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劇烈的爆炸聲仿佛還在耳膜深處震蕩,灼熱的氣浪裹挾着刺鼻的化學藥劑味,是蘇小小意識沉淪前最後的感知。
22世紀,頂尖生物毒素實驗室,一場精心策劃的意外。
天才毒醫蘇小小,終究沒能躲過那場滅頂之災。
……
痛。
渾身像是被拆散了重裝,每一寸骨頭都在叫囂着酸痛。喉嚨幹得冒火,胸口憋悶,仿佛壓着千斤巨石。
冰冷的觸感從身下傳來,硬邦邦的,絕不是她那張符合人體工學的柔軟實驗床。
嘈雜的聲音強行鑽入耳中。
“嗚嗚嗚……王妃,您醒醒啊,您別嚇奴婢小翠啊……” 少女的哭泣聲又尖又細,帶着絕望的顫音。
“哭什麼哭!號喪呢?王爺吩咐了,救不活就直接拖去亂葬崗埋了,省得晦氣!” 一個刻薄的中年女聲不耐煩地呵斥。
“李嬤嬤,求求您,再請府醫來看看吧!王妃還有氣啊!”
“看什麼看?一個不受寵的醜妃,掉進蓮花池淹死了倒是幹淨!占着王妃的位置,還不如早點讓給柔側妃!”
王妃?醜妃?亂葬崗?
混亂的信息如同冰水,瞬間澆醒了蘇小小混沌的意識。
她猛地睜開眼!
入目是模糊的紗帳頂,古色古香,卻透着陳舊和寒酸。光線昏暗,空氣裏彌漫着一股淡淡的黴味和廉價熏香的氣息。
她艱難地轉動眼球,視野逐漸清晰。
一個穿着粗布襦裙、梳着雙丫髻的小丫鬟,正跪在床邊,哭得眼睛紅腫。旁邊站着一個穿着體面些、滿臉橫肉的老嬤嬤,雙手叉腰,眼神鄙夷,嘴角下撇,寫滿了嫌棄。
這是……片場?不對,那爆炸……
一股不屬於她的記憶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地沖進她的腦海!
蘇小小,鎮國將軍府嫡長女,同名同姓。因母親早逝,父親常年戍邊,在繼母林婉兒的“精心”教養下,性格懦弱,舉止粗鄙,更因不知名的原因,臉上布滿可怖的紅斑和潰爛,成了全京城聞名的“醜女”。
皇帝爲撫恤戍邊功臣,一紙賜婚,將她指給了戰功赫赫、容貌俊美的三皇子夜王皇甫夜。
這樁婚事,成了全天下的笑話。
夜王對她厭惡至極,成婚半年,從未踏足她的院落。府中下人跟紅頂白,肆意欺凌。而那位看似溫柔善良的庶妹蘇雲柔,實則心機深沉,今日便是借口邀她遊園,將她推入了冰冷的蓮花池!
記憶融合的劇痛讓蘇小小悶哼一聲,額角滲出冷汗。
“王妃!您醒了?!” 小翠驚喜地叫出聲,撲到床邊。
李嬤嬤嚇了一跳,隨即撇撇嘴,陰陽怪氣:“喲,命還挺硬!既然醒了,老奴就去回稟王爺了。省得有些人啊,死了都沒人知道!”
說完,扭着水桶腰就要走。
“站住。”
一個沙啞,卻異常清晰冷靜的聲音響起,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李嬤嬤腳步一頓,難以置信地回頭,看向床上那個氣息奄奄的身影。
剛才……是那個廢物在說話?
蘇小小在小翠的攙扶下,艱難地靠坐在床頭。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已經讓她氣喘籲籲,這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她抬起眼,那雙原本應該屬於懦弱原主的眼睛裏,此刻一片冰寒,銳利如刀,直直射向李嬤嬤。
李嬤嬤被這眼神看得心裏一突,竟莫名生出一絲懼意。但轉念一想,不過是個不得寵的醜妃,怕她作甚?
“王妃有何吩咐?” 李嬤嬤語氣敷衍,帶着明顯的不耐。
蘇小小沒理會她的態度,直接伸出自己的手腕,動作自然而專業地搭在了脈門上。
指尖傳來的脈象浮亂微弱,氣血兩虧,寒氣入體,更重要的是……脈象中隱隱透着幾分蹊蹺的阻滯感,像是長期接觸某種慢性毒素所致。
結合記憶裏原主那張“意外”毀容的臉,和蘇雲柔今日的“失手”,蘇小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有趣。
這具身體,簡直是個毒物樣本庫。
“本王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人,淹都淹不死。”
一個冷漠至極,毫無溫度的男子聲音從門外傳來。
珠簾晃動,一道挺拔的身影逆光而入。
來人穿着一身玄色錦袍,腰束玉帶,面容俊美絕倫,棱角分明,劍眉斜飛入鬢,一雙墨玉般的眸子深邃如寒潭,此刻正帶着毫不掩飾的厭惡和譏誚,冷冷地掃視着床榻上面色慘白的蘇小小。
正是這具身體的丈夫,夜王皇甫夜。
他身後還跟着一個提着藥箱、戰戰兢兢的老者,看樣子是府醫。
強大的壓迫感瞬間籠罩了整個房間。
小翠嚇得渾身發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李嬤嬤則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換上一副諂媚的嘴臉:“王爺萬福!王妃剛剛醒轉,老奴正要去稟報呢!”
