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王鑫的話，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在死寂的會議室裏轟然炸開。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張萬山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他指着我，又指指王鑫，嘴唇哆嗦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張雅更是如遭雷擊，身體晃了晃，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滿臉的難以置信。
而周嶼辭，他臉上的輕蔑和諷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剩下一種近乎空白的，極致的驚駭。
他死死地盯着我，身體開始無法控制地顫抖。
汗水從他的額角大顆大顆地滑落。
他指着我，聲音嘶啞，顫抖得不成樣子。
“新晉的最大股東......”
“許小姐居然是她？”
5
我沒有理會他們的震驚。
我走到主位前，拉開那張象征着最高權力的椅子，坦然坐下。
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我的心卻一片平靜。
我抬眼，目光掃過全場。
對上周嶼辭那雙寫滿了驚恐和絕望的眼睛。
我朝他，露出了一個淺淡的，卻冰冷刺骨的笑容。
然後，我拿出了面前的第一份文件。
“我宣布，本次董事會的第一項決議。”
我的聲音不大，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否決周嶼辭先生，擔任集團部總監的任命。”
周嶼辭的身體猛地一震。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
我看向坐在末席的法務部總監。
“劉總監。”
“立刻啓動對周嶼辭先生，在張氏集團任職期間，所有經手的審計程序。”
“特別是他上個月提交的那個新能源概念。”
“我嚴重懷疑，其中存在資金挪用、虛構業績和商業欺詐行爲。”
“新能源概念”這幾個字一出口，周嶼辭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如紙。
他徹底癱軟在了椅子上，眼神渙散，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魂魄。
那個，是他引以爲傲的傑作。
是他向張萬山證明自己能力，贏取張雅芳心的最大籌碼。
但他和我，都心知肚明。
那個的啓動資金，那筆號稱是他自己積蓄的五十萬。
是我在工地上，一塊磚一塊磚搬出來的。
是我在便利店，一個夜班一個夜班熬出來的。
是我從牙縫裏，一分一分省下來給他的。
當初，他拿着這筆錢，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證。
“知意，你等我，等這個成功了，我就風風光光地娶你。”
現在想來，真是天大的諷刺。
審計結果，飛速出爐。
比我想象的還要觸目驚心。
周嶼辭利用職務之便，將我那五十萬血汗錢，包裝成一筆來路清白的“天使”。
再通過僞造合同，制造虛假流水，做高整個的估值。
成功騙取了公司後續高達五百萬的款。
而這五百萬，大部分都進了他自己的口袋。
用來給他自己買豪車，給張雅買名牌包。
他面臨的，不僅僅是解雇。
還有巨額的賠償，和牢獄之災。
張雅在看到審計報告的那一刻，徹底傻了眼。
她看向周嶼辭的眼神，從愛慕變成了怨毒。
她立刻撲到她父親張萬山面前，哭得梨花帶雨。
“爸！都是他騙我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是他！是他花言巧語地騙了我！騙了我們全家！”
“我本不知道他是個騙子！是個挪用公款的罪犯！”
她把自己撇得一二淨，仿佛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張萬山到底是商場老狐狸。
他很快就做出了最有利於自己的選擇。
爲了保全自己和張氏集團的名譽，他當着所有董事的面，拿起了電話。
“喂，110嗎？我要報警。”
“我公司有個員工，涉嫌職務侵占和商業詐騙。”
他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周嶼辭，聲音冷酷無情。
“對，人就在公司，你們現在就可以過來帶走。”
6
周嶼辭被警察帶走的那天，場面很難看。
他像一條瘋狗，掙扎着，咆哮着。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充滿了怨毒和不甘。
“許知意！你算計我！你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我！”
“你這個毒婦！你好狠的心！”
我只是冷漠地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電梯口。
張家花了一大筆錢，請了最好的律師團隊。
最終，周嶼辭被保釋了出來，等待開庭。
我以爲他會就此消沉。
沒想到，他變得更加瘋狂。
他知道，我唯一的軟肋，是我患有嚴重心髒病，在療養院靜養的母親。
他沖到了我母親住的療養院。
打開手機直播，對着鏡頭，開始了他聲淚俱下的表演。
他跪在療養院門口，哭得撕心裂肺。
“各位網友，大家看看！這就是張氏集團的新任董事長，許知意！”
“一個爲了往上爬，不擇手段，連自己親生母親都不管不顧的女人！”
“她把我送進監獄，毀了我的一生！現在，她還要死她自己的媽媽！”
他一邊哭訴，一邊試圖往療養院裏闖。
被保安攔下後，他就在門口大聲叫喊我母親的名字。
“阿姨！你看看你的好女兒啊！”
“她爲了錢，什麼都做得出來！”
“她是個不孝女！她會遭的！”
一些不明真相的網友，立刻被他煽動了。
直播間的彈幕，開始瘋狂地攻擊我。
“！這個許知意也太惡毒了吧？連自己媽媽都不要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起來人模狗樣的，沒想到這麼狠。”
“爲了當董事長，把男朋友送進監獄，還把媽媽扔在療養院，這種女人太可怕了！”
療養院的院長給我打來電話，聲音焦急。
“許小姐，您快想想辦法吧！”
“您母親受到驚嚇，心髒病犯了，現在正在搶救！”
“那個男人還在門口鬧，我們攔不住啊！”
我握着電話的手，因爲用力，指節泛白。
周嶼辭。
你真的，一次又一次，刷新了我對的認知。
我掛了電話，立刻讓助理聯系了本市所有的主流媒體。
“告訴他們，半小時後，我要召開新聞發布會。”
助理有些擔心：“許董，現在輿論對我們很不利，您要不要......”
