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打了三份工才供出來的男友周嶼辭,畢業後卻成了千金家的金龜婿。
今天是他和白富美張雅的婚禮,我以老同學的身份,坐在賓客席最不起眼的角落。
司儀走完流程,問有沒有人反對這門親事。
周嶼辭接過了話筒。
那雙看過我無數次的眼睛,穿過整個宴會廳,牢牢鎖住我。
一束追光毫無預兆地打在我身上,刺得我睜不開眼。
他對着全場賓客開口:“在今天這個神聖的子,我想先懺悔我的罪。”
“我曾經被一個女人用錢PUA了整整四年,她玷污了我的感情,是我青春裏最不堪回首的噩夢。”
“今天,我必須告訴她,你那些自我感動式的付出,真的讓我反胃。”
“我周嶼辭能娶到雅雅,靠的是我自己的努力和真心,跟你那些沾滿汗臭味的錢,沒有半毛錢關系。”
賓客席瞬間炸開了鍋,無數道目光朝我射來。
這時,新娘的父親,張氏集團董事長張萬山匆匆從後台跑出,一把奪過話筒。
“感謝各位來賓,也特別感謝我司新晉的最大股東,素未謀面的許小姐,能參加小女的婚宴。”
他朝我剛才的位置看過去,一臉疑惑,“咦?人呢?”
1
我再也無法忍受周嶼辭的羞辱,提前離場,來到酒店的地下停車場。
找到我那輛花了八百塊買的二手電瓶車。
兩個輪胎都被扎破了。
車座上,用鮮紅的口紅寫着一行字。
“垃圾就該待在垃圾堆。”
是新娘張雅的字跡,我認得。
她最喜歡用這種漂亮的瘦金體籤名。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雨,冰冷的雨點砸在我的臉上。
我沒有傘,也叫不到車。
這裏是富人區的酒店,網約車司機很少會進來。
我只能推着我破爛的電瓶車,在雨裏一步一步地走。
身上的廉價禮服溼透了,緊緊貼在身上,又冷又重。
高跟鞋的鞋跟斷了一只,我脆脫下來,拎在手裏。
赤着腳踩在冰冷的柏油路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一輛紅色的法拉利從我身邊呼嘯而過。
濺起的水花,劈頭蓋臉地澆了我一身。
車窗降下,張雅那張化着精致妝容的臉探了出來。
她誇張地捂着鼻子,滿臉嫌惡。
“哎呀,老公,快開走,好臭啊。”
“一股子窮酸味兒,聞了都要吐了。”
周嶼辭坐在駕駛座上,他沒有看我。
只是冷漠地踩下油門。
法拉利絕塵而去,留給我一串囂張的尾氣和張雅銀鈴般的笑聲。
“哈哈哈,你看她那樣子,真像一條被水淹了的狗!”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我的視線。
我不知道自己推着車走了多久。
只知道渾身都麻木了。
沒有了冷,也沒有了痛。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了一下。
我麻木地掏出來看。
是張雅發來的結婚照。
照片裏,她穿着潔白的婚紗,依偎在周嶼辭懷裏。
周嶼辭低頭吻着她的額頭,滿眼寵溺。
那是他從未對我展露過的溫柔。
照片下面附着一行字。
“許知意,看到了嗎?這才是周嶼辭愛一個人的樣子。”
“他跟我說,跟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像在扶貧。”
“他說你身上的汗臭味,讓他每次碰你都想吐。”
“對了,你的車是我扎的,口紅也是我塗的。”
“沒辦法,誰讓你非要來參加婚禮,讓我不開心呢?”
“哦,忘了告訴你,你住的那個老鼠洞,我也幫你處理了。”
“祝你在大街上,過得愉快哦,我的好同學。”
我看着那條信息,手指僵硬。
老鼠洞?
我心裏涌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2
我推着車,幾乎是跑回了那個我租住的地下室。
還沒到門口,就看到我的行李被扔了一地。
被子、衣服、書本,全都被雨水浸透,泡在泥水裏,狼藉一片。
一個肥胖的中年男人,正叉着腰站在門口。
是我的房東。
他看到我,立刻吐了一口唾沫,眼神鄙夷。
“你還知道回來?趕緊把你這些垃圾拿走,別髒了我的地方!”
我嘴唇顫抖:“王叔,你這是什麼?我房租才交了沒幾天。”
“房租?”房東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像看傻子一樣看着我。
“你那點房租算個屁!”
“有人出了三倍的價錢,把你這破地方買下來了。”
“人家說了,一秒鍾都不想再看到你住在這裏。”
“識相的就趕緊滾!不然我叫人把你扔出去!”