皇甫夜連眼角餘光都沒給李嬤嬤一個,他的目光如同冰錐,釘在蘇小小身上。
“既然沒死,就別擺出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蘇小小,本王警告你,不要再耍任何花樣。柔兒心善,爲你求情,但你若再敢靠近她半步,驚擾了她腹中本王的孩子,休怪本王不講情面。”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刀,帶着刺骨的寒意。
柔側妃?孩子?
蘇小小搜索記憶,哦,是了,那位“好妹妹”蘇雲柔,在她入府後不久,就被皇甫夜以側妃之禮迎進門,據說最近剛診出有孕,更是寵上了天。
原來今日這出落水,不僅是滅口,還是栽贓陷害,一石二鳥?
好手段。
蘇小小緩緩抬起頭,迎上皇甫夜那雙冰冷的眸子。盡管身體虛弱,臉色蒼白,但她的眼神卻異常平靜,甚至帶着一絲幾不可察的嘲弄。
“王爺,” 她開口,聲音依舊沙啞,卻沒了之前的怯懦,反而透着一股疏離的鎮定,“勞您費心,我還活着。”
皇甫夜微微一怔。
這女人……似乎有哪裏不一樣了。
往常見到他,她要麼是癡纏着撲上來,令人作嘔;要麼就是像只受驚的兔子,瑟瑟發抖,話都說不利索。
可此刻,她雖然虛弱地靠在床頭,那雙眼睛卻清亮得驚人,沒有癡迷,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近乎冷漠的平靜。
還有,她竟然敢直視他?
“費心?” 皇甫夜嗤笑一聲,壓下心頭那點異樣,“本王是怕你髒了本王的王府。”
他轉向身後的府醫,語氣不耐:“給她看看,別死在這裏。”
“是,王爺。” 府醫連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將手指搭在蘇小小腕間。
片刻之後,府醫收回手,恭敬回稟:“王爺,王妃娘娘落水後寒氣侵體,加之本就體弱,需要好生靜養,待老夫開幾副驅寒補氣的方子……”
“驅寒補氣?” 蘇小小突然打斷了他,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張府醫,你確定只是寒氣侵體?”
張府醫一愣,有些不解:“王妃娘娘的意思是?”
蘇小小目光淡淡掃過他:“我落水已超過一個時辰,此刻額頭發燙,四肢卻冰冷打顫,呼吸急促伴有輕微哮鳴音。這分明是寒氣深入肺經,已有轉爲肺癰(肺炎)的跡象。你只開驅寒補氣的溫補之藥,是嫌我死得不夠快嗎?”
一席話,條理清晰,診斷明確,竟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專業氣場。
房間裏瞬間安靜下來。
小翠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家小姐能說出這樣一番話。
李嬤嬤張大了嘴巴,像是見了鬼。
皇甫夜深邃的眸中閃過一絲極快的驚詫,審視地盯着蘇小小。
張府醫更是臉色一變,額角冒汗。他行醫多年,自然看出了蘇小小的症狀不止是普通風寒,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加之這王妃不受寵,便想敷衍了事。沒想到竟被一語道破!
“這……王妃娘娘恕罪!是老夫疏忽,老夫這就調整藥方,加入清肺化痰、宣肺平喘之藥!” 張府醫慌忙躬身請罪,態度瞬間恭敬了十倍。
蘇小小沒再看他,而是將目光重新投向皇甫夜,語氣平淡無波:“王爺也聽到了,我病得不輕,需要靜養。若沒什麼事,就不送王爺了。”
她竟然……在下逐客令?
皇甫夜眸色一沉,心中那股怪異感更濃。這女人,醒來後不僅眼神變了,連膽子也變大了?還敢對他甩臉子?
是被水淹壞了腦子,還是……終於露出了真面目?
他盯着蘇小小看了半晌,那雙清澈冷靜的眸子毫不避諱地回視着他,裏面沒有一絲一毫往日的癡迷和怯懦。
有趣。
皇甫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
“好,很好。” 他緩緩道,“蘇小小,本王不管你是在玩什麼把戲,記住本王的話,安分守己,否則……”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那冰冷的威脅意味,不言而喻。
說完,他不再多看蘇小小一眼,轉身拂袖而去。張府醫和李嬤嬤也趕緊跟着溜了出去,房間裏瞬間只剩下蘇小小和小翠兩人。
“王妃……” 小翠怯生生地開口,又是害怕又是驚喜,“您、您剛才好厲害!連張府醫都被您鎮住了!”
蘇小小沒有回答,她靠在床頭,緩緩閉上眼,感受着這具虛弱身體裏傳來的陣陣不適,以及腦海中那些紛亂的記憶。
地獄模式的開局?
不。
對22世紀的天才毒醫蘇小小來說,這頂多算是個……有點挑戰的新遊戲。
渣王、惡奴、毒妹?
她唇角微揚,勾起一抹冰冷而興味的弧度。
遊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