我打斷她：“不用擔心。”
“他想玩，我就陪他玩到底。”
“我倒要看看，最後，是誰玩死誰。”
7
新聞發布會現場，座無虛席。
無數的閃光燈，像利劍一樣，對着我。
記者們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
“許董事長，請問您對周嶼辭先生指控您不孝，是真的嗎？”
“您是否爲了事業，真的拋棄了您患病的母親？”
“您和周嶼辭先生之間，到底有什麼樣的恩怨，以至於您要將他送進監獄？”
我站在發布台前，神色平靜。
我沒有急着辯解。
而是讓助理，將一份文件，投放在了我身後的大屏幕上。
那是一份個人履歷。
履歷的主人公，是我十八歲時的照片。
幾年前，在華爾街，她以快、準、狠的風格，和從未失手的戰績，被稱爲“金手指”。
是無數金融巨鱷都想招攬的神秘盤手。
而在一年前，她卻在事業的巔峰期，銷聲匿跡。
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
我拿起話筒，聲音清晰地傳遍全場。
“沒錯，這是我的個人履歷。”
全場譁然。
記者們都瘋了，閃光燈閃得我幾乎睜不開眼。
我繼續說道：“我回國，只有一個原因，就是爲了照顧我的母親。”
“我放棄了華爾街的一切，只想安安靜靜地陪着她。”
“爲此，我甚至隱藏了我的身份，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
接着，我放出了第二份證據。
是我和周嶼辭四年來所有的聊天記錄。
他以各種理由，向我“借錢”。
從學費、生活費，到買奢侈品、社交應酬。
每一筆，都記錄得清清楚楚。
總金額，高達三百萬。
而這三百萬，對他來說，只是“沾滿汗臭味的錢”。
對我來說，不過是我在華爾-街，一分鍾的交易額。
我最後放出的，是療養院門口的監控錄像。
錄像裏，周嶼辭一邊對着直播鏡頭，聲淚俱下地控訴我。
一邊，卻在偷偷地給張雅發短信。
我將短信的內容，放大，投在了屏幕上。
【寶貝，按計劃進行，她很快就會妥協了。】
【等她撤訴，把董事長的位置還給我爸，咱們就結婚。】
【到時候，整個張氏集團的錢，我們對半分。】
這條短信一出，全場死寂。
之前還在爲周嶼辭鳴不平的記者們，此刻都像被掐住了脖子，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真相，已經不言而喻。
我看着鏡頭，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我許知意，或許不是一個完美的女兒。”
“但我賺的每一分錢，都淨淨。”
“我對我愛的人，也曾傾盡所有。”
“反倒是周嶼辭先生，拿着我的錢，去討好另一個女人，回頭還要反咬我一口。”
“甚至，不惜用我母親的性命來威脅我。”
“各位，你們覺得，我和他之間，到底誰更惡毒？”
發布會結束，輿論徹底反轉。
周嶼辭，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他和他背後那點肮髒的算計，被徹底釘在了恥辱柱上。
8
周嶼辭是在看守所裏，通過電視新聞，看到我的發布會的。
當我的真實身份，那個被稱爲“金手指”的神秘盤手，被揭露出來的時候。
他整個人都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個冷靜、強大、光芒萬丈的我。
再想想自己曾經對我的那些羞辱。
說我用“沾滿汗臭味的錢”PUA他。
說我的付出讓他“反胃”。
說我這種女人，給他一千塊都是抬舉。
他一直以爲，我只是一個底層掙扎，有點小錢的普通女人。
他以爲，他搭上張雅，進入張氏集團，是他人生的高光時刻，是他實現了階級的跨越。
他以爲，他把我踩在腳下，是對我最大的報復和羞辱。
直到這一刻，他才恍然大悟。
我和他，從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引以爲傲的“攀高枝”，在我眼裏，不過是一場幼稚可笑的笑話。
他對我最大的羞辱。
“沾滿汗臭味的錢”。
實際上，只是我龐大財富裏，微不足道的，九牛一毛。
他的世界觀，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
但他真正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在發布會的最後，我放出了我這四年來，在工地搬磚、在便利店打夜班的視頻。
視頻裏，我穿着沾滿泥點的工服，滿身大汗地扛着水泥。
我穿着便利店的制服，在深夜裏，一遍遍地對顧客說“歡迎光臨”。
我告訴所有的媒體：
“我只是想體驗一下，靠自己的雙手，掙淨錢，是什麼感覺。”
