會去看。”
“但這個家,我不會再回去了。”
我掛了電話,開車去了我爸所在的醫院。
那還是我曾經實習過的公立醫院。
病房裏,曾經意氣風發的許建業,如今形容枯槁地躺在床上,身上着各種管子。
看到我,他渾濁的眼睛裏,迸發出一絲光亮。
他掙扎着,想要坐起來。
“墨......墨墨......”
9
我媽和許凡也守在病床邊,兩人都憔憔悴得不成樣子。
看到我,許凡的眼神躲閃,不敢與我對視。
我媽則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撲過來拉住我的手。
“墨墨,你終於來了!快,快看看你爸,他......他快不行了!”
我抽出手,走到病床邊,拿起他的病歷和最新的檢查報告。
急性心肌梗死,並發嚴重心力衰竭。
情況確實很危急。
我爸看着我,嘴唇翕動,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救......救我......”
他的眼神裏,充滿了對死亡的恐懼和對生的渴望。
我放下病歷,看着他。
“這裏的醫生,已經給你用了目前最好的治療方案。”
“接下來,就看你自己的意志力了。”
我的語氣,冷靜得像一個局外人。
我媽愣住了。
“墨墨,你......你不是這方面的專家嗎?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你救了王振海,也一定能救你爸的!”
許凡也抬起頭,眼中帶着一絲期盼。
“姐,求你了,救救爸吧!只要你肯救他,讓我做什麼都行!”
我看着他們,突然覺得無比諷刺。
一年前,他們把我貶得一文不值。
一年後,他們卻把我當成了唯一的救世主。
“我不是神。”
我淡淡地開口。
“王振海的手術,是天時地利人和。”
“我爸的病,拖得太久了,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機。”
“而且,”我頓了頓,目光掃過他們,“我是醫生,不是慈善家。”
“當初,是誰把我趕出家門,說我是失敗的?”
“又是誰,爲了自己的前途,不惜動用關系,想毀了我的事業?”
我每說一句,我爸和許凡的臉色就白一分。
我爸更是激動得渾身發抖,監護儀上的數據開始瘋狂跳動。
“你......你這個......不孝女!”
他用盡全身力氣,從喉嚨裏擠出這幾個字。
我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不孝?”
“許建業,你捫心自問,你配當一個父親嗎?”
“你,自私自利,爲了你的寶貝兒子,可以毫不猶豫地犧牲我的一切。”
“現在,你憑什麼要求我來救你?”
“你躺在這裏,不過是你自己種下的因,結出的果。”
“好好受着吧。”
說完,我不再看他們一眼,轉身走出了病房。
身後,是我媽絕望的哭喊和監護儀刺耳的警報聲。
我知道,我爸完了。
而我,終於自由了。
10
我爸最終還是沒能挺過去。
在他去世後的第三天,許氏集團正式宣布破產清算。
我媽和許凡變賣了所有的房產和豪車,才勉強還清了銀行的貸款和供應商的欠款。
他們從雲端跌落,一夜之間,變得一無所有。
我媽給我打電話,哭着求我收留他們。
“墨墨,我們現在沒有地方去了......你弟弟他,到處找工作都碰壁,沒有人肯要他。”
“你就看在我是份上,幫幫我們吧。”
我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
我只是用王振海當年那筆“救命之恩”的轉賬,在郊區給他們租了一套小小的兩居室,並預付了一年的房租。
然後,我給許凡的賬戶上,打了一筆錢。
不多,剛好夠他們一年的基本生活開銷。
我給我媽發了條信息。
“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們。”
“以後的路,要靠你們自己走。”
“許凡已經成年了,他該學會自己養活自己,也該學會承擔起一個男人的責任。”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和他們聯系過。
我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新的工作中。
在國家級的平台上,我的才華得到了最大的施展。
我帶領團隊,攻克了一個又一世界性的醫學難題,研發出了多種新型的心外科手術方案。
我的名字,開始頻繁地出現在國際頂尖的醫學期刊上。
我成了這個領域裏,最年輕,也最耀眼的星。
幾年後,我用自己的積蓄,成立了一個以我母親名字命名的“張嵐貧困先心病患兒救助基金”。
我不知道她看到這個消息時,會是怎樣的心情。
是欣慰,是羞愧,還是麻木。
但這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我只是想用這種方式,爲自己那段被親情綁架的過去,畫上一個句號。
也算是,對我自己的一種救贖。
我不再是誰的女兒,誰的姐姐。
我只是許墨。
一個純粹的,自由的,爲醫學事業而生的醫生。
