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軒走到張安妮桌前,故意把籃球往地上一拍,“砰”的一聲,在安靜下來的教室裏格外刺耳。
他俯身,單手撐着張安妮的課桌邊緣,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嘴角掛着自以爲很迷人的笑:“張安妮?以前怎麼沒注意到,我們班還有你這麼號大美女。”
他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幾排的同學都聽見,不少人立刻發出曖昧的哄笑聲。
張安妮抬眼,目光平靜地和他對視。
這男生長得確實不錯,一身運動服襯得身形挺拔,加上常年打球練出來的活力,確實能吸引不少女生。可惜,在張安妮眼裏,和剛才那個街頭混混趙峰,也沒本質區別——都是被表象迷惑,眼神裏帶着淺顯欲望的凡夫俗子。
“有事?”張安妮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
周明軒顯然沒料到她會是這個反應。
以前他對女生示好,要麼是被臉紅心跳地接受,要麼是故作矜持地推脫,像張安妮這樣,眼神裏一點波瀾都沒有,仿佛他說的是“今天天氣不錯”的,還是頭一個。
這反而讓他心裏升起了點好勝心。
他挑了挑眉,笑得更張揚了些:“也沒什麼大事,就是覺得你挺特別的。晚上有空嗎?我請你吃飯,學校附近新開了家西餐廳,味道不錯。”
周圍又是一陣起哄聲。
“哇,周少出手就是不一樣啊!”
“張安妮快答應啊!那西餐廳可貴了!”
“就是就是,多少女生想讓周少請吃飯都請不到呢!”
李月萌在旁邊急得不行,拉了拉張安妮的衣角,小聲說:“別答應他,他跟好多女生都傳過緋聞的……”
張安妮沒理會周圍的起哄,也沒看李月萌,只是看着周明軒,緩緩開口:“沒空。”
一個字,幹脆利落,不帶絲毫拖泥帶水。
周明軒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拒絕,還是這麼幹脆的拒絕。
周圍的哄笑聲也戛然而止,大家都沒想到平時看起來怯懦的張安妮,居然敢這麼不給周明軒面子。
“你說什麼?”周明軒皺起眉頭,語氣裏帶上了點不悅,“你知道我是誰嗎?”
在學校裏,還沒人敢這麼直接地拒絕他。
張安妮淡淡道:“知道,籃球隊隊長,周明軒。”
原主的記憶裏有這個人,學校的風雲人物之一,換女朋友的速度比換球鞋還快。
“知道就好。”周明軒的語氣緩和了些,以爲她只是故作矜持,又放緩了聲音,帶着點誘哄的意味,“別這麼不給面子嘛,就吃個飯而已,我保證……”
“我說,沒空。”張安妮打斷他,語氣依舊平淡,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還有,你的手,壓到我的書了。”
周明軒這才發現,自己撐在桌子上的手,正好壓着張安妮的一本數學練習冊。
他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覺得自己被下了面子,語氣也變得不善:“張安妮,你別給臉不要臉。跟我吃飯,是給你面子……”
“我的面子,不需要別人給。”張安妮抬眸,眼神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還有,讓開,你擋着我看書了。”
那眼神裏的冷意,像帶着冰碴子,刺得周明軒心裏莫名一突。
他忽然覺得,眼前的女生好像有點陌生。明明還是那張臉,可那眼神,那語氣,完全不像以前那個縮在角落裏、任人欺負的張安妮。
周圍的同學也看傻了眼。
這還是那個連跟男生說話都會臉紅的張安妮嗎?居然敢這麼跟周明軒說話?
周明軒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又拉不下臉,梗着脖子道:“行,你有種!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說完,他猛地收回手,帶着身後的幾個男生,悻悻地走了。
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教室裏安靜了好幾秒,隨即爆發出更大的議論聲。
“我的天!張安妮今天也太颯了吧!”
“她居然敢懟周明軒?不怕被報復嗎?”
“我怎麼覺得她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李月萌這才鬆了口氣,拍着胸口說:“安妮,你剛才嚇死我了!周明軒那人可小心眼了,你這麼得罪他,他肯定會找你麻煩的。”
張安妮不以爲意地翻開數學練習冊:“麻煩?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她在修仙界遇到的麻煩,可比這棘手多了。區區一個凡界高中生的報復,她還沒放在眼裏。
李月萌看着她淡定的樣子,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她總覺得,今天的張安妮,好像真的什麼都不怕了。
下午的幾節課,張安妮過得還算平靜。
只是,她能感覺到,有更多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探究,還有些不懷好意的。
周明軒雖然沒再來找她麻煩,但好幾次從教室門口經過時,都故意往她這邊瞪幾眼,眼神不善。
顧言澤倒是沒什麼特別的舉動,只是偶爾會回頭看她一眼,眼神裏帶着點笑意,像是覺得她剛才懟周明軒的樣子很有趣。
放學鈴聲響起時,李月萌立刻收拾好書包,湊到張安妮身邊:“安妮,我跟你一起走!”
