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十幾個騎兵的身影在山坳入口處勒住了馬。
馬匹不安地打着響鼻，馬蹄踏在碎石上。
發出清脆而又令人心悸的聲響。
爲首的是一個獨眼龍，臉上有一道從額頭劈到下巴的刀疤。
讓他那只獨眼顯得格外凶狠。
旁邊一個瘦猴似的騎兵湊過來說道。
“頭兒，這裏血腥味太重了。”
“弟兄們的馬有點不安生。”
獨眼龍的目光掃過這片屍橫遍野的修羅場，鼻子裏哼了一聲。
“怕什麼，死人還能跳起來咬你一口不成？”
“這裏是黑虎掏心張麻子的地盤，看樣子是跟另一夥不開眼的碰上了。”
“兩邊都死絕了，活該！”
獨眼龍雖然嘴上這麼說，但眼神裏還是帶着幾分警惕。
獨眼龍下令道。
“仔細搜搜，看看有沒有活口。”
“順便摸點值錢的家夥，張麻子那老小子可是富得流油。”
“是！”
幾個騎兵翻身下馬，忍着惡臭開始用手裏的長矛在屍體堆裏亂捅。
江辰的心髒都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
江辰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
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在血管裏奔流的聲音。
身旁的葉凌溪雖然也臉色蒼白，但她輕輕捏了捏江辰的手臂。
示意他保持冷靜。
這種時候，誰先慌。
誰就先死。
一個騎兵罵罵咧咧地朝着他們藏身的屍堆走來。
“他娘真臭！這鬼地方能有什麼好東西…”
長矛的尖端離江辰的眼睛只有不到一臂的距離。
江辰甚至能看清矛尖上涸的暗紅色血跡。
就在這時——
嗷嗚——
東邊的林子裏，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
像是野獸又像是人臨死前的慘叫。
那聲音在寂靜的夜裏傳出老遠，緊接着就是一陣樹枝被胡亂折斷的譁啦聲。
正準備下矛的那個騎兵動作一頓，猛地回頭望向林子。
山坳口的獨眼龍也警覺起來。
“什麼動靜？”
“頭兒，好像是林子裏有東西！”
“媽的，該不是有老虎豹子吧？”
獨眼龍眼神閃爍，猶豫了一下。
是繼續在這裏翻找不一定存在的油水，還是去看看可能存在的危險或者…獵物？
就在他們遲疑，林子裏的動靜更大了。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瘋狂奔跑，還夾雜着幾聲模糊的呼喊。
獨監龍終於做出決定。
“走！過去看看！”
“說不定是哪個不長眼的肥羊撞進來了！留兩個人在這裏看着馬，其他人跟我來！”
一聲令下，大部分騎兵都呼啦啦地朝着東邊林子追了過去。
馬蹄聲漸漸遠去。
山坳裏只剩下兩個看馬的亂兵，他們百無聊賴地站在入口。
遠遠地望着林子方向，本沒心思再來屍體堆裏找晦氣。
危機暫時解除了。
江辰全身的肌肉這才敢慢慢放鬆，後背已經被冷汗溼透。
狗蛋和柱子那兩個小子得漂亮！
又等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確定那些騎兵沒有回來的跡象。
江辰才敢發出信號。
“安全了，出來吧。”
一個個死人從屍堆裏顫顫巍巍地爬了起來，許多人當場就癱軟在地。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還有的捂着嘴強忍着才沒哭出聲。
剛才那一刻，他們真的以爲自己死定了。
張伯爬到江辰身邊，老淚縱橫。
話都說不利索了。
“江辰小子…你…你真是我們的活菩薩啊！”
江辰扶起他。
“別說這個了，張伯。”
“讓大家動作快點，把能帶走的東西都帶上。”
“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裏，誰知道那些人會不會回來。”
張伯連忙點頭，轉身去催促衆人。
“對對對！”
死裏逃生的經歷讓所有人的動作都麻利了許多。
他們不再嫌棄屍體上的血污和惡臭，水袋、糧、兵器、皮甲…
只要是看起來有用的東西，都被飛快地搜刮一空。
江辰則扶着葉凌溪，找了個避風的地方。
江辰低聲問。
“你怎麼樣？”
葉凌溪靠在一具屍體上，聲音很虛弱。
額頭上全是冷汗。
“死不了。”
“只是牽動了傷口。”
江辰撕下自己衣服上還算淨的一角，蘸了點水袋裏寶貴的水。
小心地幫她擦拭臉上的血污。
隨着泥土和血跡被擦去，一張雖然蒼白憔悴。
但輪廓精致絕倫的臉龐逐漸顯露出來。
