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李彪的嘲諷,張青鋒的反應很平淡,問道:“李彪,見面就這麼踩我,咱們之間有仇嗎?”
李彪眼珠子一瞪:“仇深似海!”
“哦,是嗎?說來聽聽,我都不記得哪裏得罪過你。”
“你——你——”
李彪被張青鋒不以爲意的樣子氣得胸口劇烈起伏。
含恨心頭的血海深仇,結果對方壓根沒當回事,沒有比這更可恨的事了。
“張青鋒,我問你,平陵關一戰,全營幾乎全部戰死,只剩下我們七個人,爲什麼他們全都升職了,只有我沒有?”
“還有惡猿谷一戰,也是全營記功,只有我沒有。”
“芒山一戰……”
李彪越說越激動,幾近聲淚俱下,歇斯底裏地控訴張青鋒的惡行。
聞言,其身後的五個年輕人,腦海裏頓時腦補出一個軍營霸凌的惡劣事件。
“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你還記得呢?真是小肚雞腸。”
張青鋒啞然失笑。
“混蛋,你竟然還笑得出來?”
李彪火冒三丈。
“抱歉,想起來就覺得好笑,沒忍住。”
張青鋒咧了咧嘴,“平陵關一戰,戰鬥結束時,我們幾個全都累癱在屍山血海裏,你在哪裏?你已經逃回斷魂山了,鎧甲還嶄新着呢。”
“你胡說,我明明是回來搬救兵。”
“惡猿谷一戰,給自己抹了一臉血,趴在地上裝死,戰鬥結束兄弟們全都身負重傷,你連一根汗毛都沒傷到。”
“我——我是被打暈了。”
“芒山一戰更可笑,故意吃壞肚子,到後方竄稀躲戰,不曾想敵人從後面包抄上來,你褲子都沒來得及提,一邊在天上飛奔逃竄,一邊竄稀,那畫面簡直——”
“閉嘴!”
李彪面紅耳赤,怒喝一聲打斷張青鋒的話。
“噗嗤!”
一個年輕將士沒忍住,被張青鋒描述的畫面逗笑了。
其他四人也都轉過頭,肩頭聳動起來。
他們幾乎沒有懷疑張青鋒的話,因爲都清楚李彪是什麼樣的人。
張青鋒伸手拍拍李彪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兄弟,不能只記得自己沒升職,也要反思自己爲什麼沒升職。”
李彪抬手掃開張青鋒的手:“別碰我的徽章。”
“喲,混到中隊長了啊,不錯,真不錯。”
“當然不錯,比你強多了。被魔女強上,修爲盡失,丟死萬人。”
“你是不是還不知道,魔女下個月就要嫁給衆神殿的神子了。還有,你的未婚妻葉傾城也要嫁給神子。請問張將軍,你的兩個女人即將去侍奉同一個男人,有何感想啊?”
張青鋒神色一怔,不清楚此事。
“喲,這是誰家的孩子呀?”
李彪的目光突然轉向張天悅,冷笑道:“不會是你跟魔女生的吧?”
說着,突然伸手抓向張天悅,“讓老子檢查一下,看你體內有沒有魔族血脈?如果有,老子立刻捏死你這孽種!”
啪!
張青鋒一把抓住李彪的手腕。
“放手!”
李彪猛地看向張青鋒,“老子身爲鎮魔軍中隊長,有權利排查一切出現在斷魂山上的可疑人物,你要是阻止我執行公務,別怪老子幹你!”
實則他就是要借題發揮幹張青鋒,左拳已經蓄勢待發。
張青鋒氣息內斂,看不透其修爲,但他捂得嚴嚴實實,畏懼嚴寒,讓李彪推斷其修爲不高,無法抵御斷魂山上刺骨的寒冷,可以拿捏。
“聒噪!”
張青鋒抓着李彪的手腕往右一甩,將其甩飛了出去。
砰!
李彪撞在一棵粗壯的雪鬆樹幹上,身體竟爆成一團血霧。
“啊!”
跟李彪一起過來的五個年輕人悚然大驚。
李彪可是九境高手,竟然被張青鋒摔爆了,這張青鋒的實力得多麼恐怖。
他們看張青鋒的眼神不由變得恐懼。
張青鋒沒有跟他們計較,牽着張天悅向北飛去。
張天悅愁眉緊皺。
她娘要嫁人了,可是嫁的不是她爹。
而她爹原來的未婚妻也要嫁人了,跟她娘嫁的竟然是同一個人。
老爹實慘!
她抬頭偷瞄一眼張青鋒,發現其一直掛在嘴角的笑容消失了,顯然心情非常糟糕,不由心疼地握緊大手。
張青鋒的心情確實有點糟糕。
他修行至今只與兩個女人牽扯較深,一個是葉傾城,另一個便是玄璃。
前者是師父求孫若渴,獨斷專行給他強行安排的姻緣。
不過一番相處下來,他對葉傾城的印象還不錯,原本都已經定好良辰吉日準備成親了,未曾想意外橫生。
黃了。
後者不是朋友,而是戰場上的死對頭,本是你死我活的關系,萬萬也想不到玄璃竟然給他生了個孩子,心裏不禁五味雜陳,不知該以什麼身份面對這個女人。
現在倒好,這兩個人女人都要嫁人了。
說生氣吧,其實也沒那麼生氣,對前者他沒到愛到死去活來的地步,對後者就更沒有了。
可要說不生氣吧,心裏又悶悶的。
感受到手上傳來的力量,知道是閨女在安慰自己,張青鋒心頭的鬱悶霎時間一掃而空,低頭沖閨女笑了笑,問道:“想好見面後說什麼了嗎?”