她是怕周明軒找人堵張安妮。
張安妮看了一眼她明顯擔憂的表情,點了點頭:“好。”
兩人收拾好東西,一起走出教室。
剛走到教學樓樓下,就看到周明軒帶着幾個籃球隊的男生,堵在不遠處的路口,顯然是在等她們。
李月萌嚇得臉色一白,下意識地抓緊了張安妮的胳膊:“他……他們果然來了!”
張安妮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別怕:“沒事,我們繞開走。”
她不想惹麻煩,但也不怕麻煩。只是不想牽連李月萌這個無辜的朋友。
兩人剛想轉身往另一條路走,周明軒就已經看到她們了,立刻帶着人圍了上來。
“想走?沒那麼容易!”周明軒擋在她們面前,語氣不善,“張安妮,上午讓你不給我面子,現在知道怕了?”
他身後的幾個男生也跟着起哄:“就是,跟軒哥道個歉,這事就算了!”
“不然今天別想走!”
周圍路過的同學看到這一幕,都停下了腳步,遠遠地看着,沒人敢上前。
李月萌嚇得快哭了,躲在張安妮身後,聲音都在發抖:“你們……你們想幹什麼?我要告訴老師了!”
“告訴老師?”周明軒嗤笑一聲,“你去啊,看老師是信你,還是信我們?”
他在學校裏人緣不錯,又是籃球隊的主力,老師多少會給他幾分面子。
張安妮往前一步,將李月萌護在身後,抬眼看向周明軒:“你想怎麼樣?”
“怎麼樣?”周明軒上下打量着她,眼神裏帶着點報復的快意,“很簡單,跟我道個歉,再答應晚上跟我去吃飯,這事就算了。”
“不可能。”張安妮想也不想地拒絕。
讓她向這種人道歉,還不如讓她再渡一次劫。
“你他媽敬酒不吃吃罰酒!”周明軒徹底被激怒了,“給我把她攔住!”
他身後的幾個男生立刻圍了上來,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李月萌嚇得尖叫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周明軒,這麼多人欺負兩個女生,算什麼本事?”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顧言澤背着書包,慢悠悠地走了過來,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卻帶着點冷意。
看到顧言澤,周明軒的臉色變了變。
顧言澤的家世比他好得多,在學校裏的影響力也比他大,他還真不敢不給顧言澤面子。
“顧言澤?這不關你的事,你別多管閒事!”周明軒硬着頭皮說。
“張安妮是我同學,她的事,我就管了。”顧言澤走到張安妮身邊,語氣平淡,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讓開。”
周明軒看着顧言澤,又看了看周圍越來越多的目光,咬了咬牙,最終還是不甘心地揮了揮手:“我們走!”
帶着人悻悻地離開了。
一場風波,就這樣平息了。
李月萌這才敢從張安妮身後探出頭,拍着胸口,感激地看着顧言澤:“顧言澤,謝謝你啊!”
“沒事。”顧言澤笑了笑,目光轉向張安妮,“你們沒事吧?”
“沒事,謝謝。”張安妮道了聲謝,語氣比上午真誠了些。
接連兩次被他解圍,她心裏還是有些感激的。
“你們要去哪?我送你們吧,免得再遇到麻煩。”顧言澤提議。
李月萌立刻點頭:“好啊好啊!”
她現在是真的怕了,有顧言澤在,她覺得安全多了。
張安妮想了想,也點了點頭。
她住的地方離學校不遠,是一個老舊的居民小區,原主父母留下的房子。李月萌家則在另一個方向,剛好和她不順路。
走到岔路口,李月萌跟她們道別:“安妮,顧言澤,我到家了,明天見!”
“明天見。”
看着李月萌進了小區,張安妮才和顧言澤繼續往前走。
兩人一路無話,氣氛有些微妙的安靜。
夕陽的餘暉灑在兩人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張安妮看着路邊的梧桐樹,葉子已經開始泛黃,心裏還在想着剛才的事。
這個世界的“麻煩”,似乎比修仙界的妖獸還要難纏。妖獸至少是明着來的,打跑了就沒事了,可這些人,卻總喜歡用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你好像一點都不怕周明軒?”顧言澤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張安妮轉頭看他:“爲什麼要怕?”
“他在學校裏挺橫的,以前也沒人敢這麼直接地拒絕他。”顧言澤說,“你就不怕他以後找你麻煩?”