哪怕是在這屍山血海之中，也難掩其清麗脫俗。
江辰的心神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
江辰問道。
“我叫江辰，你呢？”
葉凌溪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看着眼前這個眼神清澈的年輕人。
葉凌溪沉默了片刻，才輕聲說。
“…小溪，我叫小溪。”
小溪？這顯然是個假名。
江辰心裏跟明鏡似也不點破。
在這亂世，誰還沒點秘密。
江辰只是點了點頭，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塊剛才摸到還算完整的糧。
遞了過去。
“吃點東西吧，我們還要走很遠的路。”
葉凌溪看着那塊黑乎乎的、能硌掉牙的糧。
沒有絲毫嫌棄。
接過來小口小口地啃着。
江辰看着她，鬼使神差地又一次將意識沉入了腦海。
江辰想再確認一下。
洞察天機！
湛藍色的面板再次浮現在葉凌溪的上方。
【姓名】：葉凌溪
【身份】：大晏王朝長公主（？？）
【潛能值】：
【統帥】：？？
【武力】：不入流
【智謀】：？？
【內政】：SS（金色）
【氣運】：S（紫色）
面板和剛才一樣，沒什麼變化。
江辰正準備收回意識，忽然他注意到在【氣運】那一欄的下方。
似乎還有一行被某種迷霧遮擋住的更深層次的詞條。
這是什麼？
江辰集中精神，試圖看清那行字。
隨着他意念的集中，那片迷霧竟然真的緩緩散去了一絲。
露出了幾個金光閃閃、幾乎要刺瞎他眼睛的大字。
【特殊氣運】：皇室正統（SSS）！
！
江辰腦子裏嗡的一聲，像是被一百個炸雷同時劈中！
SSS級！比SS級的金色內政還要高一個等級的…傳說中的存在？
皇室正統？
這四個字代表的意義，作爲一個歷史系畢業生。
江辰太清楚了！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身份問題了。
在王朝末年，天下分崩離析的時代。
皇室正統這四個字就是一面旗幟！
一面可以用來號令天下、凝聚人心。
擁有無上法理的大旗！
怪不得她的身份後面有三個問號，怪不得她的氣運是紫色。
原來真正的大頭在這裏。
這個叫葉凌溪，不。
是長公主殿下的女人，她本身就是一件足以顛覆天下格局的戰略級武器。
撿到寶了…不，這是撿到傳國玉璽了啊！
江辰看着眼前這個虛弱地啃着糧的女人，眼神復雜到了極點。
驚喜、狂熱、貪婪…種種情緒閃過。
最終都化爲了深深的忌憚和凝重。
這玩意太燙手了！
一個SS級的內政人才，他賭一把。
或許還能掌控。
可一個SSS級的皇室正統，這本不是他這種小小的流民頭子能玩得轉的。
一旦她的身份暴露，自己和這百十號人會瞬間成爲天下所有野心家圍獵的目標。
連骨頭渣子都不會剩下。
扔掉她？
這個念頭再次冒出來，但比上一次更加強烈。
理智在瘋狂地警告他，離這個女人遠點。
離這個巨大的麻煩漩渦遠點。
可是…
江辰的目光落在了葉凌溪那雙清冷但堅韌的眼睛上。
葉凌溪似乎察覺到了江辰的眼神變化，停下了咀嚼的動作。
靜靜地看着他。
好像在說：我的命運由你決定。
江辰的內心在天人交戰。
江辰低聲罵了一句。
“媽的！”
賭！
老子連死都不怕，還怕這個？
富貴險中求！一個SSS級的皇室正統，扔了？那他媽不是傻嗎！
有了這面大旗，自己那個擁有一塊能吃飽飯的安全地盤的鹹魚夢想。
說不定能升級成擁有一片讓所有人都吃飽飯的王道樂土？
格局，格局要打開！
想通了這一點，江辰眼中的掙扎和忌憚盡數褪去。
只剩下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然。
對着葉凌溪，江辰露出了一個笑容。
雖然在月光和屍體的映襯下有點難看。
“小溪是吧？跟緊我，只要我江辰還有一口氣就餓不着你。”
葉凌溪看着他眼神的變化，微微一怔。
隨即那雙一直古井無波的眸子裏泛起了一絲漣漪，她點了點頭。
張伯帶着幾個青壯跑了過來，他們身上都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裹，手裏還拿着各式各樣的兵器。
“江辰小子！都收拾好了！”
江辰站起身，將葉凌溪扶起來。
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好！”
“我們走！向南！天亮之前，必須翻過這座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