“每一分錢，都來之不易，都值得被尊重。”
“但周嶼辭先生，似乎很看不起這種錢。”
“他覺得，這樣的我很廉價，讓他反胃。”
這段話，像一把最鋒利的刀，狠狠地捅進了周嶼辭那可憐又可笑的自尊心裏。
他最看不起的，我最卑微的樣子。
被我當着全國人民的面，雲淡風輕地，變成了對我品格的贊揚。
而他，那個靠着這些“廉價”的錢過上好子的男人。
則成了一個忘恩負義，鄙視勞動人民的小人。
他的自尊，被我按在地上，反復碾壓。
徹底碾碎。
壓垮他的最後一稻草，是張雅。
在周嶼辭被再次逮捕，等待庭審的時候。
各大媒體的頭版頭條，刊登了張雅和本市另一個豪門公子哥訂婚的新聞。
照片上，張雅笑靨如花，依偎在新歡的懷裏。
標題寫着：【張氏千金覓得真愛，商業聯姻再創輝煌】
周嶼辭在看守所的電視裏，看到了這條新聞。
他盯着屏幕上張雅幸福的笑臉，看了很久很久。
然後，他突然像瘋了一樣，開始用頭撞牆。
一邊撞，一邊嘶吼我的名字。
“許知意！許知意！你這個！”
“是你！是你毀了我的一切！”
“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他徹底崩潰了。
那個曾經意氣風發，以爲自己掌控了一切的男人。
最終，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9
庭審那天，我去了。
我坐在旁聽席的第一排。
周嶼辭被法警押上被告席。
他瘦得脫了相，眼窩深陷，頭發亂得像一團枯草。
再也沒有了當初在婚禮上，指着我鼻子罵我時的半分神采。
他看到我，眼睛瞬間就紅了。
“許知意！”
他沖着我咆哮，聲音嘶啞難聽。
“你爲什麼不直接了我！”
“你從一開始就在玩弄我！對不對！”
“你享受着看我像條狗一樣，在你面前搖尾乞憐的！”
“你看着我爲了錢出賣自己，看着我在你面前洋洋得意，你心裏一定在笑我吧！笑我是個傻子！”
他在法庭上狀若瘋魔，對我破口大罵。
法官幾次警告，他都置若罔聞。
最後，他甚至試圖沖出被告席，朝我撲過來。
“我要了你！你這個！”
法警死死地按住了他。
他被按在地上，像一灘爛泥，卻依舊掙扎着，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我。
我從始至終，都沒有看他一眼。
我的目光，落在了他那雙因爲憤怒和絕望而扭曲的臉上。
心裏，一片平靜。
最終，周嶼辭數罪並罰，因職務侵占罪、商業欺詐罪、以及誹謗罪，被判處十五年。
並處沒收全部個人財產，用於賠償張氏集團的損失。
宣判的那一刻，他徹底沒了聲音。
像是被抽走了最後一絲力氣，癱倒在地，眼神空洞。
屬於他的故事，結束了。
而張雅，在和我見了一面後，由她的父親張萬山，主動將她名下所有由周嶼辭的贓款購買的資產，全部上交。
作爲交換，我沒有再追究她的責任。
畢竟，對她那種人來說，失去金錢和地位，比坐牢更讓她痛苦。
張氏集團，在我手中，剝離了所有不良資產，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
很快，就重獲新生，股價一路飆升。
10
一年後。
我用周嶼辭的那筆賠償金，成立了一個專項慈善基金。
專門爲那些像我當年一樣，靠努力打工，支持伴侶追求夢想，最終卻被辜負、被傷害的人們，提供法律援助和生活幫助。
基金成立那天，我接受了一個簡短的采訪。
記者問我，爲什麼要做這件事。
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城市的萬家燈火，淡淡地笑了。
“因爲，我淋過雨，所以總想替別人撐把傘。”
“我希望，每一份不被珍惜的真心，都能被溫柔以待。”
“我希望，每一個在黑暗中踽踽獨行的人，都能看到屬於自己的那束微光。”
采訪結束後，我的手機響了。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久違的，卻依舊讓我心安的聲音。
“知意，是我。”
是王鑫律師。
我有些意外：“王律師？有什麼事嗎？”
“沒事。”電話那頭的聲音帶着一絲笑意，“就是看了你的采訪，覺得你應該會想喝一杯。”
“我在你公司樓下的酒吧，老位置。”
我愣了一下，隨即笑了。
“好，等我。”
我掛了電話，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助理小陳叫住了我。
“許董，這是下個季度的計劃書，您要不要......”
我擺擺手，腳步輕快。
“明天再說。”
“今天，我要提前下班。”
走出張氏集團的大樓，晚風輕拂，帶着一絲涼意。
新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