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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救護車裏醒來的。
下意識摸向雙腿的位置,觸感是假肢熟悉的冰涼。
視線尚未聚焦,耳邊已炸開二哥咬牙切齒的低吼:
「沈、星、樂!」
我怔怔地轉過臉。
二哥穿着白大褂站在擔架邊,渾身透着罕見的狼狽。
他眼睛紅腫,聲音抖得厲害:
「沈星樂,你爲了譁衆取寵,對自己可真下得去手啊!」
「你明知道天台下面有緩台,本摔不死人,故意跳下去不就是爲了把我從嬌嬌的生宴上支開嗎?」
「現在我來了,嬌嬌的生宴也被你攪黃了,這下你滿意了吧?」
我愣愣地看着他一張一合的嘴,好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若是其他哥哥這樣想,我或許只覺得他們自作多情。
但二哥這樣揣測,卻讓我連辯解的力氣都提不起來。
他是所有哥哥中,曾與我最爲親近的那一個。
哪怕沈星嬌剛從爸媽朋友手中領養回家時,大哥三哥都對她放軟了態度。
唯有二哥,從始至終連正眼都懶得給她。
爲引起二哥注意,沈星嬌什麼手段都用過。
她會在二哥走近時突然跳進泳池,被撈上來後眼淚汪汪地指着我說:「姐姐推我......」
也會在二哥看過來的瞬間,故意把紅酒灑在自己裙擺上,再當衆跪倒在地:「姐姐,我錯了,你別生氣了。」
可哪怕她磕頭磕到額角滲血,二哥也只是冷漠地瞥她一眼,冷嗤丟下一句:「裝模作樣。」
直到那場晚宴。
沈星嬌毫無預兆地暈倒在地。
而二哥,在爲她檢查完身體後,在她腦袋裏拔出了一有毒的針。
那是二哥第一次對我發那麼大的火。
「這針我前兩天親手交給你,讓你幫我送去實驗室檢測毒素!沈星樂,你還有什麼可解釋的?!」
從那以後,二哥看我的眼神,漸漸染上了和大哥如出一轍的懷疑。
一張紙被人猛地摔在了我的臉上,把我從回憶裏拉出。
二哥居高臨下地看着我,聲音煩躁得不成樣子:
「斷親書已經擬好了,你籤個字,就當是送給嬌嬌的生禮物了。」
我低頭看着那張紙,咽了咽嗓子泛起的血腥。
半晌後,慢吞吞地拿起筆來,抖着手,一筆一劃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我這般順從的模樣,二哥愣了一下。
他抿了抿唇,聲音有些不自然:
「早這樣不就好了。」
「你放心,我也不是真要把你趕出去,就是給嬌嬌出出氣,等她消了氣,就把你認回來。」
我聽着他喋喋不休的解釋,下意識偏頭避開了他伸來的手。
鼻子酸得厲害,我扯了扯唇角,努力開口:「不用了。」
他皺眉:「什麼......?」
話音未落。
下一秒,我在他驟然驚恐的目光中,猛地拽開車門,縱身跳進了高速路的車流中。
「樂樂!你要什麼!!!」
風聲呼嘯,刮得臉生疼。
墜落的那刻,我已準備好迎接劇痛,卻被一雙手狠狠摟住腰身。
二哥用整個後背護住我,在粗糙的路面上滑出長長一段距離。
停下時,他後背都被磨爛了,我卻毫發無傷。
他喘着粗氣,眼睛氣得發紅:
「我不就是讓你籤了個斷親書,至於爲這點小事跳車?」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真是一點都比不上嬌嬌懂事討喜。」
見我呆站在原地一聲不吭,他皺了皺眉,掙扎着要起身:
「怎麼了?剛才沒傷到吧......」
我沒回答,左右打量着周圍的車輛。
在他震驚的目光中,不假思索地朝着前方疾馳而來的卡車撲了過去。
「樂樂!!!」
身後是二哥的嘶吼。
他踉蹌着起身想拽我,卻爲時已晚。
劇痛炸開,我的世界被黑暗徹底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