三倍的價錢。
買下這個終年不見陽光,溼發黴的地下室。
我立刻就想到了張雅。
我蹲下身,想從泥水裏撿起我的東西。
那是我唯一的家當。
房東卻一腳踹在我旁邊的行李箱上。
“別碰!這些東西現在都是我的了!”
“人家說了,你碰過的東西都髒,讓我幫你處理掉!”
“處理?”
“當然是當垃圾扔了!難道還留着過年?”
他囂張地笑着,露出一口黃牙。
我慢慢站起身,雨水順着我的頭發流下來,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你不能這麼做。”
“我憑什麼不能?這是我的地方!”
“我東西呢?”
“你的東西?我都給你打包好了!”
房東指了指牆角幾個黑色的垃圾袋。
“都在裏面,拿走,快滾!”
我走過去,打開一個垃圾袋。
裏面是我省吃儉用買的書,全都被撕得粉碎。
還有我母親留給我唯一的遺物,一個舊木梳,也被踩斷了。
我渾身的血液,在這一刻,仿佛都凝固了。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又響了。
是銀行的轉賬提醒。
周嶼辭給我轉了1000元。
附言寫着:“四年青春,兩清了。別再來糾纏。”
一千塊。
我四年打三份工,供他讀研,給他買名牌西裝,幫他還助學貸款。
我給他花的錢,何止一百個一千塊。
如今,他用這一千塊,買斷了我的四年。
他說,我們兩清了。
房東不耐煩地推了我一把。
“看什麼看!趕緊滾!別耽誤我發財!”
我被他推得一個踉蹌,摔倒在泥水裏。
手機也摔了出去,屏幕碎裂。
我趴在地上,看着那條1000元的轉賬提醒,忽然就笑了。
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我像個瘋子一樣,在雨裏,在所有人的指指點點中,放聲大笑。
周圍的路人像看怪物一樣看着我。
“這女的是不是瘋了?”
“大半夜的,嚇死人了。”
我從地上爬起來,沒有再去看那些被毀掉的東西。
我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離開了這個我住了四年的“家”。
我成了一個無家可可歸的人。
我在24小時便利店的角落裏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
我接到了我的會計事務所老板的電話。
電話裏,老板的聲音充滿了爲難。
“知意啊......對不住了。”
“你......你明天不用來上班了。”
我握着手機,聲音沙啞:“爲什麼?”
“唉......”老板重重地嘆了口氣。
“是張氏集團那邊點了名。”
“他們是我們最大的客戶,我得罪不起。”
“他們說......不希望在任何地方,再看到你。”
不希望,在任何地方,再看到我。
他們這是要,徹底斷了我的所有後路。
3
掛了電話,我坐在便利店門口的台階上,看着天一點點亮起來。
一夜之間,我失去了男友,失去了住處,失去了工作。
我變得一無所有。
手機屏幕上,還停留在周嶼辭和張雅婚禮的新聞上。
他們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底下的評論,全是對他們的祝福。
而關於我的詞條,是#婚禮驚現奇葩前女友#。
我的照片被打了碼,但熟悉我的人,一眼就能認出來。
評論裏,全是對我的謾罵和嘲諷。
“這種女人真惡心,分手了還去婚禮上找存在感。”
“看她穿的那身破爛,就是想去訛錢的吧?”
“周嶼辭做得對!就該當衆羞辱她,讓她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我關掉手機,把臉埋在膝蓋裏。
原來,在別人眼裏,我就是一個笑話。
一個妄想攀高枝的癩蛤蟆。
一個死纏爛打的奇葩前女友。
我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蕩了一天。
傍晚時分,我走到了張氏集團的總部大樓下。
巨大的LED屏幕上,正在滾動播放着公司的新聞。
【張氏集團官網發布公告,將於次召開緊急董事會,宣布重大股權變更及人事任命。】
新聞畫面裏,周嶼辭作爲董事長張萬山的女婿,正陪同他視察公司。
他穿着剪裁得體的西裝,意氣風發。
張雅親密地挽着他的胳膊,兩個人對着鏡頭,笑得甜蜜。
記者采訪他,問他對未來的規劃。
他對着鏡頭,侃侃而談。
“我很感謝我嶽父對我的信任。”
“未來,我將擔任部總監一職。”
“我希望能爲集團帶來新的活力,創造更大的價值。”
他說得自信又篤定,仿佛那個位置已經非他莫屬。
公司裏,他和張雅更是毫不避諱地大秀恩愛。
他當着所有同事的面,給張雅喂草莓。
張雅則嬌嗔地捶着他的口。
有同事起哄,問他怎麼搞定了董事長的千金。
周嶼辭得意地笑了。
他看了一眼張雅,然後用一種過來人的口吻說:
“追女孩子嘛,真心最重要。”
“不像我以前遇到的那個,滿腦子都是錢,俗不可耐。”
“天天把她那些血汗錢掛在嘴邊,好像天大的恩情一樣。”
“說真的,那種女人,給她一千塊都是抬舉她。”
“她就值那個價。”
周圍的同事發出一陣哄笑。
張雅更是笑得花枝亂顫,她靠在周嶼辭懷裏,用一種炫耀的語氣說:
“哎呀,老公,別提那個掃興的人了。”
“那種癩蛤蟆,怎麼能跟你比呢?”