“爹,要不咱們回去吧,不見了。”
張天悅覺得讓自家老爹去見魔女娘,對他實在太殘忍了。
張青鋒道:“她是你娘,總歸要見一見。”
一抹陰沉從他眼底劃過。
突然明白玄璃爲何把張天悅交給他,且不準他帶張天悅來見她,還不準告訴張天悅她的母親是誰,原來是要嫁人了,怕敗壞名聲。
如果玄璃拋下張天悅,別怪他新仇舊恨一起算。
張天悅搖頭道:“我沒事的,真的。是我讓爹受委屈了,要不是我,你可以找她報仇的。”
張青鋒聞言神色一怔,小人兒竟然在心疼他,心裏頓時暖意橫流。
憐惜地摸摸小人兒的腦袋。
“她毀了我苦修五百多年的苦修,說實話,我是挺恨她的。她得感謝你,你的出現撫平了我對她的恨,不然我肯定要找她說道說道。”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跟她一般見識了。”
張天悅聞言心裏滿是感動,想不到自己已經在這位剛見面不久的父親心裏占據了這麼重要的位置。
“告訴你一個秘密,你爹我雖然損失了五百年的修爲,但我閉關九年又都修回來了,而且比之前更強了。”
“其實你太師父一直反對我修煉浩然正氣功,因爲這門功法的品級有點低,但是我對浩然正氣功有執念,一直不舍得放棄。”
“這次破功反而幫我做出了選擇,讓我轉修劍道。”
“倒是遂了你太師父的願。”
“不然以他老人家的暴脾氣,早就執劍滅了魔族了。別太驚訝,你太師父已經劍道超神,一人一劍可滅這極北之地的所有異族。”
“你太師父一直說我是爲劍而生,事實證明確如他所言,我轉修劍道後修爲一日千裏。”
“所以我可沒有李彪說的那麼慘。”
“你不用爲我擔心。”
這些事他懶得與人說,是不想讓小人兒爲他擔心,才講出來讓她放心。
張天悅聽了後果然放心許多,擰到一起的小眉頭舒展開了。
“你是不是想讓她跟我們走?”
張青鋒問道。
張天悅搖頭到:“她就要嫁人了,還是嫁給衆神殿的神子,不會答應的。就見一面,往後便江湖路遠,各自安好吧。”
張青鋒聞言詫異,沒想到閨女能說出這麼深沉的話,充滿傷感,讓人心疼。
當即做了一個決定。
“她要是不願意,爹就把她搶回去。”
“啊?可以嗎?”
張天悅大吃一驚。
“不可以嗎?”
“爹,你可是名門正派,搶個魔女回去,會不會被太師父打死?”
“不會。”
“太師父人真好。”
“別理解錯了,是你爹我比較抗揍,打不死。”
“……”
……
魔族帝都,幽冥城。
公主府。
玄璃正站在臥室窗邊出神。
窗外,滿院桃花正爭相盛開。
這極北之地天氣嚴寒,桃花比南方要晚開兩三個月,不過歷經風霜的花朵,盛開後要比南方的桃花鮮豔許多,也香許多。
一朵朵花兒在枝頭層層疊疊展開,在院子裏築起一片粉紅色的海洋。
玄璃最愛桃花。
可今年卻無心賞花。
三個月前,衆神殿派來二十四騎,從魔族邊境一路殺進幽冥城皇宮。
擁有金仙境圓滿超高修爲的魔尊,在對方的刀下沒過百招就被削去一臂。
衆神殿令魔族臣服,否則滅其族。
魔尊無力抗衡,爲保族人活命,只能跪地臣服,並被迫答應對方聯姻之請,將玄璃嫁與神子雲燁。
說是嫁,實則是過去給神子當爐鼎,助其修煉。
玄璃被迫接受。
婚期就在下個月,所以她才去神劍宗,將女兒托付給張青鋒。
強如她父皇,在衆神殿面前弱如孩童,她怎敢將神劍宗和張青鋒拖下水。
玄璃伸出纖纖玉手,接住一瓣飄落的桃花,心裏哀傷地嘆息道:“奴家以爲熬過了苦,就能苦盡甘來得償所願,不曾想到頭來終是無緣。倒是應了那句古話: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算時間,你應該把天悅接上來了吧。”
“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自己的身世?會不會恨我無情?”
“你會不會告訴她我是她娘?”
“想來不會。”
“哎,就說她娘死了吧。”
心裏這麼想着,可她的眸子卻已望向神劍宗所在的方向,望眼欲穿。
既掛念着小的,也想着大的。
忽然兩個身影從天上飄下,落在窗前的桃花樹下。
玄璃神色一怔,覺得自己一定幻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