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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我沒有回家。
我拖着病體,去了以前的酒店後廚,在臨死前,想結算我最後的工資。
酒店大堂的電視上,正在播放本地的一則晚間新聞。
一個女人出現在屏幕上,化着精致的妝,笑容得體。
毫無疑問,這個人就是陳婉。
我老公和孩子的最愛。
我的最恨。
新聞標題是:【著名慈善家陳婉女士載譽歸國,致力兒童公益事業】。
鏡頭掃過,顧遠舟穿着西裝站在她身邊,眼裏全是愛意。
他身旁,顧小寶穿着小西裝,像個小紳士。
記者將話筒遞給顧小寶。
他一點也不怯場,對着鏡頭,用朗誦一樣的語調開口。
“我的媽媽,是整個世界上最偉大的人,她從來沒有放棄過我。是她的愛,讓我走出了陰霾,重新開口說話。”
“在這個世界上,我最想感謝地,就是我的媽媽,還有我的爸爸。沒有他們,就沒有現在的我!”
全場掌聲雷動,每個人都使勁鼓掌,贊美他們一家真摯的情感。
直播的彈幕上,自然也全是贊美。
“這孩子聲音真好聽!”
“天啊,這一家三口顏值也太高了吧!好幸福!”
“陳婉真是人美心善!”
我站在大堂角落,身上還穿着洗碗工那件沾滿油污的圍裙。
巨大的諷刺感把我淹沒了。
這十年,我背着他跑遍了全國的大小醫院,耗盡了我身上所有的財產。
醫院不收了,我就親自上場。
我一個音一個音的教他發音,教到自己嗓子嘶啞,他連一個友善的眼神都沒給過我。
我以爲他恨的是我沒有給他一幅好身體。
沒想到哦啊他恨得是我。
現在,爲了討好那個女人,他成了口齒伶俐的“孝子”。
我的手機響了。
是醫院打來的。
“沈女士嗎?您的化療預約我們已經幫您取消了。您綁定的銀行卡餘額不足,無法扣費。”
我的錢。
顧遠舟把我的錢都凍結了。
他不僅要我的命,還要斷了我所有的活路。
一股血氣沖上頭頂。
我直接沖向電梯。
新聞發布會的宴會廳就在我打工的酒店樓上。
我一腳踹開宴會廳的大門。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穿着洗碗工的髒衣服,頭發凌亂。
我不管不顧的沖上台,一把扯住顧遠舟的衣領。
“我的三百萬呢?我的救命錢呢?”
我雙眼通紅,聲音嘶啞。
“你們一家三口在這裏演戲,爲什麼要拿我的命去填!”
顧遠舟臉色鐵青,他一把將我推開。
他迅速將陳婉和顧小寶護在身後。
“這位大姐,你認錯人了。保安!保安在哪裏!把這個瘋子拖出去!”
幾個保安沖上來要架住我。
我死死盯着顧小寶,用盡力氣說:
“小寶,我是媽媽啊!你看看我,你說話啊!”
顧小寶躲在陳婉懷裏,眼神裏滿是輕蔑和厭惡。
他終於,對我說了十年來的第一句話,當着所有人的面。
“瘋婆子,我不認識你。”
他頓了頓,捏着鼻子,一臉嫌惡。
“我媽叫陳婉。你身上好臭,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