“怕有用嗎?”張安妮淡淡道,“該來的總會來,與其害怕,不如想着怎麼解決。”
顧言澤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你說得對。不過,周明軒那人沒什麼腦子,就是好面子,這次被我撞見了,估計也不敢再明目張膽地找你麻煩了,頂多暗地裏使點小絆子,你小心點就是。”
“嗯,知道了,謝謝。”張安妮點點頭。
這個顧言澤,心思倒是比周明軒那夥人細膩多了。
走到張安妮住的小區門口,是一個有些破舊的鐵門,門口還坐着幾個下棋的老大爺。
“我到了。”張安妮停下腳步。
“嗯。”顧言澤看着她,猶豫了一下,說,“那個……如果周明軒真的找你麻煩,你可以跟我說,我幫你。”
“謝謝。”張安妮再次道謝,“你也早點回去吧。”
說完,她轉身走進了小區。
顧言澤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樓道口,才轉身離開。
他覺得,自己好像越來越對這個“新”的張安妮感興趣了。
張安妮回到家,打開門,一股淡淡的灰塵味撲面而來。
房子不大,兩室一廳,裝修很簡單,甚至有些陳舊。客廳的牆上,掛着一張一家三口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和女人笑得很溫柔,年輕的臉上滿是對未來的憧憬,旁邊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辮,依偎在媽媽懷裏,正是小時候的原主。
看着照片,張安妮心裏莫名地有些觸動。
這就是原主曾經擁有的幸福吧。可惜,天不遂人願。
她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想透透氣。
窗外是密密麻麻的居民樓,樓與樓之間的距離很近,能看到對面樓裏有人在做飯,有人在看電視,充滿了人間煙火氣。
只是,空氣裏依舊沒有絲毫靈氣。
張安妮嘆了口氣,關上窗戶。
她走到原主的房間,房間很小,一張單人床,一個書桌,一個衣櫃,就占滿了大半空間。書桌上堆滿了課本和習題冊,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台燈。
她坐在書桌前,翻了翻那些習題冊,又看了看牆上貼着的課程表。
看來,接下來的日子,她真的要好好當一個高中生了。
只是,沒有靈氣,她該怎麼恢復修爲?
這個問題,像一塊石頭壓在她心裏。
她下意識地運轉起青雲宗的基礎心法,試圖從空氣中汲取一絲能量,可運轉了半天,丹田依舊空空如也,連一絲微弱的靈力波動都沒有。
反而因爲這具身體太虛弱,運轉心法時,還覺得有些頭暈。
張安妮停下心法,揉了揉眉心。
看來,硬來是不行的。
她開始仔細回憶原主的記憶,想看看這個世界有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或者特殊的物品,可能蘊含着能量。
記憶裏,除了學習、學校的瑣事,就是原主偶爾去附近的公園散步,或者去超市買東西,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難道這個世界,真的一點能量都沒有?
張安妮有些不甘心。
她站起身,在房間裏四處打量,目光落在書桌上的一盆小多肉上。
那是一盆很普通的多肉,葉片胖乎乎的,有點蔫蔫的,像是很久沒澆水了。
原主的記憶裏,這是李月萌送給她的,她一直放在書桌上,只是最近學習太忙,忘了照顧。
張安妮看着那盆多肉,心裏忽然一動。
植物……也是有生命的。
雖然沒有靈氣,但或許蘊含着一絲微弱的生機?
她伸出手,輕輕碰了碰那片蔫蔫的葉片。
就在她的指尖觸碰到葉片的瞬間,她丹田深處那點微弱到幾乎察覺不到的靈力,像是受到了某種牽引,極其緩慢地、一絲一縷地流淌出來,順着她的指尖,注入了那盆多肉裏。
這過程很微弱,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張安妮卻清晰地感覺到了。
她能感覺到,那點微弱的靈力,像一股清泉,滋潤着多肉幹涸的根系。
片刻後,她收回手。
再看那盆多肉,似乎……沒什麼變化。
張安妮有些失望。
看來,這點靈力,連讓一盆多肉恢復生機都做不到。
她轉身想去倒杯水,剛走兩步,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書桌上的多肉。
咦?
她停下腳步,回頭仔細看去。
只見那盆原本蔫蔫的多肉,葉片似乎飽滿了一點點,顏色也鮮亮了一些,不再是之前那種灰撲撲的樣子,隱隱透着一絲水潤的光澤。
真的有變化!
張安妮的眼睛亮了。
雖然變化很細微,但確實是有效果的!
這說明,這個世界的生命,是可以吸收她體內的靈力的。反過來想……是不是也意味着,她或許可以通過某種方式,從這些生命中汲取能量?
雖然這種能量可能很微弱,很駁雜,遠不如修仙界的靈氣精純,但積少成多,或許能慢慢恢復她的靈力?
這個發現,讓張安妮沉寂的心,瞬間燃起了一絲希望。
她走到書桌前,再次伸出手,放在多肉上方,仔細感受着那絲微弱的生機。
或許,在這個沒有靈氣的世界,她的修仙之路,要換一種方式走了。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華燈初上,城市的霓虹取代了夕陽的餘暉,閃爍出一片虛假的繁華。
房間裏,張安妮靜靜地站在書桌前,眼神裏重新燃起了光芒,那是屬於元嬰仙子的、對大道的執着與渴望。
不管前路多麼艱難,她都不會放棄。
總有一天,她要重回青雲宗,完成她未竟的飛升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