“你可是我爸最看重的人才,未來整個張氏集團,可能都是你的呢。”
他們的聲音,透過冰冷的屏幕,一字一句,清晰地傳到我的耳朵裏。
我站在巨大的屏幕下,抬頭看着那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看着他春風得意的臉。
看着他對我極盡羞辱和輕蔑的嘴臉。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痛得無法呼吸。
我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塵封已久的號碼。
電話響了一聲,就被接起。
那邊傳來一個沉穩的男聲。
“許小姐,您終於聯系我了。”
“我以爲,您已經忘了我這個代理律師了。”
我看着屏幕上周嶼辭的臉,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王律師。”
“幫我準備一下。”
“明天,我要去參加張氏集團的董事會。”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
“以什麼身份?”
我笑了,笑意卻未達眼底。
“當然是......董事長的身份。”
4
第二天,張氏集團董事會。
會議室裏,坐滿了公司的董事和高管。
張萬山坐在主位上,滿面紅光。
周嶼辭作爲“內定的”新任部總監,和張雅一起,坐在張萬山身旁。
他看起來心情極好,正和身邊的董事談笑風生。
張雅則像個女主人一樣,端莊地坐着,享受着衆人或羨慕或討好的目光。
會議時間是上午十點。
九點五十九分。
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
我穿着一身練的黑色職業套裝,腳踩十厘米的高跟鞋,跟在我的代理律師王鑫身後,出現在門口。
整個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落在我身上。
有震驚,有疑惑,有不解。
周嶼辭和張雅看到我,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像是大白天見了鬼。
張雅最先反應過來,她“豁”地一下站起來,指着我,發出一聲尖叫。
“保安!保安呢!把這個瘋女人趕出去!”
“她怎麼混進來的?這裏是張氏集團的董事會!她想什麼!”
她的聲音尖利刺耳,充滿了驚慌和憤怒。
周嶼辭的臉色也變得極其難看。
但他很快就鎮定下來,換上了一副輕蔑的冷笑。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個不自量力的跳梁小醜。
“許知意,你還要臉嗎?”
“昨天在婚禮上丟人現眼還不夠,今天居然追到公司來了?”
“怎麼,後悔了?想來求我復合?”
他頓了頓,笑得更加諷刺。
“我告訴你,晚了!”
“這裏是張氏集團的董事會,是你這種人能進來的地方嗎?”
“別在這兒自取其辱了,趕緊滾!”
他的話音剛落,幾個保安就沖了進來,氣勢洶洶地朝我走來。
會議室裏的其他人,都抱着看好戲的心態。
沒有人出聲。
在他們眼裏,我只是一個被拋棄後,心有不甘,前來糾纏的瘋女人。
張萬山皺起了眉頭,他顯然也沒想到我會出現在這裏。
他看着我,又看看旁邊的王鑫,臉上帶着明顯的不悅。
“王律師,這是怎麼回事?”
“這位是......?”
王鑫是業內頂尖的商業律師,張萬山自然認識。
王鑫微微一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他只是側過身,恭敬地讓開了路。
將我完完整整地,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中。
我對上周嶼辭和張雅那震驚又鄙夷的目光,面無表情。
然後,在所有人詫異的注視下,我一步一步,平靜地,走向了會議桌最頂端的那個位置。
那個屬於董事長的,主位。
“你什麼!站住!”
張雅尖叫着想上來攔我。
張萬山也臉色一沉,正要發作。
“放肆!那是你能坐的位置嗎!”
就在這時,王鑫終於開口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會議室。
“張董,別激動。”
“我來給您,以及在座的各位,重新介紹一下。”
他伸出手,指向我。
“這位,”
“就是在一個月前,通過二級市場,以及在座各位手中的散股,完成了對張氏集團的絕對控股。”
“如今,占股51%。”
“張氏集團新一任的,董事長——”
“許知意,許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