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月月攥着門拴不鬆手,哭哭啼啼表示不信,“你剛才那麼冷漠!聲音冷冰冰的、表情也冷冰冰的,好像真的不認識我一樣!我、我真是太傷心了!我現在頭也痛、腿也痛、心也痛,都要痛死了你知不知道嗚嗚嗚!”
見她哭得傷心,謝逍盡量放緩聲音:“我的意思是,咱們男未婚女……女未嫁,而且我們家成分不好,你留在這裏對你名聲有礙。”
見他給出的理由還算有幾分道理,司月月哭聲暫緩,“我不在乎!只要能待在你身邊,我不在乎名聲!”
“……”
謝逍很想說一句,我在乎。
但現在這個情況,他肯定不能再說出口來刺激她。
“司知青。”
“叫我月月,或者小月兒。”她紅着眼睛強調。
“……”
“司月月同志。”
謝逍再次揉揉額角,耐心給她分析利害,“想必你也知道我的身份,謝家以前是地主階級,前幾年三不五時就要被拉到街上遊行批鬥,直到最近才好些。如果你住進來,很有可能也會抓你去批鬥,你這麼嬌氣,吃得消嗎?”
誰知司月月只問,“你、你被拉去遊過街嗎?”
謝逍移開眼神點點頭,“去過兩次,我十六歲之前都是奶奶去的。我去的那兩次已經好多了,至少不會有人扔石子、扔潲水。”
司月月本來恨他恨得不行,誰知道他開口說兩句軟話,心裏又只剩下心疼。
“那些人怎麼這樣!鬥地主那會兒你才多少歲,什麼都沒享受過,還要遭罪!”
謝逍見她不再尋死覓活,鬆一口氣,利索地扣上門鎖,試探地問:“餓了嗎?要不先吃飯?”
是餓了。
要沒那兩口餅幹,她早餓暈過去,只是心裏還跟謝逍生着氣,拉不下臉聽從。
謝遙見狀,忙過來牽着嫂子的手往堂屋走,四個人才坐到桌子上,一人坐一邊。
司月月拿起筷子,先嚐上一口,感覺味道不差,才小口小口接着吃。
弟弟妹妹看過來,謝逍一個眼神,示意他們也吃,兩小只才拿着筷子繼續吃。
然謝逍只吃青菜、鹹肉,和碗裏的主食,明顯是罐頭的那些牛肉、魚肉,他一塊兒也沒碰。
司月月吃得打飽嗝。
醒來這麼久,終於吃了頓舒心的飽飯!
妹妹做飯,謝迢就端着碗去廚房刷碗,而謝逍把謝遙叫到院子裏問,“除了罐頭,她還給了你們什麼。”
哥一直跟他們強調做人要有骨氣,貧賤不能移。
可這是嫂子誒?應該沒事吧?
謝遙扭扭捏捏,“給、給了奶糖、餅幹,還給了我兩個漂亮頭繩,特別特別漂亮那種!”
謝逍問了具體數量,心裏大概估算了個價格,“我出去有點事,你看着點她,別讓她出門。”
沒被罵,謝遙飛快點頭,“好的好的,哥你去忙吧!我一定把嫂子照顧得妥妥的!”
“……”
他們喊得也太順口、適應得也太快了吧!
謝逍現在無力糾正這些,出門落鎖,去了村支書家裏,把人找出來,三言兩語講清楚事情始末。
村支書蹲在院門口的斜坡上愁得不行。
結婚、被打、失憶、錯認!?
他下午給閆團長寫信都措辭了半天,好不容易及時把信寄出去,現在司月月又要鬧着住在人家家裏!
你說說這事兒可怎麼弄啊!
屋裏昏黃的燈光透過窗戶照到院子裏,映出青年挺拔緊實的輪廓。
村支書抬眼望了望,心裏那口氣兒順了點。
至少謝家這個,能及時過來跟他說這件事,足以說明是個心不壞的。
司家閨女來鄉下這一個多月誰不知道,那是金窩窩出來的嬌小姐,吃的穿的用的,哪樣不是他們沒見過的?
要換個其他鄉下漢子,照司家閨女不管不顧的倒貼勁兒,恐怕早摟着人家到炕上生孩子,先把生米煮成熟飯再說!哪兒還會想着來跟他說一聲!
罷了罷了。
司家閨女這麼執着,他也實在是沒法子,“小謝啊,司知青現在情況特殊,傷了腦子的事兒,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你放心,下午的時候我已經去縣裏給她舅舅寄了書信說明情況,相信她家裏人很快就能過來接她。不過,在這期間就麻煩你照顧照顧她。當然,組織上也不會白讓你吃虧,往後記工分的時候,就全按今天這樣,有多少記多少。”
老實說,謝逍主動過來說明情況,就是想讓村支書出面,把人領走。
誰知道村支書臨時改了主意,竟然放心把那個嬌小姐放在他家?
可偏偏開出的條件,他拒絕不得。
之前工分對半記,他得一個人幹三個人的活,秋收村裏分的糧食,才夠家裏四口人的吃食。
現在照實記,他不用那麼辛苦,能多去山裏跑跑掙點外快,沒準分糧食的時候還有結餘。
上有老下有小,現實容不得謝逍任性,他點頭應下。
村支書滿意,“行,我現在就去給司知青開個借住條子,有這麼道手續在,村裏面至少不會說得太難聽。”
當然,只要明面上有個借口,私下裏他也管不了別人怎麼說。
條子開完,村支書遞過去時候仍舊警告:“我知道,你對司知青沒什麼想法,不然也不會大晚上的找我來說明情況。但我還得提醒你一句,司知青的家境在城裏都算得上頂頂好的那撥,只是前段時間出了事兒,他們家不得已才把兩個姑娘送鄉下來避難。她那種人家的姑娘,不是我們這些鄉下人能招惹的,你別看戴家忽悠着司知青結了婚,等她家裏面騰出手、回過味來,戴家也不是那麼好撇去幹系!”
“我知道。”謝逍淡淡應下。
不說別的,光失憶這一項,他都不可能跟司知青有什麼情感糾葛。
畢竟兩人之前,是真的一點也不認識,如今的牽扯,全憑撞壞腦袋的司知青對他莫名其妙的一腔熱血。
村支書把人送走,臨走前還在側面暗示他不要幹出格的事,“小謝啊,你要是能安安穩穩幫我把司知青照顧到她家人找過來,往後你的工分就能一直按正常的記。”
謝逍只得又一次保證,“放心吧支書,我知道輕重。”