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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扶嫣自己去了醫院,頭上的傷足足縫了九針。
痛得眼淚都出來的時候她在想,一定要和陸引商徹底分開,再也不要給他傷害自己的機會了。
可大抵世間所有事總是事與願違,她不想看見誰,那人偏偏就在下一秒出現。
陸引商小心翼翼地攙着還沒顯懷的虞婧瓷,動作又輕又慢。
“我沒事的,只是看到陌生人進來嚇了一跳,沒必要來做檢查。”
“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謹慎點好。”
任誰也想不到,商場上伐果斷、冷冽漠然的陸總,也會露出這樣溫柔無奈的神情。
季扶嫣在夢裏看到過的,如果他們有孩子,他便會是這樣的父親和丈夫。
心痛得她幾乎站不穩。
陸引商去拿檢驗報告時,季扶嫣也正要轉身離開。
虞婧瓷出聲攔下她:“陸夫人!”
女人挺着肚子走來,眼底滿是得意和挑釁:“您想要見我,何必派狗仔和偵探呢?讓我去陸宅就好了。”
“我沒有把一個小三請進門的習慣。”
虞婧瓷表情一僵,冷笑道:“真是嘴硬!一個下不了蛋的母雞,有什麼資格坐陸夫人的位置!”
七年無子是季扶嫣最難言的酸楚。
她的眼神瞬間就冷下來。
可還不等她說些什麼,陸引商快步走來,以極其維護的姿態擋在了虞婧瓷身前。
“你跟到這裏來做什麼?”他皺眉,全然沒注意她頭上的傷。
“我記得我剛和你說過,別想傷害婧瓷和孩子。”
“沒什麼,只是來提醒你,今天是我們的結婚周年,晚上記得回家吃飯。”
季扶嫣面上笑得平靜溫和,心頭卻像是在滴血。
她說完話就走,佯裝聽不見身後虞婧瓷對陸引商的撒嬌。
“引商,陸夫人不會生氣吧?我和孩子會不會有危險?”
“陸家還輪不到旁人做主,你放心,我會護好你。”
她聽得出來那句話不只是對虞婧瓷的承諾,更是對她季扶嫣的警告。
沒想到這麼快,她就成了他口裏的“旁人”。
真是可嘆可笑。
等季扶嫣回到遷居的新住處時,派人準備好的離婚協議已經被送來。
【陸夫人,據你們的婚前協議,離婚後您至少擁有陸氏財團一半的股份;協議雙方籤字後就可以去辦正式手續。】
看着律師的短信,她難得笑得輕鬆了些。
沒有愛也沒關系,至少還有大筆的“補償費”。
雖然心髒還是痛意明顯,可她相信,時間既然能磨平陸引商對她的真心,自然也能磨平她的難過。
陸引商回來時,帶着一身微涼的夜風。
季扶嫣已經喝去三分之一的紅酒,正言笑晏晏地把另一杯往他手上遞。
“你和別的女人生孩子,總得給我賠罪和補償。”
陸引商蹙眉,半晌後還是接過了酒杯。
他只喝幾杯下肚就有些反應遲鈍,季扶嫣只是靜靜看着他。
陸引商酒量不好,也厭惡喝酒,是因爲他的繼母、季扶嫣的母親酗酒,醉後時常瘋了一樣地打罵他們。
她還記得初到陸家,季母發現陸父婚前隱瞞了賭博欠債的事實,便整天在家買醉。
一次季扶嫣去阻攔,被季母揪着頭發,用酒瓶高高砸下!
玻璃碎裂一地,是陸引商用身軀替她擋下重創。
季母又抄起手臂粗的棍棒,陸引商被打得口鼻溢血,卻死死將她護在懷中。
“扶嫣,別怕,哥哥一輩子保護你。”
聲音格外堅定,替她遮蓋住母親尖利的謾罵。
酗酒家暴的媽,濫賭猥褻的爸。
他們兄妹二人從這樣的泥濘裏生出,骨子裏也並不是淨的純白。
逃到港城十年相伴,見證過彼此最狼狽、甚至最醜陋的一面,卻在登上金字塔頂端後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
於她而言,那些時刻全都獨一無二、澀中帶甜,
可對他來說,卻是不堪回首的過去。
難怪他會那麼愛那個茉莉一樣的女孩。
既然如此,她放開他,也放自己自由。
季扶嫣眼底有瀲灩水光,拿着離婚協議的手有些發顫,片刻後又鎮定下來。
“籤字吧,把旺角的那幾十個店鋪轉讓給我,”她聲音極輕,“我不會再找虞婧瓷麻煩。”
陸引商醉得厲害,又向來對她信任,看都不看就大手一揮籤好名字。
季扶嫣看着字跡落下,只覺得十年光陰也在這一瞬從心裏卸下,腔變得空洞卻又輕快。
他昏沉沉地趴在桌上像要睡去,轉瞬又被手機鈴吵醒。
“婧瓷?寶寶又踢你了?我馬上到。”
陸引商的眼神變得清明幾許,匆匆叫上司機要出門。
“陸引商,今天是我們結婚滿七周年的子。”她深吸一口氣。
他腳步一頓,極其敷衍地在她額上親了一口:“行了吧?以後再陪你補過。”
季扶嫣定定地看着他大步離去的身影,脆利落地也籤好自己的名字。
她有一瞬間覺得自己給出的這個選擇題着實多餘。
陸引商,我們再也沒有以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