11
又是一個忙碌的周五。
我剛結束一場長達十個小時的復雜手術,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辦公室。
桌上,放着一封信。
沒有署名,信封是那種最普通的牛皮紙信封,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我疑惑地拆開。
信紙已經泛黃,上面的字跡,卻是我熟悉的。
那是我爸的筆跡。
“墨墨,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原諒我用這種方式跟你道別。我知道,你不會想再見到我。”
“這一生,我自詡精明,算計了一輩子,到頭來,卻發現自己才是最愚蠢的那個。”
“我錯把魚目當珍珠,錯把沙礫當黃金。”
“我親手折斷了你一次又一次飛翔的翅膀,卻還在爲你不能給我帶來榮耀而沾沾自喜。”
“那天在病房,你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在我的心上。”
“你說得對,我不配當一個父親。”
“我,是因爲許家的家業,需要一個男人來繼承。”
“我打壓你,是因爲我害怕,害怕你太優秀,會讓你弟弟顯得黯淡無光,會動搖他的地位。”
“我以爲這是在保護他,是在爲家族的未來鋪路。”
“現在我才明白,我那不是保護,是溺愛,是捧。”
“是我,親手毀了他,也毀了許家。”
“至於你媽......她是個懦弱的女人。她愛你,但她更怕我。”
“她用那種自以爲是的方式留住你,其實也是在留住她自己在家裏的最後一絲價值和安全感。”
“我們都錯了,錯得離譜。”
“公司破產,是我咎由自取。”
“我死後,名下還有一份意外保險,受益人是你。”
“那是我唯一能留給你的東西了。密碼,還是你的生。”
“不要把它給你媽和你弟,他們不配。”
“這是我這個失敗的父親,最後能爲你做的一點事。”
“墨墨,如果有來生,希望你不要再做我的女兒。”
“找一個真正懂得欣賞你,珍惜你的家庭。”
“忘了我們,好好地,爲自己活一次。”
信的最後,是三個字。
“對不起。”
那三個字,寫得歪歪扭扭,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墨水甚至洇開了一小片。
我拿着那封信,久久沒有動彈。
眼淚,毫無預兆地滑落,滴在泛黃的信紙上,和那片洇開的墨跡,融爲一體。
12
我沒有去動那筆保險金。
我把它,連同我父親的信,一起鎖進了保險櫃的最深處。
那些過往,無論是傷害還是懺悔,都該被封存了。
我的生活,還在繼續。
忙碌,充實,充滿了挑戰和成就感。
偶爾,我也會在深夜裏,一個人坐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看着窗外的萬家燈火,感到一絲孤單。
但我知道,這只是人生常態。
沒有誰的人生,是完美無缺的。
能擺脫泥沼,能站在陽光下自由呼吸,我已經足夠幸運。
一年後,在一個國際醫學交流會上,我遇到了王振海。
他看起來精神矍鑠,完全不像一個曾經在鬼門關走過一遭的人。
他主動過來跟我打招呼,言語間充滿了感激。
我們聊了很多,從醫學技術,到人生感悟。
臨別時,他突然對我說。
“許醫生,我有個不成器的兒子,跟你一樣,也是個工作狂。”
“他剛從國外回來,接手了我的部分生意。”
“我想,你們或許會有共同話題。”
我禮貌地笑了笑,沒有接話。
對於感情,我早已沒有了期待。
沒想到,第二天,我的辦公室裏,就出現了一個捧着一大束向葵的男人。
他很高,很瘦,穿着簡單的白襯衫,氣質淨又溫和。
“許墨醫生,你好。”
他朝我伸出手,臉上帶着和煦的笑。
“我是王辰,王振海的兒子。”
“我爸說,你喜歡向葵,因爲它永遠向着太陽。”
我看着他,和他身後那片燦爛的金色,愣住了。
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我喜歡向葵。
只是在我的辦公桌上,常年放着一個小小的向葵盆栽。
那是我在非洲時,一個被我治愈的小女孩送給我的。
她說,許醫生,你就像太陽一樣。
王辰看着我,眼裏的笑意更深了。
“我爸還說,你是一個值得被全世界最好的一切去對待的人。”
“所以,”他把花遞到我面前,眼神真誠又熱烈,“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成爲那個『最好的一切』的一部分?”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身上,也灑在那片金色的花海上。
溫暖,明亮。
我看着他,看着那片向葵,心中那片封凍已久的冰川,似乎有了一絲鬆動的跡象。
我的人生,在告別了過去的陰霾後,似乎終於要迎來,屬於我自己的,真正的太陽。
我接過那束花,微笑着對他說。
“或許,我們可以從一起吃頓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